可刘大婶跟年晓泉没坐过飞机。
到了机场,年晓泉背包里的那一大保温盒鸡汤,果然被安检拦了下来。
年晓泉平时是节约惯了的人,心疼保温盒里的土鸡,说什么也不肯扔了,最后索性拿出来,也不在意面子,当着一大群人的面,把那盒鸡汤直接往肚子里塞,周围不少路人见状,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有嘲笑,有奚落,也有同情的。
但年晓泉浑不在意。
白宴见她这么一口气喝下去,肚子都要鼓起来,倒是显得不高兴了,见里头还剩不少,怕她继续死撑,便干脆走上去,把她手里的保温盒抢过来,仰头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白宴模样长得好,原本有不少小姑娘偷偷瞧着,如今见到他这样,不禁低声讨论起来,白宴平时看谁都像是自己孙子,此时被指指点点,便觉这些人大逆不道,冷着个眼睛瞪过去,低声教育:“再看,就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白宴生气起来,活像个要吃人的阎王,于是周围的路人一哄而散,有些胆子小些的,都差点被吓出眼泪来。
两人于是顺顺利利上了飞机,一路上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打扰。公.众.号.梦.中.星.推.文
下飞机时,年晓泉脸色有些犯青,一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心情紧张,二也是因为早先那半盒鸡汤压在胃里,让人不大舒服。
白宴比她好上一些,但因为飞机上去了三次厕所,精神也有些低迷。
两人回到碧湾小区时,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迎面扑了过来,对着白宴,大喊一声“表哥!”
白宴定睛一看,发现不远处门口站着的,果然是自己的表妹傅娉婷。
傅娉婷的姥姥是白家小姐,跟白宴爷爷是亲兄妹,当初老太太来中国看望哥哥,遇上了傅家的老大,两人一见钟情,大学毕业就嫁了过来。
傅娉婷的母亲是傅家独生女,找了个入赘的丈夫,也就是傅娉婷的父亲林时语。
林时语是学历史的,小时候给白宴启蒙过语文,他大学时期的好友意外去世,遗孀和女儿被他收养过来,也就是后来的柳梦莹母女。
白宴看到傅娉婷,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一边往电梯里走,一边问她:“怎么突然回国了?”
傅娉婷咧嘴一乐,回答:“放假了嘛,姥姥生日又快到了,对了,今年过年,乔阿姨和柳梦莹说是也要回…”
说着说着,她突然捂住自己的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旁边的年晓泉一眼,小脸一皱,显得有几分内疚。
傅娉婷从小性格比较外向,被傅家宠惯了,她跟白宴这个表哥玩的还不错,但对柳梦莹这个养姐向来不大喜欢,心里十分固执地认为那一对母女不是什么好东西,见人总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偏偏她这表哥还对柳梦莹不错,她早些时候生怕两人会成一对,昨天在电话里,听顾析说白宴如今身边有了个年晓泉,一时高兴,就坐着飞机过来,说什么都要亲自看看。
可她没想到,这个年晓泉长得跟柳梦莹有那么几分相像,特别是眼睛,侧过头去的时候,格外明显。
傅娉婷于是兴奋的心情一时又没了着落,甚至对这个叫年晓泉的姑娘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同情,此时自己无意中提起“柳梦莹”,只觉对不起极了。
白宴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以前就没在年晓泉面前提起过柳梦莹,见状便只是“嗯”了一声,走出电梯,回头告诉她:“正好你来了,明天你去邵家,帮我把书房里的那些复习资料拿过来。”
傅娉婷知道白宴现在跟邵家闹得不愉快,点点头,便问:“好啊,不过表哥,你怎么突然要那些东西了?你这是终于准备认真学习、洗心革面了吗?”
白宴面露嫌恶地“嘁”了一声,胳膊指向旁边的年晓泉,漫不经心道:“是她准备高考,想要我的那些资料。”
傅娉婷一听这话,越发对年晓泉心生敬仰。
她从小喜欢看江湖小说,骨子里有一股侠义之气,结交朋友从不看身份,为这,以前没少被人骗过,但她依然不改,如今,从顾析那里得知了年晓泉的家庭背景,再一见面,便越发对她有了好感。
一个星期后,年晓泉十八岁生日。
傅娉婷当天早早从北城飞过来,把年晓泉从“月色”约走,见杨安娜也在,就让人一起上了车。
三个人于是逛了一整天的商场,基本上都是杨安娜和傅娉婷围着年晓泉转,颇有种小时候给洋娃娃做打扮的乐趣。
到了下午,为庆祝年晓泉今天成年,杨安娜特地给她的发尾卷了个成熟一些的大波浪,傅娉婷也亲自给年晓泉化了个妆,把她的桃花眼勾长一些,引出些许魅惑,嘴唇的颜色也挑得很是大胆,一眼看上去,很有让人一亲芳泽的冲动。
杨安娜和傅娉婷一见如故,两人一边在西餐厅给年晓泉庆祝生日,一边左右开弓给她灌输“白宴不是好东西”的概念。
年晓泉平时朋友不多,起初见傅娉婷对自己过分热情,还以为是因为白宴的关系,后来见这个小姑娘行事作风,才知道她这是天生的外向,就是喜欢结交朋友,一时放心了不少。
白宴这一段时间有一些忙,忙着期末考,也忙着收拾白玄宁留下来的那些烂摊子,等前两天放了假,他还开始偷偷在外面练起了钢琴。
白宴小时候学过七八年的钢琴,只是长大之后无人管教,生疏了不少。
如今他得到顾析的提点,想到当初年晓泉称赞自己英语时的羞涩模样,一时动了心思,便开始在外面琴房练习,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在这呆子面前露上两手。
没想,他这么一忙,年晓泉倒是跟傅娉婷热络上了。
等白宴回到家里,抬头一看时间,晚上十点,年晓泉还没有回来。
白宴于是冷着脸打了个电话过去,接到的人是醉意醺醺的傅娉婷,小姑娘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可言,问了好一阵,才知道三人在东边的阁楼西餐厅。
傅家的司机把人送回来的时候,傅娉婷还在后座上嚷嚷着继续喝。
年晓泉倒是显得安静许多,她身上还穿着白天傅娉婷挑的修身羊毛裙,外面一件驼色呢大衣,下面过膝长靴把一双腿拉得又细又长,整个人窝成一团,昏昏欲睡,微微卷起来的发尾飘着薄荷淡香,脸上妆容略显成熟,红着的嘴唇莹润饱满,眼尾处也隐约带着些水汽。
傅家司机关上车门,俯身准备把年晓泉抱出来,没想白宴提前迈步向前,率先把人抢了过来,指着后面的傅娉婷,说了声,“这个我来,你抱婷婷。”
司机平时可不敢抱自家这个小姐,如今得了白宴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声,被撒酒疯的傅娉婷甩了一胳膊,他也没敢吭声,只能老老实实把人背在背上,跟在白宴的身后,进了电梯。
年晓泉靠在白宴怀里,看上去乖巧极了,体内酒气上涌,粉红的脸颊边上,勾出些纯情的诱人,扭头的时候,嘴唇擦过白宴的衬衣,留下一条淡淡的红痕,嘴里轻声哼哼起来,像是羽毛飘进了心脏里,被风一吹,起起落落,缠绵旖旎;白宴皱着眉头,又把人抱紧了一些,见司机抬头看过来,便冷冷扫了一眼过去,忽然生出一股用将年晓泉全部包裹起来的冲动。
司机个头不高,背着一米七几的傅娉婷本就满头大汗,如今又被这表少爷瞪了一眼,只觉内心惶恐,等好不容易把人抱进了屋,连口水都不让喝,人就被赶出来了。
司机走在一月的冷风里,只觉自己比那路边的小白菜还要让人可怜。
但小白菜不会是一个浑身汗臭的大男人,傅娉婷此时躺在沙发里,嘴里唱着《小白菜》,就显得很有说服力,歌词一会儿地里黄,一会儿没有娘,到最后哭嚎起来,直接抱着年晓泉不撒手了。
年晓泉被她抱得口中干渴,喝了一杯白宴倒过来的温水,重新满足地躺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傅娉婷见状也开始上手摸过去,两条腿缠绕着,脑袋埋在年晓泉的脖子间,跟只撒欢的狗似的,左蹭右蹭,嘴里一个劲念叨着:“年姐姐皮肤好滑…唔…年姐姐腰好细…年姐姐不怕…下次柳梦莹过来…我帮你打她…唔唔…年姐姐腿好长…”
白宴在旁边听着,只觉自己这个表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现在一看,竟然是个资深的色痞。
他于是上前把人扒开,未能得逞,得了年晓泉一个无意识的巴掌,气愤地拿起杯子转身离开,回头时,见傅娉婷把脸埋在年晓泉胸口,又折返回来,用蛮力把她脑袋掰开,这才觉得满意。
白宴回到厨房里,周围恢复宁静,他的脑子却开始嗡嗡作响起来,一会儿是刚才年晓泉躺在自己怀里一脸浓情的样子,一会儿是傅娉婷那几句着魔似的话,到最后,他皱眉“啧”了一声,把水龙头打开最大,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俯身把杯子放进水槽冲洗,冷不丁地看见上面年晓泉留下来的口红唇印,不重,就淡淡的一个,关上水,举在眼前看了许久,恍惚之间,也不知生了什么魔障,抬手把旁边墙壁上的灯关掉,在突然黑暗下来的厨房里,低下了头,将嘴唇靠在那玻璃杯的边缘处,舌头沿着上面若隐若现的唇印,一点一点的,将它们舔进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假后第一天,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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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事情做完, 白宴重新放下手里的杯子,打开厨房的灯光,眼神恢复清明, 似乎刚才的一切, 也都变成了昏暗里的一场臆想。
第二天,傅娉婷从宿醉中醒来, 后背发凉, 头昏发涨。
她平时在英国上学, 被白家的姥姥管得太严, 女子学校里又多是一群面容严肃的教习督导, 就连回了北城, 也是在她爹林时语的眼皮子底下生活,时不时还得被他逼着读一些逻辑不通的封建礼仪书籍。
林时语这人做起学问来虽然厉害, 但性格实在守旧古板,道德廉耻成天挂在嘴边, 面对自己的女儿傅娉婷也是不苟言笑,小时候甚至还给她灌输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概念, 后来被傅姗发现, 立马把她送去了英国的太姥姥哪里。
此时, 傅娉婷晃着酸涩的胳膊从床上起来,也没穿拖鞋,光着脚丫往外走,见客厅没有人,便抬头往厨房里看,发现年晓泉果然正在里头切菜,身边站着个门神似的白宴,拿着手机, 眼睛一直盯着年晓泉细长白嫩的手指,像是她一不小心划了个口子,他就能立马往嘴里放似的。
傅娉婷天性外向,十四岁时就开始交男朋友,对于识破她哥这种饱含情.欲的眼神,可谓轻车熟路。
她过去觉得自己这个表哥不食人间烟火,往那一站,情人挺多,谁都不爱;可如今,见他跟年晓泉站在一起,还真有些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傅娉婷心中于是一时不禁替年晓泉感到酸涩起来。
毕竟,在她看来,白宴是因为柳梦莹才跟年晓泉在一起的,她特别害怕年晓泉这么好的姑娘会对白宴动心,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又得知事情的真相,到时候也不知能不能接受得了。
所以傅娉婷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有些忍不下去,使劲咳嗽了一声,故意让厨房里的两个人听见,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挨着年晓泉,拿起菜板上的刀,便笑嘻嘻地说起话来:“年姐姐,你还会做饭呐,好厉害啊,要切什么,我来帮你。”
年晓泉觉得傅娉婷这种富养出来的小姑娘应该没进过厨房,见状便连忙喊她:“别乱动,小心划着手。”
傅娉婷不以为意:“嗐,不怕,我们家小孩儿从小就玩刀弄枪学习各种防身术,不信你问我哥,他那一手刀技,可比不少专业的还厉害,真的,以前在北城,他一抹袖口,周围人立马就要开始往外跑,就怕他一个不高兴,把谁的大腚给划咯。”
年晓泉觉得傅娉婷说话的语气特别逗,一时忍俊不禁,低着脑袋笑出声来。
可白宴不大高兴,他本来跟年晓泉说了两道傅娉婷喜欢吃的菜,两人正对着手机里的菜谱琢磨,气氛完美,感情酝酿速率十分优良。只是没想,半路出来个傅娉婷,还开口就揭自己的老底,于是这破厨房他也不想待了,用眼神警告了那头的傅娉婷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傅娉婷见自己把人挤兑走,心中成就感大增,靠过去,下巴搁在年晓泉的后背上,摆出掏心挖肺的样子,轻声说到:“年姐姐,你跟我哥这么同居着,平时可得小心呀。虽然我哥看上去清心寡欲,但他到底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咳,就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到时候他一声不吭的兽性大发,我怕你一点儿心理准备没有,受到伤害。”
年晓泉知道傅娉婷为人热心,听见她的话,便轻声笑笑,难得地维护了一次白宴为数不多的良知:“小婷,你多想了,你哥哥这人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也不会强人所难,对女人有那种心思,是不屑于藏着掖着的。”
傅娉婷“哼”了一声,撅起嘴巴来:“也就你这么想,没听说一个词叫人面兽心嘛,说不定他私下里想的有多龌龊呢。”
年晓泉毕竟没有谈过恋爱,她想到白宴在小前村里跟自己坦白的那些话,摇头回答得很严肃:“不会的,他平时喜欢的都是赛车、股票那种东西,对于感情嘛,应该只是一时兴起,而且,他性格那么高傲,怎么会私底下胡思乱想些呢。”
傅娉婷见年晓泉一脸单纯,像极了一个被卖还要替人数钱的傻大妞,于是下定决心,这两天说什么也要找个机会把白宴支出去,自己拿珍藏的女性动作/爱情小片,给她做一做成年教育普及。
当天下午,傅娉婷吃过了饭,坐车去邵家把白宴的那些高考复习资料一股脑的全部拿回来。
年晓泉今天没有班,见到一箱子的试卷和辅导书,跟得了个什么宝贝似的,甚至还拿出前不久配的黑框眼镜,往桌前一坐,一副废寝忘食的样子。
傅娉婷晚上被母亲傅姗打着手机问话。
傅娉婷于是打开视频,特地把不远处正在仔细看书的年晓泉照给她看,轻声说到:“妈妈,这是我刚认识的新朋友,年晓泉,她是农村人,家里条件不好,自己一个人进城打工,现在正在复习准备高考呢!”
傅姗是傅家的独生女,又是现在傅氏公司的掌权人,平时对于努力上进的后辈一向高看一眼,此刻她听见傅娉婷的话,又见年晓泉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忘了忘这边,眼神清澈,没有算计,看上去的确是个好姑娘,于是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发脾气:“那你也要好好跟人家小年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