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烫头年师傅——郑三
时间:2021-07-23 09:50:15

  白宴在北城成绩不好,家里无人管教,邵家看不下去,便将他接来潭城,安排进省重点高中复读,家里两个舅舅对他严厉非常,邵家那个出身言情书网的老太太,也是整天压着他学这学那的,唯独邵华兰对他有应必求,甚至还时常帮他收拾屁股后头的烂摊子。
  邵华兰自己的儿子李皓泽也是一吃喝玩乐的主,跟白宴同岁,白宴来潭城之后,两人一拍即合,简直沆瀣一气。
  李皓泽此时跟在白宴身后进了门,看见刚从他身上离开的年晓泉,还以为这又是一算计着时机往白宴身边凑的女人,笑了一声,便开口道:“哟,在这儿守了挺久的吧,小…”他对着年晓泉的个头和脸,实在说不出“小妞”这三个字,于是顿了顿,便干脆改成了一个“…小姐姐。”
  年晓泉哪里知道有人会从外面消防通道进来,走的还这么急,于是把地上的东西收起来,目光随意看了眼前两个男人一眼,一句话不说。
  杨安娜见年晓泉半天没回来,此时见她被白宴绊住,连忙“诶唷”一声,故作成熟地喊了起来:“小年怎么还不过去啊,杨老师等着你的发束呢。”
  白宴原本挺生气的。他平时一向不喜欢被人亲近,就算是情人,也没谁有这个胆子,敢明目张胆的往自己身上扑,特别这家伙衣服上还有一股子廉价柠檬洗衣粉的味道,放在白宴这种瞎讲究的人身上,那简直是不得了了,就跟自己也进猪圈滚了一圈似的,“啧”的一声,刚准备开口教育人,忽的瞧见年晓泉那张脸,被她冷冷淡淡的视线扫了一圈,到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眯一眯眼睛,突然侧了身子靠在墙壁边上,扬着下巴装模作样起来:“你是这儿的发型师啊?”
  杨安娜见白宴开口问话,立马把年晓泉往自己身后一藏,告诉他:“她还在实习呢,不算。”
  白宴觉得眼前这女人实在烦人,皱着眉头侧过脸来,“我跟她说话,你插什么嘴。”
  杨安娜突然被白宴这么直愣愣地看过来,心里忍不住大骂一声,一边觉得这狗东西近看长得的确过分,一边又觉得他说出来的话也的确挺不像个人。
  白宴身边的李皓泽倒是觉得有意思极了,一直沉默着看戏,直到杨安娜跟个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拉着年晓泉离开,他才又把头偏过去,看着身边的白宴闷笑了一声。
  白宴靠在墙上,脸上还是那一副天下人祖宗的表情,只是眼神盯着两人的背影,校服领子半开,九月的天了,里面还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衣,稍微一动作,就露出下头白色的皮肤。
  李皓泽作为一个男人,拒绝接收这样的美色/诱惑,摇摇头点评到:“你就不能多穿件衣服,或者把衬衣领子给扣好,非得在我这未成年少男面前卖骚?”
  白宴看他一眼,觉得这人可能不太聪明,回答:“你要是羡慕,我现在也能把你扒干净。”
  李皓泽见过白宴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样子,知道这样的事他真做的出来,于是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连忙岔开话题道:“咳,你说刚才那个女的,是不是长得有点儿像柳梦莹啊,特别是侧面,真的像。”
  他这话说出口,白宴立马不高兴了,站直身体,擦着他的肩膀就往里走,好一会儿,才突然转过来,留下一句,“眼睛不想要了,可以送人。”
  李皓泽见他这么说,越发觉得这人就是在欲盖弥彰,笑呵呵地打了个响指,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明镜似的。
  他几年前见过柳梦莹一面,后来也陆陆续续看过照片,知道这姑娘这些年一直都在美国疗养,病恹恹的,养得格外精细,她跟白宴的关系有些复杂,白宴就算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也跟一般女人不大一样,所以,自己在白宴面前,突然把她跟刚才那么个村姑放在一块比较,听着的确也有些过分。
  于是当天坐下来,李皓泽知错就改,再也不提刚才的女人年晓泉。
  白宴也装的挺好,好像真就没见过这样一个人似的,目不斜视,表情尤其正经,平日里那些热情迎上来的女工作人员也都被唬住了,靠在一边不敢再上去搭话。
  李皓泽坐在旁边憋笑憋得厉害,只是走的时候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嘴,然后还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没想,就他这么随意的一句问,第二天,年晓泉就被店里的叶总监直接转正了。
  杨安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他还挺为年晓泉高兴的,带着她拿了自己的工作服,又包了个红包塞枕头底下。
  转正的发型师日子比实习技师要舒坦许多,不仅一月工资高出大两千,还能有合身的工作服,以及单独的英文名字。
  潭城虽是二线省会城市,但对于洋玩意的追求,丝毫不比沿海城市要少。
  比如“月色”这个会所,以前就是老城区的一个三层老平楼,一楼开了个店,叫“岳碧莲剪头”,邵老板那时看中买了下来,觉得不够洋气,于是大手一挥,不要碧莲了,直接改成月色,格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年晓泉没有英文名字,她上高中时跟人介绍自己都称呼Chicken,这个称呼通俗易懂,同时也寄托了农村人民对于食物的真挚热爱,老师同学听了都说好。
  但进城之后,这名字明显不能用了。
  毕竟,大爷虽然依然是不管事的大爷,但鸡却已经不一定是家养的鸡。
  所以,年晓泉对于自己的英文名字开始有了新要求,听上去不能有歧义,必须朗朗上口,也不能像时常出现在高级浴场里的那样泛滥,Tiffiny这种就很不错,但这名字据说工龄超过十年的高级发型师才可以使用,像她这样新人,不能僭越。
  于是年晓泉深刻思考,中规中矩地挑了个短小精湛的,Guano,读起来顺口,回到宿舍一查,寓意也相当不错,翻译过来,叫鸟粪。
  鸟粪是个好东西,在茗桥村,一个人如果走路上被鸟粪砸中,家里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就算儿子出门两三年,家里儿媳的肚子也能一夜之间突然传来喜讯。
  所以第二个星期,年晓泉在收到三位顾客的好评之后,竟然真的成为了“月色”可以正式排班的发型师之一。虽然排的大多是别的发型师不愿意接的时间,但对于她来说,这也已经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白宴对于自己再次站在“月色”后门口这件事,也感到十分神奇。
  他过去虽然时常来这儿,但没有这么勤,一星期一次,跟上班打卡似的。
  他今天也没有穿皱巴巴的校服,而是薄羊毛背心外搭了一件夹克,头上灰色的发丝里面带点儿紫,站在朦胧的灯光下一看,没有十年中毒经验出不来这样的效果。
  年晓泉对这位白家少爷印象挺深,毕竟,现实生活里,包养女人的高中生实在不多,而且,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也着实不容易。
  她于是从休息室里伸长脖子往外看了一眼,也不知该不该过去打个招呼,踟蹰之间,伍妤秋的那个徒弟小孙倒是迎上去了。
  小孙前几天已经被重新分配到另外一位男发型师手下,昨天终于从助理提成了实习发型技师。
  今天晚上是中秋团圆夜,大多数发型师都放了假,店里客人不多,也没有预约,值班的人就都围在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点店里准备的小零食。
  白宴对于小孙是一点印象没有的,就算她之前跟在伍妤秋的身后,时不时在白宴面前晃悠,但按照李皓泽的话来说,这姑娘长得漂亮是漂亮,但辨识度太低,风情比不上夜总会里的女人,纯情又比不上学校里的姑娘,就剩一点儿年轻的水色支棱着,只可惜眼里的精光一闪,也将那点水色给破坏了。
  所以,白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见年晓泉坐在休息间里没有出来,脸上便有些不高兴,他平时被这里的工作人员捧坏了,因为自己是老板的外甥,又是邵家的人,在潭城可以说是横着走的人物,所以见到想见的人没出来,就觉自己受到了轻视,脸色一垮,对着前台的接待冷声问到:“这人谁。”
  小孙脸上有些许尴尬,笑着回答:“白少,我是小孙啊,之前我跟在伍姐身边,您还说我配色不错的。今天伍姐不在,要是您想洗头或者做护理,我也可以啊。”
  白宴于是终于把眼神收回来,往小孙胸口的工作牌上扫了一眼,眉头一皱,语气更加不客气起来,“你们店里现在沦落到放实习的发型师出来见客人了?”
  说完,又退开半步,加了一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身上味儿太冲了。”
  白宴平时不喷香水,但邵家的阿姨洗完衣服后,都会给衣服做一做熏香,家里用的沐浴露也都是高档品牌,香气薄却持久,隐隐约约,高雅得很,像眼前这种有如顶着块人工香精到处走的,他鼻子真有些受不了。
  小孙一听这话,眼睛一瞬间就红了起来,望着白宴,欲言又止,热泪盈盈。
  但白宴天生就没有怜香惜玉的优良品质,他是那种吃饭时跟人分手,能看着人家眼泪下两碗饭的畜生,所以此刻,他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眼睛环视一圈,脖子往上一抬,便装作随意地指了指休息室里正看着这边的年晓泉,开口道:“那就她吧。听说是杨安带出来的,手艺应该还过得去。”
  前台见状连忙点头答是,把年晓泉喊过来,拿了手里的预定牌,转身放到她的手里,好心提醒到:“小年,你小心一点儿,这个客人是咱们老板外甥,脾气不大好,实在不行,你就打杨老师的电话,让他来帮帮你。”
  年晓泉在乡下就不是个怕事的,因为家里没有男人,奶奶母亲老的老,病的病,她从小下地、养鸡、杀猪、宰鹅,都不在话下,如今见到白宴这样的,一眼就看出他比那二百斤的母猪要好对付多了,于是点一点头,很是诚恳地答了一声好,抬头对着眼前的男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老老实实地转身,领着他往旁边的座位上走。
  白宴原本还想着跟她来一个不期而遇的眼神交流,没想到这姑娘不解风情得很,动作半分出格没有,连走路的动作都规范的像是在做少年儿童体操。
  白宴一时无趣,便只能自找乐子,眼神开始作乱,从背后看向年晓泉黑亮的头发,再到纤瘦的肩膀,到细细的腰肢,最后,到那一双缓慢往前走着的腿,九月份的天,年晓泉怕热,还是只穿了一条垂感九分阔脚裤,走路的时候,动作稍大一些,隐约就会露出里面骨感的脚踝,上面圈着一个红绸环,脚跟每每往上一提,那东西就也跟着一抖,环着下面乳白色的皮肤,略微显得有一些煽情。
  白宴过去可从没这样打量过一个女人的脚踝,他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大对劲,等年晓泉忽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脸上立马有了一丝被人抓包的尴尬,使劲清了两下嗓子,往座位里一靠,故意找了个话头,干巴巴地问到:“叫什么啊?”
  语气吊儿郎当,丝毫看不出方才盯着人家脚踝发愣的样子。
  年晓泉此刻被问得也有些发懵,她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工作牌,看着上面“年晓泉”三颗大字,低头思考,意识到面前这位客人应该不是没有看见,而是想要知道自己在“月色”里的工作名。
  这就跟过去那些去烟花之地的男人、开口询问人家的艺号一样,他们并不需要知道一个为自己提供服务的女人的真实来历,他们需要知道的,只是两人能不能借着这一个虚假的名字,让这一段短暂的“苟合”有个迎合氛围的浪漫开始。
  所以,年晓泉一时茅塞顿开,把旁边抽屉里的理发遮布拿出来,轻声回答了句:“您好,我是Guano。”
  白宴觉得这人声音冷冷清清的还挺好听,但他没想到,就这么个干干净净、一点儿妆也不画的小土冒,张嘴闭嘴竟然还是英文。
  他坐在座位里,任由年晓泉把遮布围在自己身上,过来系绳的时候,感觉她身上那股子柠檬洗衣粉的味道又扑面而来,比刚才那女人的香水还上不了台面,白宴一时心气不顺,便忍不住低声教育起来:“谁让你说鸟语的,舌头捋直了,说中文。”
  年晓泉没想到这位白家少爷自己长得像个混血串串,骨子里却还十分爱国,于是沉默一晌,站直了身体,又很是诚实地加了一句:“哦,鸟粪。”
  好嘛,这还不如不捋直了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浪漫的开始往往是一段感情成功的关键,给自己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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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宴坐在原地眯起眼睛,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回答来。
  他出生至今十八载,的确是第一次遇见这样不解风情的女人。
  他把胳膊搭在座位的扶手上,回想起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女性,无一不是柔软乖顺的类型,就算模样不甚美艳,但至少也知情识趣,一份爱意恨不得掰成两瓣儿说,偶尔你看她们一眼,她们就能立马哭天抹泪,露出一点恰合时宜的娇羞来。
  而眼前这位“鸟粪”显然没有这样的自觉。
  她面对自己,不光没有半点儿应有的少女娇羞,就连原本搭好了的戏台子也能一股脑给人砸了。
  白宴于是这几天隐约被她勾起来的兴致荡然无存,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去,一时摇头晃脑,最后断定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如今头脑清醒,顿觉眼神明朗,再也没有了与她说话的心思。
  两人的“和谐”开场于是就此结束,白宴皱着眉头,索性神情冷淡的把头往后背上一搭,说了句“今天染色”,之后就直接闭眼休息,生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势来。
  年晓泉老老实实地点了个头,见状也没想着找些话题跟他聊聊。
  她平时给人理发时其实还挺健谈的,为此,甚至还经常下班到休息室的公共电脑上浏览各种新闻,把它们分类整理好,就为了防止自己跟客人说话时无知掉了链子。
  只是等她成为正式的发型师之后,下班时间太晚,休息室常常已经关门,她没了浏览新闻的地方,于是隔一段时间,就只能晚上跑到对街的网吧里看看,把一些有用的信息用本子记录下来。
  小孙跟她一个宿舍,见着年晓泉的样子,越发喜欢嘲笑她的落伍,完了扔给她一个自己不用的手机,说城里人早就不用她那土了吧唧的小灵通,都是在手机上社交看新闻。
  年晓泉隔天打听了一耳朵那手机的价格,塞给她五百块钱,小孙没要,跟被拔了毛的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使劲嫌弃道:“你拿开,谁要你个乡巴佬的几百块钱,你晚上少出门吵醒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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