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晓泉连忙摇摇头,她在吕教授面前,还是习惯性的像是一个后辈的样子,小声说到:“正好相反,我觉得您一点儿都没变呢。”
吕教授咧开嘴笑起来,回答得很是惬意:“人活得潇洒不想事,自然就不会变。”
说完,她站起来,拿水对着地面冲刷了一遍,笑着问:“来之前,是不是觉得,我会是一副被生活狠狠折磨过的样子?”
年晓泉没撒谎,小声回答:“狠狠折磨倒不至于,不过,总不会像您现在这么迷人就是了。”
吕教授被她这副难得俏皮的样子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叹一口气,望着她说到:“那你可真是被自己的固定思维给骗了。我啊,不但过的不错,那个酗酒的丈夫甚至还是我帮着杀的呢。”
她这话说完,年晓泉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住,她忽的睁大眼睛,一脸诧异地喃喃问到:“您…您说什么?”
吕教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点燃之后,缓缓地放进嘴里,靠在身后的烧烤架上,望着天空,无比平静地回答到:“晓泉,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但这件事我不想瞒着你。当初,凯勒喝酒之后,车上的那把枪,是我放在那里的。”
说完,她笑了笑,看向年晓泉,歪着脑袋道:“如果…你接受不了,我明天可以搬出去。”
年晓泉望着吕教授此时烟雾中的侧脸,深吸一口气,沉默许久之后,摇着脑袋回答了一声:“不,我理解您的。”
年晓泉其实曾经也有过不解,为什么和容绪拥有多年好感的吕教授,可以在离开中国后,转眼之间跟自己的学生组成一个家庭。而在自己的丈夫死后,她又为什么可以毫无惦念的选择离开。
但现在,她或许明白了,她明白自己,也许只是没有看清吕教授对于自己的忠诚。
她忠于自己的需求,忠于自己的选择,也忠于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专情,她博爱,她自私,却也高尚。
年晓泉伸出手来,跟吕教授要了一根烟放在手里,沉默一晌后,轻声说到:“如果您那个酗酒丈夫不在酒后跟别人发生矛盾,那一把枪其实也只是一把枪。”
吕教授听见她的话,忽的笑了出来,她吐出口中的烟雾,看着眼前缭绕的迷蒙,缓慢地说到:“我的辩护律师当时也是这样跟法官说的。”
说完,她重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烟蒂扔进一旁的小铁篓里,侧过头来,看着依然蹲在地上的年晓泉道:“晓泉,如果你能理解我,那我想,你应该也能理解你自己。道德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只是普世价值的奴隶,它并不适合每一个拥有稀缺灵魂的人,杀/人可以是被原谅的,婚内跟自己的初恋情人旧情复燃,也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女人大可不必将那些枷锁主动戴在自己身上。其实我们生活里很多的苦恼,都只是源于我们选择不放过自己。”
年晓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吕教授,茫然地点了点头,直到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才站起身来,靠在院子的长椅上,望着漫天斑驳的星点,将嘴里的烟点燃,而后在眼前不断飘散开的烟雾里,缓缓地轻声笑了出来。
第二天起来,年晓泉跟着吕教授拜访了她即将在学校见面的导师米艾尔。
米艾尔本人是英国人,多年前移居意大利,对中国文化又有着格外深厚的热情,见到年晓泉过来,颇为热情的将她迎进家中,她将年晓泉整理出来的作品集看了一遍,即便年晓泉英语说的磕磕巴巴,米艾尔却还是大方地表示了自己的赞赏。
从米艾尔家中出来,吕教授给身边的年晓泉比了个大拇指,告诉她道:“米艾尔平时是个很和蔼的人,你只要不跟她聊爱情和忠贞,她会对你很好的。”
年晓泉一时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问:“为什么?这有什么说法吗?”
吕教授举起自己的手指,挥了挥,笑着道:“她结过五次婚,现在的男朋友是个脱衣/舞郎,她说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自由的抚慰。”
年晓泉低头苦笑一声,说到:“这听起来真是个很浪漫的理由。”
吕教授也跟着她自我调笑起来:“你没听他们说么,我们搞艺术的,就是一辈子追求浪漫的灵魂,结婚那种庸俗的事,可一定不能找我们这种人。”
年晓泉见状也跟着打趣,她坐进车里,指着自己回答:“原来我算得上异类。”
吕教授摇了摇头,面露叹息道:“你这是被美人耽误了,一叶障目而已。不过好在,美人总会变老,但我们浪漫的灵魂不变,总有一天,你会拥抱新的爱情。”
年晓泉将手捂在自己胸口,忍不住感叹一声:“容哥要是听见您这些话,怕是又要睡不着了。”
吕教授一挑眉毛,显得很不在意似的,“你还是想想自己吧,后天入学,说不定就会遇着各种美人追求者,要知道,像你这样的亚洲美人在这里,可是一向很吃香的。”
年晓泉笑着挥了挥手,脸上表情显得不大相信,可她没想到,吕教授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成了真。
入学之后,年晓泉短短两个月,就遇见了不下五个对她表示好感的意大利男人,甚至她来时飞机上的那个大胡子男人也此行列之中。
男人此时已经打理干净自己,露出俊秀白皙的脸庞,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身上虽然没有白宴那样一眼荡魂的清美,但是笑起来,却也足够让人觉得帅气。
可年晓泉到底没能在男人坚持不懈的追求中生出什么有关“爱”的情绪,她反而在这样的时候,越发绝望的意识到,自己对于白宴感情,或许跟其他任何人的都不相同。他至于她,就像一个囚笼,可他至于她,也同样是最浪漫的灵魂。
年晓泉于是怀揣这样的认知,心情变得很是复杂。
对于白宴的电话,她接的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一个星期一通,到后来的半个月一通,再到最近一个月也没有一通。
年晓泉接到国内傅娉婷的电话时,她已经入学了大半年。
那边的傅娉婷见她接起来,像是有些欲言又止,磕磕巴巴许久,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年姐,你劝劝我哥吧。”
年晓泉脸上表情一时有些茫然,她轻咳一声,轻声地问:“他…怎么了?”
傅娉婷咬了咬牙,坦诚说道:“他把你送出国,怕你受到牵连,但是自己一个人在国内,一个劲的想搞死乔家后面的人。”
“乔家后面的人?”
傅娉婷点点头,皱眉答道:“嗯,就是柳梦莹她那个姥爷后面的人,你跟我哥说说,让他有些事别再追着不放了,那些人能把傅家都拖出来顶枪,他一个人,肯定搞不过的。”
年晓泉知道乔静的父母当年曾经在沿海走/私,认过一个大哥,据说背景深不可测,后来,乔家被那个大哥介绍给了傅家老爷子,而等傅家垮台之后,即便当时的一群人都受到了波及,可乔家却全身而退,乔静也被“摘”出来,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年晓泉此时听见傅娉婷的话,深吸一口气,她望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等耳边传来傅娉婷的喊声,她才闭眼轻轻地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强调一下,文里每个人都不完美,有各种缺点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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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等挂了电话, 年晓泉手边电脑的屏幕上,还显示着尚未完成的设计图。
她将凝住的视线收回来,呼出一口长气, 想了想, 还是按照答应傅娉婷的话,找到白宴的号码打了过去。
白宴那边像是才从睡眠中醒来, 说话时声音带了点儿哑, 听在年晓泉耳朵里, 让她的脸莫名红了一红。
两人一时沉默, 年晓泉率先问到:“昨天熬夜了?”
白宴起身扯开衣服的领口, 将床头的矿泉水拿起来喝了一口, 若无其事道:“嗯,工作有些忙, 你那边还好?”
年晓泉“嗯”了一声,点点头问:“一切都好。娉婷说你最近在查乔静的事?”
白宴“啧”了一声, 显得有些不悦起来:“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年晓泉听见他这样的回答,一时也有些不高兴了, 转了个身, 对着电话喊:“什么叫都跟我说, 她那是关心你。你老实告诉我,林时语当初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和乔家有关的事?”
白宴脱了身上的睡衣,从衣柜里重新拿出一件衬衣来,往旁边沙发里一靠,回答得漫不经心:“我好的很,不需要别人的关心,要是你想关心关心我,我倒是还能接受。”
年晓泉被白宴这句话说得脸上一红, 只想就此将电话挂上,可她大吸两口气,还是决定忍耐下来,低声说到:“傅家当时资产重组的时候,我就听刘苇君说过,那群人背后的势力根本就不像外面看着那么简单,涉黑涉政,盘根错节的,你干嘛去跟他们较劲啊。”
白宴见自己瞒不住,索性也摊了牌道:“是啊,要是它不这么复杂,还配不上我这么花心思对付呢。”
年晓泉一时间被他气地站了起来:“你还挺骄傲的!?”
“骄傲啊。怎么不骄傲。我这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们要护着乔静,我就只能把他们一锅端了。”
“你怎么就听不进劝呢?政府那边都还在迂回,你当什么出头鸟!”
“政府那边是政府的事,我跟乔静那纯粹属于私人恩怨。只要她还在,你跟孩子的安全就不可能得到保证。”
“但你这是拿着整个白家在赌。”
“赌又怎么了,现在白家反正是我说了算。你放心,财产我已经写好了,都是留给你和孩子的,这事儿老头儿也同意。”
年晓泉抓起身边的水杯,一下就往墙边扔去,开口骂了起来:“你,你是不是疯了!”
白宴勾嘴笑了一声,觉得年晓泉这模样还挺有意思,“你第一天知道我疯啊?”
年晓泉因为白宴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终于妥协下来,她重新坐在一旁的座位里,平复了一会儿心神,开口轻声安抚道:“白宴,我们慢慢来,有些事情,我们慢慢来,好不好。我和孩子现在很安全,你不要为了一时的气性就把自己放在一个很危险的位置上,你这样做,我也会很担心的。”
白宴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年晓泉这样温柔的安抚了。
此时,他把头扬起来,靠在身下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的灯,抿了抿嘴唇,开口问到:“那你这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孩子的爸?”
年晓泉其实并不觉得这两种有和区别,但她知道,白宴在乎,他比任何人都在乎。
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叹着气,回答了一声:“我…是在担心你。”
白宴于是闭上眼睛,忽的一下就笑了出来,他的语气中好似带着些格外的雀跃,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他说:“行,有你这句话,我就很满足了。我会注意安全的,你在外面,也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等你们再回来的时候,那些虫子,就不会再出来碍你的眼了。”
年晓泉听见白宴这样的话,心中难免有些五味杂陈,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能很是无奈地问到:“你就不能…不能安安分分地待着吗。”
白宴歪着脑袋笑了笑,竟然开始有了商量的余地,“你想让我安安分分待着?也行,但你…得喊我一声晏晏哥哥。”
年晓泉没想到白宴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垂着脑袋“啧”上一声,冷了他几秒,到底还是轻声嘟囔了一句“晏晏哥哥。”
白宴得寸进尺,倒是浑然不要脸皮,“再喊一声。”
年晓泉觉得脸上发红,再次喊了一声,教育道:“你差不得可以了啊。”
白宴点点头答应,对着她道:“嗯嗯好,你再哼哼两声。”
“哼哼两声?”
年晓泉这下才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起来,她听见那头白宴拉动拉链的声音,一时间忍不住大骂了一声“臭流氓”,而后立即将电话挂断了。
白宴见年晓泉生气,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兴致也只能作罢,老老实实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晃了晃自己的两条腿,哀叹一声,面无表情的往浴室里走。
他想着刚才年晓泉那一句“含羞带怯”的“臭流氓”,勾着嘴角,心情还挺好,毕竟,他这一辈子,在年晓泉面前,怕是永远也跟正人君子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年晓泉因为白宴的一通话,整张脸还是忍不住泛着红
直到容媛下来喊她吃饭,她才重新收拾好心情,带着她下楼,吃完了午饭,去了市中心的少儿提琴俱乐部里。
容媛如今五岁半,语言和小提琴的学习天赋已经变现的很是出众。
吕教授得知了她这个特点,通过自己同事介绍,便将容媛带去了当地一家很有名的少儿提琴俱乐部,让她开始在那里得到系统的小提琴启蒙学习。
今天,年晓泉跟吕教授一起送着容媛过来。路过一旁的家长等候区,看见迎面走来的闵姜,脸上神情一时很是诧异,像是有些不敢认,等那头闵姜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她才感叹一声道:“呀,原来真的是你啊。”
闵姜当年被白宴“包养”,在会所“月色”里见到年晓泉的时候,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明星,如今十几年过去,她成了视后,再见到年晓泉,也露出些唏嘘的笑意来:“天哪,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年晓泉指着那头小教室里的方向,轻声问:“里面那个华人小男孩儿是你的儿子?”
闵姜点点头,回答:“是。我自己生的。”
年晓泉听她这样说,笑了笑,没有问起孩子的父亲,眨了眨眼,轻声说到:“前几年,你在广艾电视节上面得了视后,我那时候还在后台见到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