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凰(狗血)——阮阮阮烟罗
时间:2021-07-25 08:33:44

  车厢空间之狭小,马车行速之悠悠,令惯来扬鞭策马、驰骋风中的裴明霜,不免感到有些着急。但,想到她现下这些忍受、这些改变,都是为了心爱之人,她心中又甜津津的,不由抬起手来,轻抚上肩头的伤痕。
  这处伤痕,是在剑阳关留下的。那一战,异常凶险惨烈,若非时为三公子的圣上,以天人之势,逆转战局,穆家军险些全数折戟在剑阳关。当时,她看在前冲锋的圣上,如看天神,在见有一暗箭射向圣上时,想也不想地,以身护之。
  那一箭,射在她的肩头,换来的,是迄今为止,圣上唯一一次抱她。想及当时圣上宽阔有力的怀抱,裴明霜心中更热,简直盼这马车插上翅膀,速速飞到长乐公夫人身边,好让她快些向她讨教,如何能够获得,一名帝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真心。
  香雪居内,被人惦念着的长乐公夫人,正与夫君一起,悠闲自得地采摘鲜花。
  先前,她心中一直藏有隐忧,担心晋帝穆骁,真对她有什么想法。但,自莫名其妙地赐下几件金玉器物后,好些时日过去,穆骁那边,都没半点动静。
  也许这事真是她想多,也许穆骁确实曾有这想法,只是宫中美人众多,就像这满园鲜花一样,看都看不完,穆骁那点子想法,就如闪电雷霆,来得奇怪,去得也快,早就被美色淹没到不知哪里,将她顾琳琅,彻底抛之脑后了。
  隐忧渐消的琳琅,心情也轻快许多,在这花事将了的暮春时节,同夫君一起,分门别类地摘花晾晒,留待来日,制作香囊。
  她这厢正与夫君,不时相视一笑地悠闲摘花时,侍女素槿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朝她屈膝一福道:“夫人,宁王殿下来了!”
  流光榭中险被宁王侮辱一事,一直深藏在琳琅心底。她以为自己可以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可以做到不在乎,但在这时,听到宁王突然上门的消息时,那一夜迷乱的屈辱与痛苦,又骤然涌上琳琅的心头,令她身子猛地一颤,手中鲜花,纷纷洒落在地。
  颜昀将妻子的异常看在眼中。他心有疑虑地握住妻子的手,被她指尖骤凉的温度惊到,心内浮起不安,微沉声吩咐素槿道:“找个理由将宁王打发走,香雪居闭门谢客。”
  然,却已晚了,应下的素槿,刚走没几步,就见宁王殿下已不请自来地走进了园中。同他一起的,是从前的温华县主、如今的宁王侧妃洛柔惜,她被她的王爷夫君搂着走来,温默地像道没有灵魂的影子,只在望见君公与夫人时,眸光才微亮了亮,柔声唤道:“表哥……嫂嫂……”
  宁王穆骊,像是半点也感觉不到自己不受欢迎,径一手搂着美貌的侧妃,一手将一描金扇摇得风生水起,笑着走近长乐公夫妇道:“本王是来‘走亲戚’的,柔惜既是两位的表妹,那宁王府与长乐公府也算是沾亲带故,往后要多走动往来才好。”
  说着又朝顾琳琅一拱手,“上次的事,本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次来,也是特地来向夫人道歉的,那夜本王……”
  琳琅本就被宁王突然上门给惊到,又见这无耻之徒,眼看着要在颜昀面前提说起那夜之事,恨不能拿刀铡了这狗头,忙出声打断道:“王爷请那边说话!”
  琳琅忍着心中惊惶,硬着头皮,在颜昀的目光注视下,引穆骊走至远处亭中,暗咬着牙根低道:“王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穆骊声气很是无辜,“本王已说了,是来道歉的”,他说着收扇在手,再度朝琳琅躬身拱手道,“那夜是本王鬼迷心窍了,本王不该派人将夫人哄至流光榭的,都是本王的错,是本王对不住夫人。”
  那夜在流光榭所受欺辱,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就能抵消掉的……琳琅恨自己不能对这新朝王公做什么,只能一声不吭地忍着怒恨,在袖中紧攥双手,控制它们不往穆骊脸上呼。
  而宁王穆骊,见她冷面不语,像是无法接受这道歉,又嗓音悠悠道:“夫人也不必气性这么大,那夜本王也没来得及对夫人做什么,不过刚脱了夫人外衣,皇兄就过来踹我了。两相比较一下,夫人是皮毛无损,顶多着凉,而本王是直接被踹倒在地,呕了口血,那夜的事,总的来说,还是本王更加吃亏。”
  若非穆骊肆意侮辱,那她身上留下的不堪痕迹、她迷恍记忆里有若狂风暴雨的摧折、凶残如野兽挣脱不开的可怕身影,都要如何解释……琳琅不相信穆骊的一面之词,可这样的无耻之徒,都已坦白承认到这地步,又有何必要,单在这方面骗她……
  心中正迷茫不解时,琳琅见穆骊又叹了一声道:“若夫人非要觉得是自己吃亏,那行,那本王也任夫人脱件外衣,如此,夫人与本王,就算扯平了。”
  这等荒唐提议,琳琅自不会去做,只是看穆骊说话的神色与声气,都极坦荡,忍不住想,难道他说的“只除外衣”,是真的?
  ……可,可若这是真的,那她身上真实存在过的不堪痕迹,那暴戾身影带来的痛苦摧折,是何人所为……那夜她清醒过来时,房内就只有穆骁,穆骊方才又说,是穆骁过去将他踹到在地……难道……难道那夜真正侮辱她的人,是穆骁?!!
  骤然涌起的惊骇,令琳琅如坠深渊,心神欲裂的她,再想及之前穆骁那句“来日方长”,心中更是惊恐,垂在袖中的手,也止不住轻颤起来。
  “……夫人……夫人?”
  唤声不被应的穆骊,微微倾身靠前。日光在他面上落下半道阴影,他的嗓音,也比之前的轻佻,微低沉了些,“难道那夜夫人所经之事,不是本王说的这般?”
  琳琅回过神来,强忍下心中可怕猜测,冷着脸道:“那夜之事,请王爷往后休要再提!”
  “不提,不提!若再提,本王遭天打雷劈!”穆骊笑嘻嘻地嚷了两声后,见长乐公走了过来,“唰”地张开折扇,立守诺地换了个话题,边摇扇边道,“这园子真挺别致的,有劳两位,带本王逛逛。”
  琳琅本想找理由拒绝,并设法将穆骊送出府去,但先前想要闭门谢客的夫君颜昀,对此竟未拒绝。他温声对她道:“方才我同表妹聊说到附近东市热闹,表妹久不出宁王府,很想去那边走走看看,你陪表妹,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心乱如麻的琳琅,是半刻也不想与穆骊待在一处,对流光榭之事的可怕猜测,也让她现下,无法在颜昀面前保持镇定。她担心自己留在一旁,反会使颜昀觉察异常,悄然看了眼刚发毒誓的穆骊,朝夫君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为让自己显得正常,琳琅走前,还故作轻松道:“东市里古记点心很出名,我回来时,买带些给你吧。”
  “好”,颜昀微笑着道,“多买些吧,阿慕也爱吃这些,下学回来看见,会高兴的。”
  应下的琳琅,保持着镇定,携表妹洛柔惜向外走去。只,今日注定不平静,她刚带表妹走出香雪居,欲登马车前往东市,就见又一辆马车,驶停在香雪居门前。
  好在,现下这位不速之客,要比先前那位,可亲多了。
  车帘一卷,露出的是一张英气明丽的面庞。裴明霜得知顾琳琅是要携表妹去往东市后,立即欣然同往。本来,她在来的路上,还担心同长乐公夫人一起,要久坐不起喝茶绣花什么的,眼下这逛东市,可比她先前担心的那些,要有意思多了。
  东市商铺林立、游乐场所无数,十分繁华热闹。两辆马车驶入其中时,因街道正中,正有近百人着绿衣朱裳,同作傩舞,围观人群多如潮水,车辆难行,于是三人,皆在侍仆护卫下,下车缓行。
  原本街上游人虽多,但大多伫立观舞,也并不挤乱。只,忽然间,不知何故,靠近她们这一片的人群,突然变得拥乱吵闹起来。
  琳琅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与侍仆,都被忽然涌动的人潮冲远了些,正极力挣前时,斜地里忽然伸来一只手,将她一把拽带入靠街的一家店铺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被钳制在怀的琳琅,惊恐地望着那戴鬼面具的恶人,刚想高声呼救,就见他利落地一抬手,揭开面上面具,露出了一张不怒自威的熟悉面庞。
  虽是人脸,但比面具獠牙鬼,更为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把老婆送出狼窝,结果进了虎口……
  摘面具的男主,表面冷漠,内心os:夫人被朕帅呆了!(/≧▽≦/)
  看评论吓了一跳,太破费了,捂脸感谢_(: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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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兽心
  ……穆骁!!!
  将要喊出的呼救声, 立哑在了嗓子眼里,琳琅望着身前的大晋天子,只觉是望见了野兽恶鬼, 惊骇地周身僵硬冰冷,面上血色, 在一瞬间, 退得干干净净。
  她是骇得几要魂飞魄散, 而搂美在怀的晋天子穆骁,心情则颇悠悠。
  这些时日, 他想顾琳琅想得抓心挠肝,但这可恶的女子, 似是想对他使什么“欲迎还拒”的手段,明明他已经用赐物向她进一步示好,并给了她入宫面圣的理由机会, 可她这条滑头的美人鱼,就是不肯咬他放下来的饵, 一连好些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吊得他为她牵肠挂肚, 最后只能败下阵来, 主动出宫来找她。
  本来, 他是想直接去香雪居的, 那是他与她的少时旧地, 他多年未至,对重临旧地,心中还萦有不少期待,想看看这藏着旧日春|梦的故居,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是否还似当年。
  可,今日香雪居,委实太过热闹了些,先是有不记打的色鬼穆骊,主动登门,后来,武痴裴明霜,竟也一反常态地往这儿跑。穆骁没办法,只能一路潜随至东市,在命人制造了一点躁|乱后,趁乱将顾琳琅,隐秘地勾入他的怀中。
  多日未见,穆骁心里真是想她想得很。他背靠着房门,紧搂着怀中佳人,看她震惊地面色发白,脸颊肌|肤越发莹润如玉,似是上好的甜白釉,素如积雪,细腻甜净,又似滑嫩凝脂,吹弹可破,真真是可人极了,令他看着看着,心中不由愈发意动,真想低下头去,细细地亲上这雪腻温香。
  只,尽管心中颇想,穆骁仍是直着身子、暂没动作。需在顾琳琅面前,保持“高姿态”的他,希望顾琳琅这女子,能像当年在香雪居时,主动对他示好,主动献吻及至献身。
  他暂忍着心念,没低头尽情吻她美丽的脸颊,只一边欣赏着她的柔美容颜,一边不由将手臂箍得更紧,令她与他靠得更近,冷沉着神色问道:“夫人为何要搬到香雪居?是嫌朕之前赐下的府宅,有什么不好吗?”
  被迫紧贴在穆骁身前的琳琅,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她骇到脑中乱哄哄的,又是想流光榭辱她之人可能是穆骁,又是想穆骁竟真对她有欲念,又是被这当下这可怕处境,惊吓到心神大乱,根本没听清穆骁在问她什么,只一边极力低头,避开穆骁的骇人注视,一边颤着声道:“陛……陛下,这样不妥……”
  美丽的容颜,一低再低,就快看不着了。感到不满的穆骁,一手托住顾琳琅的下颌,令她不得不直直仰面望他,并沉声问道:“哪里不妥?”
  这样霸道的动作,令琳琅与穆骁那张可怕的面庞,几乎仅有数寸之遥。琳琅惊惧地想垂目后退,可箍在她腰间的手、托她下颌的手,皆坚如铁钳,她就像正被凶猛野兽,钳制在利爪之下,纵拼尽全力,也挣脱不了分毫。
  这样似曾相识的可怕感觉,令琳琅联想起流光榭的可怕夜晚,脑海中也忽然闪现出一些,本已记不清的相关记忆。
  ……是他……真是他穆骁!!
  终于看清那夜那人真面目的琳琅,面对眼前这张虚伪好色的脸庞,惊恨得几能将一口银牙咬碎。
  怒恨与惊骇,如潮水冲涌着她的心,琳琅强忍下心中种种,极力镇定些道:“……陛下是晋朝天子,而我……我是晋朝长乐公之妻,于陛下来说,是臣妇……陛下既为人君,当礼义为先,以作天下表率,怎能与一臣妇,如此……如此亲密……”
  女子因言语而翕动着的朱唇,色泽嫣然,吐气如兰,美好得像是在引诱人深深吻下,可说出的话语,却十分不合时宜,像一盆凉水,浇在人心火上,颇不动听。
  尽管心念蠢蠢欲动,叫嚣着告诉他,只要稍一低首,就可俯就软玉温香。但穆骁心中更加清楚,主动的顾琳琅,享用起来,才更加美味,那是真正的人间至乐之事,蚀|骨销|魂,如临仙境。
  他自然不信,当年主动诱他的顾琳琅,现在真这么讲礼义道德,只当她又在故作姿态地装矜持罢了。
  从前,明明是个春心荡漾、不甘寂寞的空虚小姐,却要凹出一副清雅知书的大家闺秀形象。而现在,明明虚荣重欲、颇想通过攀高枝来改善现下处境,却又凹起了贞良淑德的贤妇形象,真是一如既往地虚伪造作。
  ……虽虚伪造作,但这份造作,由她造作起来,却与旁人不同,隐隐透着点……别样的可爱……
  穆骁对顾琳琅的推拒,几是当成情|趣看了,反正今日时间还有不少,他可以和她慢慢地享受二人时光,可以颇有耐心看她再矜持几个时辰,等着她这猎物,一步步地主动走进他的笼中。
  怀中人此刻,既矫揉造作地不让他抱,穆骁就暂不紧紧抱着了。他扫看向这间杂货铺,见店内,唯一处高高柜台可坐,便一把将顾琳琅打横抱起,向那柜台走去。
  琳琅本就惊恐万分,此刻突然被穆骁打横抱起,登时唬得魂魄欲散。她以为穆骁要似流光榭那夜肆意欺辱她,刚被放到柜台上,就骇得要往下跳,只是才一动作,就被穆骁一把按住道:“别动,小心摔着!”
  因为着急按住要往下跳的顾琳琅,本来站在她旁边的穆骁,这下挪站的位置,有点微妙了。他正微妙着,见没法往下跳了的顾琳琅,又神色惊惶地直往后退,担心她会摔跌到柜台后头,忙伸手紧紧搂住她腰,不让她向后退,于是这份微妙,就变得更加微妙了。
  已是大下午的时候了,暮春暖阳,尽情暄晒着将要入夏的微炽热意,一道道澄金灿烂的光束,透过门板上的雕花镂纹,照入室内,无数细小的飞尘,在光束中上下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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