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听着穆骁的冷酷计划,周身血冷。穆骁满意笑望着脸色苍白的狐氅美人,强行将她打横抱起,轻亲了亲她冰冷的唇,笑对她道:“你总对朕说谎,但朕对你说的话,总是真心,说是一世就是一世,一日都不会少。朕活着的每一天,都会与你朝夕相伴,朕将死时,也会带着你一起走,永不与你分离。”
怎肯将余生困于密室、日日委身侍奉杀夫仇人?!怎肯从此不见天日,甘心屈服于残酷的命运?!纵知在穆骁帝王权柄下,反抗只是徒劳,绝望的琳琅,仍是不甘地竭力挣扎着,穆骁见她如此,笑意更深,“怎么,现在就想好好侍奉朕吗?”
他将她抱放在棺材上,笑对她道:“虽然棺材里没有尸身,今夜亦不是颜昀的正经回魂夜,但说不准颜昀今晚,真会回来看一看。那就让他好好看看,看看他的未亡人,是如何委身侍奉朕,看看朕,是如何疼爱他的妻子。他活着斗不过朕,死了,也只能继续当个废人,眼睁睁地看着朕临幸他的妻子,死不瞑目!”
被按坐在棺材上的琳琅,在穆骁肆意羞辱的言辞下,拼力挣扎得更厉害,裹身的墨狐氅,也在穆骁的蛮扯下,将落未落时,外面忽然响起阻拦的声音,听着像是阿慕要进灵堂,但被随护穆骁的御前侍卫,拦在外面了。
“这里是我的家,为什么不许我进去?!不让我拜祭我爹爹?!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琳琅听着外面阿慕惊惑沉痛的质问声,心揪成了一团。她害怕执意要进的阿慕,会被阻拦的侍卫打伤,也害怕阿慕进来,看到她与穆骁,正如此衣衫不整地扯在一起。
琳琅死死拽着裹身的墨狐氅,刚想出声劝阿慕离去,就听身前按着她的穆骁,噙着笑音,朝外扬声吩咐道:“让他进来。”
在家苦等数日、一颗心都熬等碎了的颜慕,在终于等到爹爹娘亲归家时,却等到了一个噩耗,一口棺材。娘亲坚持说爹爹是病逝,可他不信,爹爹的身体,虽然时好时坏,病情反复,但并没有到不可治的地步,谢太医也一直说,只要静心调养,假以数年,爹爹渐渐恢复如常人,也不是不可能,怎会在短短几天之内,爹爹就忽然病重,撒手人寰?!
疑点重重,纵娘亲亲口说,爹爹是在外出时忽然病发,因病情不能移动,所以才病逝在外,他仍是不肯相信。他不相信爹爹是病逝,不相信爹爹真的死了,他固执地不相信!不愿相信!!
他拼了命地想打开棺材,也不知是想看爹爹最后一眼,还是希望什么也看不见,希望棺内是空的,希望娘亲是在骗他,希望爹爹还活着!纵将十指都抠出血来,他仍是红着一双眼,固执地去抠棺盖,直到娘亲含泪抱着他说:“你爹爹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这样,叫他如何走得安心……”
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他在娘亲的深重悲痛下,绝望地接受了爹爹的死亡。巨大的痛苦,如海潮击垮了他,他哭到背气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深夜,香雪居处处是白幡纸钱,在冬夜凛风中飘扬如雪,无情向他昭示着爹爹已死的事实。
……爹爹死了,温和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刀剑弓马的爹爹死了,将他抱在怀里、背在背上,与他言笑晏晏的爹爹死了,在他生病发热时,终夜守在榻边,细心照顾他的爹爹死了……
……人死灯灭,他再也见不到爹爹的音容笑貌了。天下间有千千万万数不尽的人,可是其中,没有他的爹爹。“爹爹”两个字,他从此只能对冰冷的牌位墓碑说,再没有人,会闻声转过身来,含笑应下,宠溺地唤他“阿慕”,将他搂抱在怀里,轻抚他的脸颊,温和对他说话……
……他没有爹爹了,他颜慕,从此是没有爹爹的孩子了……
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令颜慕心如刀割。他走在寒冷的冬夜里,感觉凛风像刀子一样,刀刀见血地,剜割着他的脸庞。他悲痛地接受了爹爹的死亡,可还是对娘亲口中的“病逝”,心存疑虑。他想去灵堂拜祭爹爹,送爹爹最后一程,想恳切求问娘亲,爹爹的死因,是否另有隐情。
可走在家中的他,却发现园内多了许多陌生人,在走近灵堂时,这些人一同拦了上来,不许他入内。颜慕本就觉得爹爹之死似有隐情,见当下情形如此诡异,更是心觉有异,奋力挣扎并质问着时,听深寂如海的灵堂内,忽地传来男子命令声,“让他进来。”
……是……是晋帝穆骁的声音!!
颜慕听出了声音的主人,震在当场。原阻拦他入内的侍卫,也在这声令下后,立如潮水,退散了开去。不受桎梏的颜慕,怔望着灵堂方向,如石雕僵立须臾后,像猛地醒过神来,拔步冲了进去。
只,刚冲进去,颜慕又立时僵住了脚步,地上散落的娘亲衣物,如一道天堑横拦着,让他无法抬足上前。他惊望着前方,见灯火幽映的雪白灵堂中,晋帝穆骁将娘亲按坐在爹爹的棺材上,娘亲披裹着一道墨狐氅,内里似未着衣裳,不仅散着长发,雪白的双肩双足,都因墨氅未能完全遮蔽,微露在外。而穆骁,与娘亲情状,亲密无比,一手紧箍着娘亲的腰,一手握按在娘亲肩头。
“快出去!!”
因为墨氅一角,被穆骁死压着,琳琅这时若想奋力脱身,只能弃氅而去,可她氅内并无衣物遮蔽,孩子在前,她无法如此做,只能紧拽着墨氅遮身,忍着满心愤恨羞耻,在穆骁的钳压下,朝孩子竭力喊道:“出去!阿慕,快出去!!”
几是恳求的语气了,不仅是因在孩子面前,羞耻难当,还是因怕阿慕,会为保护她,朝穆骁动手,怕阿慕会激怒穆骁,换来穆骁的残忍虐待,“出去!快出去啊!!”
琳琅急切的声音,几是一位母亲,混着血泪的凄厉呼唤了。可阿慕依然站着不动,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看着这里,而穆骁,根本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好像他特地让阿慕进入灵堂,就是想让阿慕亲眼看看,他与她,是如何“亲密”。
……甚至……想让阿慕看着他欺凌她吗?!……不,这太荒唐太可怕了……不可能,也绝不可以……可,可穆骁是个疯子,穆骁这个疯子,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极度的恐惧、羞耻、痛苦与愤恨,令本就身体难受的琳琅,再难忍受。无法抑制的血气冲涌下,她急晕了过去。晕了多久、晕中发生何事,她一概昏沉不知,只是迷恍将醒时,恍惚听身边有人正在说话,听声音,像是谢太医。
“回禀陛下,夫人这……这是喜脉,是有身孕了……”
身孕……琳琅猛地从昏沉中惊醒,见自己躺在榻上,榻边坐着的阴沉身影,是穆骁,他神色莫测地望了她一眼,看向榻旁的谢太医,嗓音无温道:“多久了?”
谢太医虽心向可怜旧主,但他不知夫人与君公、陛下之间,究竟是如何,不知自己如何说,才对旧主有利,只能如实禀报道:“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前,他曾与顾琳琅,在琅山山寺中有过一次……穆骁心跃一瞬,即又猛地一沉,他俯身审视着顾琳琅,冷声逼问:“一个多月前,你与颜昀,有没有……”
琳琅咬牙不语。
……有吗?
……自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又有这种狗情节?
——因为恶趣味的作者,写这种狗情节还没有写腻……孩子归属是明确的,用不着等长大看脸,看文看着看着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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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狂喜
……身孕, 竟在这时,有了身孕……一个多月前,她曾在琅山山寺中, 被穆骁肆意欺辱,也曾因情之至, 如身处冰天雪地之人需互相取暖, 在面临生死险事时, 情不自禁地要与深爱之人一晌贪欢,同夫君昭华, 于香雪居帐中,相拥欢好过……
……孩子……腹中的孩子, 是谁的……
……她绝不愿为穆骁生下子嗣,可若是昭华的,若腹中孩儿, 是她与昭华,时隔多年的第二个孩子, 是在千刀万剐的折磨下,惨死的昭华,留给她的最后一点血脉, 那么, 她就是拼上性命, 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保住阿慕的弟弟或妹妹……
……可这孩子, 究竟是谁的……她到底该毫不留情地将之流掉,还是竭尽全力、拼命保护……
无法判断的琳琅,因心中纠结痛苦,长久地沉默着。她微偏首, 避开身前穆骁冷冷审视的逼问眸光,见阿慕就站在不远处的室内屏风前,他一声不吭地静望着她,神情惊震,眸光就似在灵堂看她时,幽深如海,晦暗不明。
琳琅不知阿慕早在太清宫宣华阁,就见过她与穆骁“亲密”独处,不知阿慕,曾在穆骁那里,听到许多她与穆骁的旧日情|事,不知阿慕曾翻过院墙,知道她常出门与穆骁“幽会”,不知阿慕对她与穆骁“旧情重燃”的态度,就像对待居中那棵靠墙的梅树,是用尖锐匕首,用力将之划刻千道万道,欲铲除得干干净净的痛恶决绝。
她只以为,昨夜在灵堂时,是阿慕第一次见她与穆骁独处。第一次见,就是那样可怕的情景,看到自己的娘亲,被不是他父亲的男子,几是不着寸缕地拥在怀中,在他父亲的灵堂中、棺材上……
无法想象那一刻,阿慕心中的震骇与恐慌,单稍稍拟想,琳琅就觉心痛得无法呼吸。她不知要如何向阿慕解释,解释昨夜灵堂中的诡异情景,解释穆骁为何身在香雪居,此刻就坐在她的榻旁,解释她腹中不知生父的孩子,解释穆骁逼问她的那句冷厉言语……
如何解释,她甚至不敢告诉阿慕他父亲的死因,不敢告诉他,他的爹爹,是被穆骁杀害,且是以千刀万剐,这样极其残忍的刑罚。年幼的孩子,如何能隐忍仇恨,她怕阿慕在怒恨冲动下,冒犯穆骁,进而换来穆骁的残忍虐待,穆骁这个疯子,残酷暴戾,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长久不语,琳琅拒不回答穆骁的逼问,只是沉痛无声地纠结暗思着。榻边的穆骁,冷望着顾琳琅苍白缄默的面庞,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里,无论顾琳琅答“有”或“没有”,他都无法判断,顾琳琅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穆骁的子嗣。
他对一再辜负背叛他的顾琳琅,已经失去了全部的信任,不会再信她半个字。
若顾琳琅答“没有”,说她在一个多月前,未与颜昀有过夫妻之事,暗示他,腹中的孩子,是他穆骁的,他不会信,只会觉得顾琳琅是为保住颜昀的血脉,而故意如此撒谎,怀疑顾琳琅在琅山山寺那次后,有偷偷服下避孕药物,怀疑她在一个多月前,不知与颜昀翻云覆雨多少回,怀疑她腹中的孩子,实际毫无疑义是颜昀的。
若顾琳琅答“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腹中的孩子,有一半可能是颜昀的,他也不会信。他仍会觉得顾琳琅是在骗他,怀疑顾琳琅在一个多月前,实际未与颜昀有过夫妻之事,只是她不想为他穆骁怀孕生子,就故意恶心他,告诉他腹中孩子,有一半可能是颜昀的。若是这样,他或许会无法忍受那一半可能,会令顾琳琅直接服用落胎药流产,这样顾琳琅,不但如愿以偿地不用为他怀孕生子,而且会在心中,默默笑看他穆骁,亲手杀死自己的亲骨肉。
陷入两难的穆骁,望着榻上沉默以对的苍白女子,心恨得简直想一把掐死她。他冷着一张脸,暗将后槽牙磨了又磨,终没有动手,亦不再追问,只神情肃冷地,起身拂袖离去。
曾被狠揍了二十大板的谢太医,不敢在天子眼皮底下,与旧主独处,关怀旧主,也忙收好脉枕等,背着药箱,离开了房间。室内,就只剩下颜慕与他的母亲,他缓缓走至娘亲榻前,眸光幽凝地望着他的娘亲,像是有无数的话要问,但,最终,最先问出口的,是饱含关心的轻轻一声,“娘亲,你身体还难受吗?”
琳琅见孩子走至她的身边,见他眸光复杂地凝望着她,就紧紧揪着一颗心。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孩子的疑问,不知自己在孩子心中,是否已成了一个,丈夫刚死,就与别的男子,在亡夫灵堂,卿卿我我的放|荡|女子,她惧怕孩子问她,为何这么迫不及待地另寻新欢,为何不忠于他的父亲?!
她怕极了,怕到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知要如何面对她的孩子,可孩子并没有连珠炮地问她这些,孩子最先问的,是她的身体,还难受吗……
琳琅双眸一湿,扶榻坐起身来,将孩子搂在怀中,“不难受”,她将世间唯一的亲人,紧紧搂依在身前,轻吻他的脸庞,“只要阿慕好好地在娘亲身边,娘亲就不难受。”
孩子依偎在她身前许久,终是低声问道:“娘亲,我是要有一个小妹妹了吗?就像……娘亲和爹爹从前说的那样?添一个女儿,娘亲和……爹爹的女儿?”
琳琅无法回答孩子这一疑问,也无法回答他暂未问出的其它惊疑,她捧着孩子的脸庞,强忍着心中伤痛,轻对他道:“现在别问这些,你还小,许多事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是徒增烦恼。等你长大些,长大些你自然就都明白了,娘亲现在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地长大。”
阿慕是听话的孩子,他听她的话,将许多的疑问都压在心底,只是有一句,他似是现在,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必得在这时候,向她问个清楚。
年幼的孩子,仰着乌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娘亲,坚持问道:“娘亲喜欢晋帝吗?是像喜欢爹爹那样喜欢?还是……要比喜欢爹爹,更加喜欢?”
问至最后,颜慕感觉隐隐切齿的自己,牙根都在酸痛,所幸娘亲,闻问毫不迟疑地朝他摇头,“娘亲不喜欢晋帝,一点都不喜欢。娘亲只喜欢你的爹爹,在这世间,娘亲只爱你爹爹一个人,天下没有任何男子,能在娘亲心中,越过你的爹爹,纵那人是九五至尊,在娘亲心中,亦比不上你爹爹一厘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