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胁我么?”
许尽忱忍不住笑了:
“李维多,这几年总和我出去谈判,长进不少啊。”
“都是借光。”
“可是李维多,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果没有感情,早就会离开,为什么现在才提出来?”
许尽忱咬牙看着她:
“李维多,你为什么现在才走?”
“大概时间到了吧。”
——不,不是时间到了。
不是时间到了,而是她要做的事情,终于做完了,终于可以抛下他了——她想对一个人的时候,那真是好极了,可当她想要丢掉什么的时候,那也真的是,冷极了。
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仍旧摸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摸不清她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到底是可爱,还是恶毒。他猜他从没看看清过她。他想寻找那副皮囊内里的灵魂,但或许那里空空如也。她根本不曾有灵魂。
许尽忱又想起他小时候送给她的那只狗,小小的,软软的,她曾经喜欢得不得了。
只是一次饿极了,轻轻咬了她一下。
第二天他就看见那只狗被剥去皮肉、砍掉头颅,扔在河边。
而现在,她又开始杀狗了。
只是这次的狗,是他。
许尽忱低头笑了一下,恢复了平时精明商人的模样,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盘录像带,放进播放器。
遇上她,他是偶尔会头晕目眩。
但他不愚蠢。
“这是何双平死的那天晚上,公司真正的监控录像,警方拿到的是我让人修改后的版本,我把这盘扣住了。”
他坐回椅子,黑色眼眸看着她,身上香水的味道,仍是当年她丝芙兰里闭眼随手给他挑的那支。
“李维多,你说你那天休假在家。”
语气居然有点温柔,轻声说:
“可你告诉我,维多,何双平死前一个小时,你为什么又出现在了公司的监控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剧情可能是自己长脚走的,我已经不知道它想去哪里了。
第86章
窗外雨还在下,牛毛一样打湿在窗户上,一沾玻璃就消失了。
李维多去27楼交许尽忱的□□。大家都楼下便利店吃晚饭,楼道空旷无人,走路若有回声。
在金融行业待久了,连准点下班,都有一种报复.社会的变.态快.感。
她把报销单号填好,从财务部出来,看见两个老员工一高一瘦站在窗前抽烟谈天。
李维多从他们身后经过。没走两步,停下,折回到那个抽烟的员工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瘦男人回过头:“怎么了?”
李维多点了点墙面的禁烟标志:“把烟熄了。”
瘦男人不以为然,仍夹着烟:“现在下班了,没那么严格吧李特助。”
李维多:“禁言区域是空间,不是时间,和下不下班没关系,把烟熄了。”
瘦男人气笑了:“你是总裁特助,不是行政,李维多,这不归你管吧?”
“总裁特助四个字,就意味着我有除总裁以外的所有权限,包括行政,也包括你。”
她重复第三遍:“把烟熄了。”
瘦男人晦气地看了她一眼,无法,把烟头掐灭扔在垃圾桶里。
烟头还没熄灭,半点火光在垃圾桶里闪烁。李维多没有离开,依然立在男人面前。
“无烟大楼,垃圾桶里不能有烟头。”
她眼底没有一点情绪,平静道:
“捡起来。”
“……不是李维多,你真的要为一支烟和我杠是吧?你不就仗着你背后有许尽忱么?就是许尽忱总在这儿也不过把我辞退,我还怕你一个小特助了?”
瘦男人真的火了,伸手就想过来拉扯她。旁边高男人试图拦住他,被他拂开手。
男人手扬起,就要落到她身上,李维多抬起头。
美瞳下漆黑眼眸盯着他,冰凉又平静。那是不具备仇恨的凝视,像蛇盯住青蛙。动物之间不存在仇恨,只存在本能,不存在道德,只存在竞争。
觉得无聊了,就猎杀。
瘦男人被那一刹那吓到,手下意识放下。
“邱平,我记得你2013年入职的吧?当时还是我签的你,当时你刚大学毕业,现在你婚结了两次,孩子都五岁了。”
可惜她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当年的新人一茬一茬过去,能留到现在的,职级都比她高了。
李维多迎着他凶狠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抽了一根烟,抿在嘴里,点上:
“2015年帮许尽忱财务合伙虚报盈余1200万,2016年帮许尽忱子公司虚构1200个个人账户体外循环虚增销售收入532万,2017年你用第三方回款冲抵降低坏账率,还提前确认收入2313.71万,2018年……”
瘦男人刚想说你自己不也在大楼里抽烟,可听着她一项项把他每年的违法操作列出来,气势再无,反问也不敢问了,额上冷汗簌簌而下。
“你、你怎么会……”
“我觉得你没搞清楚一件事,邱平。”
这外面有人养了一群鸽子,每天时间一到,鸽子成群结队在天空来回盘旋,像巨大的沙网。
“那就是在LCC,你不应该怕许尽忱,因为他是个好人,你应该怕我,因为我不是。许尽忱只会因为你没有捡起烟头,让你失去工作,而我则会因为你没有捡起烟头,让你家破人亡。”
李维多把烟灰抖在脚底,顺手把剩下大半根烟头灭在他那根烟头旁边。她往前走一步,瘦男人就向后踉跄一下,最后背抵在墙面上,眼神带着惊惶的畏惧。
鸽子在她身后成群飞过去。李维多伸手拍拍男人的脸,笑了:
“两根一起——如果不喜欢用手,就用嘴吧。”
……
她没有在自己原先办公室里呆,因为许尽忱已经把她的办公室撤掉。如果她还要在LCC呆,就只能在许尽忱的办公室里打电脑。
那太可怕了。
她《证券分析》后二十章还没抄完,她生怕许尽忱还没忘记这件事,真的不想接着抄了。
李维多在张纯原来的工位上蹭了一会儿电脑,做完许尽忱随手交给她的几份策划,背包下班。
大楼门口迎面撞到秦宋柯。
秦宋柯不知前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黑了一个色号,从工藤新一变成服部平次。他似是刚出差回来,拉着一个24寸拉杆箱。抬头看到她,愣住了。
下一秒,他眼底慢慢溢出一层泪光。
李维多:“……”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再下一秒,秦宋柯扔掉拉杆箱,“嗷呜”一声熊抱住她,边哭边把眼泪鼻涕抹在她肩膀上:
“你终于回来了!维多!我不能没有你!”
李维多:“……”
他声音很大,路人纷纷侧目,前台小姐姐的笑容僵住。
刚吃完晚饭回来的LCC加班狗们手里端着咖啡,刚走回大楼,就看见他们许总最得力的秘书长秦宋柯,与他们许总板上钉钉的绯闻女主李维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深情抱在了一起……
(`Д)!!!!
这……
这是一个何等让人热血沸腾的三角恋啊!!
怪不得秦秘书长这段时间莫名其妙总被下基层,苦活累活都包了,还差点外派阿富汗。
加班狗们不禁觉得自己雪亮的眼睛,已经发现了真相——没看秦秘书长的眼睛都红了吗?要是这都不算爱,世界上还有什么爱!
而道路另一头,一辆黑色老爷车,正静静停在树下。
黑色玻璃慢慢降下,露出男人半张漂亮面庞,狭长眼膜像夜色渐沉,望着不远处亲密相拥在一起的男女。
他身边瘫着那只破烂玩具熊,曹品自然觉得小熊已经像平时那样,给陈利亚描述了身边一切重点细节。
他战战兢兢地覷了一眼自家少爷的脸色:
“少爷,我们还去接李维多小姐下班吗?”
陈利亚看着秦宋柯抱了李维多许久,手还搂着他女朋友的腰。两人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如果没人打断,说不定还能再说一万年。
“接。”
车窗缓缓摇上去,他靠回车背,闭上眼:
“人都来了,为什么不接?”
大楼门口,维多被迫听完了秦宋柯这两个月来可歌可泣的黑暗生活。什么许尽忱莫名其妙给他穿小鞋啦,什么下面分管总各个都是人精都想弄死他啦,什么基层还有一个腰细腿长帅哭了的小哥哥白天给他介绍业务,晚上居然带着五个避.孕套来敲他的房间门啦……
“这他妈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秦宋柯哭得不能自己,李维多撕了好几次,都无法把他从她身上撕下来:
“五个!我看起来是能用五个避.孕套的人吗!维多!我太难了!”
“……”
五个是不失为有一丝丝夸张了,李维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拍拍秦宋柯的背,试图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男子,眼角余光却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老爷车,缓缓在台阶下停下。
李维多手僵在半空中:“……”
车门打开,许久不见的装逼管家曹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边缘,玉树临风地绕到车门另一边,弯腰恭敬打开车门。
车里,一双漂亮眸子,对上她的眼。
“……”
李维多看着陈利亚走下车,朝她走来。
可她却没有推开秦宋柯,僵在半空的手反而慢慢落在秦宋柯背上,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把刚才没做完的动作做完。
秦宋柯背对着陈利亚,哭得像条大型狗,惨极了。
她怀里抱着另一个男人,下巴搁在另一个男人肩膀上,却朝自己的现男友弯弯嘴角,半面黑发里露出一只带着笑意的眼。
哦,忘了,他看不见。
但他一定听得到,哭的声音,拍打背脊的声音,还有笑的声音。
陈利亚走到她面前,压根没看她怀里的男人,仿佛秦宋柯只是一粒蜉蝣,朝生暮死,扑不起浪花。
“我想起我没有接过你下班,李可可。”
他只看着她,轻声说:
“我能约你晚上的时间么?”
秦宋柯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从李维多怀里钻出来,转头就看到他身后站着的男人,长身玉立,漆黑眼眸专注地看着自己……身后的好友李维多?别说那微垂的睫毛了,这个男人连垂在一边的手指都精致漂亮。
秦宋柯:“……”
如果是这个男人要睡他,他觉得五个避孕套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不是,他为什么要被睡??
他并不是gay啊!!!
但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了,哪怕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神经粗如秦宋柯也不禁感到了一丝丝压力,很快和李维多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拖着拉杆箱走了。
李维多笑吟吟地看了陈利亚两秒,朝他伸出手。
陈利亚垂眼,握住这两只刚抱了别的男人的手,像握住一束玫瑰带刺的茎。
尖刺扎进他手里,而他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慢慢收紧。
她身上陌生的香水气息慢慢褪去。她回到自己怀抱的那一刻,一整个下午的神思不属都有了解释,他只觉得有温热水流漫过心胸,晚风吹进来,氧气灌进来,他终于重新呼吸存活下来。
玻璃电梯升到三楼,刚目睹“许尽忱总绯闻女友”李维多和秘书长当众出轨一幕的LCC加班走狗们,五分钟内,隔着玻璃,再度目睹了其绯闻女友和第三个人堂而皇之拥抱。
加班狗们:“(`Д)!!!!!”
前台小姐姐同情地瞥了一眼七楼方向。
许总今天下午在七楼开会。但不管他在几楼,他头顶的绿云已经弥漫在了LCC上空,浓厚到上海的台风都不一定能吹散。
可这个出轨对象也太好看了吧!!如果小三都能长成这样,她实名为李特助出轨打call!!!
“从你宅子到这里,来回要四个多小时。”
李维多手环住他的脖子,手指放在他背脊上,安抚猫咪一样摸了摸:
“万一我晚上没有空,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只要你想有空,就不会没有空。”
她的手指刚才也是这样碰那个男人的背……陈利亚眼底漆黑,看不清情绪,只是又抱紧了一点:
“毕竟现在是他需要你,而非你需要他,被需要的人总会有点特权,你大可以为所欲为地伤害他。”
“对,我可以为所欲为地伤害他,谁让他自找的。”
李维多笑眯眯地放开他,他却没松手。
她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的意思,踮脚主动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陈利亚这才松开手:
“晚上想去哪?”
“做决定这种事情,太费脑,不大适合我。”
她朝他车子走,转过身朝他笑了笑。今天是阴天,恰好有风吹过,她的长发和裙摆一起扬起来,像浸湿了水墨,睫毛都漆黑:
“既然是你约我,你决定好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
旁边的音像店还在慢慢的放,你一转身,我就昏了,该怎么好呢。
她只是朝他笑了一下。
可他站在那里,觉得自己是一束阳光下融化的冰淇淋。
陈利亚看着她自顾自坐到后车座,这才收回视线,抬头淡漠地看了一眼大楼七楼的某扇窗户。
一个男人带金边眼镜,西装一丝不苟,正站在窗前盯着他。
也不知道已经在那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