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春非
时间:2021-07-29 09:11:02

  上帝说错了,贪婪不是原罪。
  贫穷才是。
  签字不过一杯茶,小周总告辞,许尽忱看着他美艳的女秘书婷婷袅袅站起来,身上某大牌希腊祭司风裙子把身段衬托得一览无余。而她的眼睛看着小周总的时候,就像初秋的潭水,盈盈带着三分情意。
  他忽然转过头,冷冷地望着自己的小助理。
  后者正在见缝插针地悄悄给秦宋柯回消息,一个眼神都没分出来给他。
  还以为他没、看、见。
  突然感觉身边空气凉了的李维多:“……”
  不是,他又哪根筋搭错线了?
  她的老板许尽忱,保持着这种让人害怕的眼神快半分钟后,终于高冷地开口:
  “你平时定制衣服的是哪一家寿衣店?”
  “……”
  李维多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黑的装扮:
  “就是随便一家小店,您对寿衣有兴趣?”
  “不。”
  许尽忱站起来,自上而下看着她每天如出一辙、明显没花一点心思的黑长发黑长裙黑鞋子,和苍白的小脸。
  很好,很好,她在他面前居然敷衍到连腮红都不打了?
  他不用她像别人家的秘书那样,知冷知热识情知趣,懂得把水杯喂到他嘴边而不是他手上,懂得把菜夹到他嘴里而不是他碗里——她是他的特助,怎么能对他这么不上心?
  还有没有一点基本职业素养?
  许尽忱沉下目光,眼神不善,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我没兴趣。我只想去把它收购了,然后让它永远做不成寿衣。”
  “……”
  他们谈的时间稍微超过了一点预计,这边结束已近黄昏。许尽忱自己开车上去,她留在后面开增值税专用□□。
  虽然她的穿着刚被老板diss,但凭心而论,衣品不差,至少当她这样站在窗前,两层青山、一抹夕阳,淡薄光晕落在她侧脸,就有一点遗世独立的味道。
  今天风有点大,西面暮色沉沉。
  李维多穿着单薄长裙,寒气从皮肤侵入。这里实在偏僻,茶馆结账系统简陋得像超市收银机,收银员要一个一个地输信息。就在李维多百无聊赖地等待时,他们头顶的木质吊灯忽然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啪嗒”一声,不知哪里的开关跳了闸,整个大堂一下子黑下来。
  茶馆老板娘是个老太婆,大概有两百岁,扭着竹竿身躯朝楼上喊:
  “这天杀的空气开关又跳闸了吗?!!”
  “么四哟!!!”
  楼上的老爷爷带着一口浓厚的方言,像农业时代隔着田野比嗓音般,朝楼下扯着喊:
  “你个居头,是线烧掉了哦!!!”
  两人开始中气十足地吵架,很恩爱地样子。
  李维多看了一眼手表。拍卖会时间不长,她要提前把车开过去等待她的处女座老板,实在没时间等他们完成爱的互动。
  “我来不及了,先报价,我留个地址给你,你明天把□□顺丰给我。”
  “也行。”
  收银员是个半老徐娘,头上斜带一顶毛毡帽,面上一点淡妆,眉目美得让人忘记她的年龄。她边听着身后两个老人的骂战,露出一点有趣的笑容,拿出计算器,边按嘴里边念叨:
  “四杯白毫,一杯185,优惠乘0.85,一盒鹅梨帐中香,357,九五折,两碟桂花茶饼,一碟68,一碟水晶凤爪76,抹茶茶点两盒,一盒96块,珍珠糯米鸡四份,69.9一份,促销九五折,玫瑰焦糖酥48,不对,是49,所以总共是……诶,iPhone不能单个删除的吗?”
  她按了一个C,结果把所有数字都清除了。抱歉笑笑,正要重新计算,就听身边一直在垂眸发信息的李维多,头也不抬地说:
  “1686.77。”
  “诶?”
  “我说,总价是1686.77。”
  女人直起身来,老人这才看清她的面容。
  年纪看着比她孙女还小一些,脸只有巴掌大,非常瘦,伶仃得像没福气的样子。
  眼白干净,瞳仁被隐形放大,黑得可怕。映着窗外喷薄的日落,不显热烈,反而带着一点不清不楚的、臆想般的距离感。
  她随手扯了一张餐巾纸,写下公司保安收发室的电话号码。现在快递隐私保护太烂,留名时顺手写了“李可可”。
  她家猫的名字。
  “我先把钱付了,你之后核对要是不对,再来联系我,好吗?”
  老太太还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能算得这么快。
  黑裙女人已经提了自己的包,转身走进窗外绯红的薄暮里。
  ……
  她付账时已耽搁,车又被许尽忱开走,按阶梯上山估摸着要半小时,要是他出来时没看见她……算了,这个场景有点血腥,还是不要多想。
  李维多看一眼脚上细跟高跟鞋,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从这往上,似乎有一户人家,青石小径上有行走的痕迹,十有八九是佣人抄的近路。
  满山的桂花。
  每走一步,桂花就被揉碎在她脚底。
  她不知走了多远,绕过一丛巨大的橡木,忽然出现一堵坍圮的围墙,青灰砖缝里青苔交织,攀爬大朵英国月季。
  李维多抬起头,看见一间古朴庭院。
  墙高过她肩膀,只面有一座小屋,杂草丛生,满树金黄山桂下是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一杯冷茶、半副棋盘。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写快一点,不要被打字浪费时间,我已经开始通过iPad讯飞输入法全语音输入写文了,真正的效率神器,感谢讯飞,感谢科技,感谢四个现代化,感谢改革开放,感谢辛亥革命
 
 
第11章 
  这样斑驳荒芜,却又这样……美。
  她好像走进张岱的《夜航船》,南窗下安放着古怪的太湖石,庭院里种满秋海棠、西溪梅、西番莲和大牡丹。
  或许是花香太浓郁,明明是只个不起眼的老房子,她却停驻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会在住在这么偏僻地方,大概是这户了不起的山主人的哪个精致的老佣人吧。
  李维多敛下睫毛,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她包里手机,细不可闻地震动了一下。
  她忘记今天起风了。包又大又深,她干脆把东西都倒出来,刚找到手机,一阵清风忽然拂过山岗。
  许尽忱和周川今天签的合同,和银杏树的叶子一起被风高卷而起,她伸手去抓,薄纸却从她指尖掠过。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许尽忱的合同,轻飘飘落进墙那头的庭院里。
  李维多:“……”
  这个院子自成一派,她转了一圈居然没找到入口。
  如果许尽忱知道她把合同弄丢了……
  算了,这场面更血腥了。
  李维多看了一眼手表。
  山脚下有持枪警卫,但一个佣人房……应该没有这么严格?毕竟她刚才转了一圈,都没找到监控器。
  她盯着那堵人高的砖墙,忽然踢下脚上高跟鞋,后退两步,向前跃起,双手撑在粗糙墙顶,正要帅气越过……然后被银杏树挂了一个踉跄,狼狈翻落在厚厚落叶上。
  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丛林里几尊摩诃萨和绿度母,静静地看着她。
  ……
  书房窗子开着,博古架上零零总总摆着一些古董,不仅有唐宋的瓷器,还有西域的佛头、希腊的杯盏,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
  大概都是赝品。
  因为她认得这些东西,如果全是真的,那这个房间光摆设的总价值,就可能比许尽忱半家公司还高。
  拜托,谁会在房间堆着这么多钱,还能让她这种弱鸡一□□翻过来?
  合同被窗前一根枝丫挂住,比她高了一臂距离。她踮脚去取,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清晰而缓慢的——
  笃、笃、笃。
  手杖的声音。
  她一惊,刚想躲起,就听“吱呀”一声,窗门正对的一扇木门,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推开。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
  胡桃木制的黑色手杖放在手边。屋里点着黄连木的熏香。
  李维多心脏差点停跳,以为被抓了现行,却见进来的男人,视线只是清清淡淡地掠过她,然后就像她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在壁炉边坐下。
  他垂下眼眸,翻开眼前的书。
  这是……
  李维多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用手指一点点触摸纸上凹凸不平的文字。
  这是……上午发现她偷听的那个盲人?
  他从进来开始,手中的木质手杖就像摆设,走的每一步没有任何迟疑。
  连手杖每一下敲击地板,都仿佛教堂钟声,一下一下,敲打在人心。
  他坐下、端茶、翻开书,动作行云流水,举止间隐隐带着的从容不迫,反倒像一个中世纪或晚清的古老贵族。
  金融行业毕竟一半是服务业,挑员工时对相貌多少有点苛刻,尤其是许尽忱,苛刻到他哪天金融做不下去了,可以直接把公司当白马会所开,要扫黄打非煮鸭子的那种。
  但她仍旧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侧影。
  她捏着合同,抬脚,打算悄悄撤退。
  可她步伐还没落下,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听男人极淡极轻的声线,在万籁俱静中响起:
  “谁在那里?”
  李维多:“……”
  她好像明白了,在卫生间里,他为什么能发现她。
  这德国黑背犬一般的敏锐,使她僵在那里,不敢再动,可男人已经放下书,拿起手杖朝窗边走来。
  他终于抬起眼。
  清风拂过山岗,落日正浓艳。寂静的、寂静的山林,李维多穿着一身黑裙,赤脚站在一丛金色桂花下,猝不及防地抬起头——
  就这样,直直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那是一双,怎样的、怎样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这样凉而深的眼神,仿佛天生比常人少了几分七情六欲。
  落进他,像落进一池深秋的潭水,又冷又清。
  他站在窗边,身影修长,本来只与她隔着几根手指的距离,此刻又垂下眼眸,似乎是在满室的桂花香中分辨什么气息,一点点凑近。
  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唇角几乎碰到她的唇角。
  这种姿势……仿佛不是要寻找她,而是要亲吻她。
  他和她离得太近了,近得她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落下的青灰,能看清深深浅浅的薄暮,是怎么样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倒映进他漆黑的眼眸。
  浓郁的澧艳。
  像毛笔蓄满墨水,满得承载不住,要滴落在她脸上。
  李维多怔在那里,下意识屏住呼吸。
  风从山谷那边吹拂而来,满树桂花簌簌而落,她赤脚站在那里,手心都是汗水,眼看就要“亵渎”到这个漂亮男人,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住。
  房间里老式的发条钟“咔哒”一下转过整点。
  七点了。
  他单手扶着窗台,从上面拈起一朵方才落在他手上的桂花,垂眸站了一会儿,随意把花拂落。
  房门合上,他转身离开。
  李维多:“……”
  一切发生不过几分钟,她看着落在自己裙摆上的一朵小桂花,又看了一眼合上的房门,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湿透,凉飕飕的。
  可她到底是怎么骗过他的?
  他都听到声音了,为什么还会到底是怎么发现窗外有人?
  丝丝缕缕的熏香散逸出,她翻开手掌,忽然明了。
  是黄连木。
  Lentisque。
  他不是听见她的声音,而是闻见她的气味。她给许尽忱挑的香水,是Phaedon出的一支叫Lentisque的小众香,烟熏感的黄连木。早上她用食指点了一些抹在许尽忱袖口,于是香味停留在她指尖,被他察觉。
  但这只香水的香气,和他房间的熏香实在太像,他无法确认……她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当年没有真的买一瓶ck one水打发许尽忱,否则今天还如何拯救自我。
  但这种逆天的嗅觉和听觉……
  果然是稳坐警犬第一把交椅的德国黑背吗?
  她凭着之前一瞥的稀薄印象,隔着袖子,尽力把棋子复原。一路飞奔,抢在许尽忱出来前赶到地点,刚换好车里备用平底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庄园里走出来。
  正是何壬羡的男友,王元。
  王元也看见了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定了定神,想要朝她走来,步履却有些不稳,似乎在极力遮掩紧张。
  ……紧张?
  看见她而已,他为什么要紧张?
  还有,连许尽忱都没有办法帮她多拿一张邀请函,他一个小小VP,居然还能从拍卖会里面出来?
  可还没等她细想,许尽忱已经一脸阴沉地来到车前,他脚下带风,“嘭”一声关上车门,戾气重到她的天线都在颤抖。
  树叶受到振动,簌簌落下。
  他还没坐稳,就盯着他的小助理,阴沉沉地说:
  “《证券分析》前二十章手抄稿抄完了吗?”
  李维多:“……”
  她今天是过不了这个梗了是吗?
  明显感觉到饲主心情不佳,李维多乖巧地夹紧了尾巴:
  “开□□花了一点时间,我明天早上就抄好拿给您。”
  “明天?明天你居然来上班?”
  他掀起眼皮,凉凉地说:
  “这可不得了了,你不是很厉害,要翘班要闹革.命还要翻天吗?怎么,怂了,不翻了?”
  “……不敢翻了,现在只想跟着您学习。”
  她想了想,补了一句:
  “学习使我奋进。”
  许尽忱:“……”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