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少女为何如此——许姑娘
时间:2021-07-29 09:14:59

  131
  藏药岛旁边,有一座很小的岛屿,因为形如画舫,便得了个“画舫岛”的名儿。
  名字虽然取得随意,但它却并不是个藉藉无名的小岛。
  要知道,藏药岛一向封闭,岛的四周布满了或有毒或凶悍的药植,旁人根本无法靠近。若是有人想要前往藏药岛,便需先从陆地登至画舫岛,请那里的守岛人通传,得到应许后才能安全地渡海、进入藏药岛。
  也就是说,这“画舫岛”是外人从陆地前往藏药岛唯一的中转岛屿、也是必经之路。
  因此,在秘境试炼将至的这段日子,玄门各门各派的长辈都带着晚辈挤了上来,画舫岛人头攒动,四处都能看到穿着不同门派衣裳的弟子。
  陆秧秧在酒楼高处吃饭时好好地观察了一通,从霸气山庄的黪墨色劲装,到学渊府的群青色书生服,一个也没漏,边看边跟晏鹭词点评。
  等她吃完碗里最后一点晏鹭词给她剔过刺的清蒸黄翅鱼肉,好奇又遗憾地做了最总结:“为什么玄天盟不派弟子来参加试炼呢?我还是觉得他们门派绣着海波纹的白袍子最好看!”
  晏鹭词对行人的衣服没有半点兴趣,给她处理完鱼肉后,就一直眼帘半阖着,懒散托腮,完全是在陪她看。
  听到陆秧秧的这句话,他的眼睛才有了神。
  “你以前说过,想要玄天盟盟主的外袍。”
  他看着她问道:“你现在还想要吗?”
  陆秧秧的确对传说中玄天盟盟主的七圈海波纹绣袍很是垂涎,觉得它绝对特别漂亮。
  但她又有点担心,如果她说了想要,晏鹭词会不会明天就跑去偷了。
  “我只是觉得它会好看而已。“
  陆秧秧赶紧摇头。
  “仔细想想,那是玄天盟盟主穿过的袍子,我干嘛费劲巴拉地去要他穿过的袍子啊?说出去,总有些不太对劲。”
  “嗯。”
  晏鹭词垂了垂眼睫。
  “那个人,一腔空心,虚伪做作,很恶心。他的袍子,不要也罢。”
  陆秧秧的眉头动了动。
  听晏鹭词的意思,难道,他跟玄天盟的盟主认识吗?
  虽然晏鹭词看谁都不顺眼,就算不认识玄天盟的盟主,他这会儿完全可能会出口嘲讽,但想到当日他为何不在玄天盟戒堂的谜团还未解开,陆秧秧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
  “为什么这么说?”
  陆秧秧认真问道。
  “我听说,如今的玄天盟盟主乃是河川先生的独子,少年英雄、风骨端方、风光霁月,好多人仰慕呢。”
  晏鹭词抬眼,皱着眉对着陆秧秧盯了片刻,似乎有话想要说。
  但最后,他又把头低下了。
  “也对。“
  他低声道。
  “你就喜欢那种。”
  他的神情有点烦,但更像是在苦恼,落在陆秧秧的眼里,完全就是莫名其妙。
  尤其他现在用着的是宋芦的脸,陆秧秧就更难看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但有宋谶的前车之鉴在,陆秧秧没法不担心他会不会对玄天盟盟主也生出杀心。
  “才……不是呢。”
  边说着,陆秧秧将周围的浑音咒又加强了一层。
  “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要我说,我和他这种人,别说喜不喜欢,最好就是一辈子都不要碰面,这样才能彼此相安无事。”
  说这话时,陆秧秧一直在留神地观察晏鹭词,可最后也没见他高兴起来。
  也对。
  陆秧秧嘴里的小白鲨鱼丸忽然变得没滋没味。
  虽然晏鹭词自己还不清楚,但陆秧秧却很明白,他之所以会对她与众不同,完全是由于他体内的犬兽秘咒。
  她是他的主人,先天性地就会对他产生吸引。
  但吸引着他、令他产生依赖甚至独占欲望的,实际只是她的血肉身体和灵力。
  在秘咒的影响下,他会一直看着她,会沉迷听她的心跳与血流,会想要被她触摸、渴望跟她的身体有更加亲密的接触,会厌恶甚至不允许她的身边出现其他的生命,但唯独不会在意她在想什么。
  她在这里解释什么喜欢不喜欢,他估计根本没兴趣。
  这样一想,陆秧秧顿时也觉得没劲了,连刚端上来的清蒸小管都不想吃了。
  她咽下鱼丸,放下筷子,把盛着小管的盘子推给晏鹭词。
  “快点吃,吃完了还要去做正事。”
  ……
  陆秧秧之前花了很多时间翻阅山谷里秘境相关的资料。
  为此,她把所有能找到的、她阿娘的手札都细细看了一遍。
  虽然关于秘境,连乔没留下什么只言片语,但她却曾在一本手札里提过画舫岛,甚至还附上了一张详细的岛屿地图。
  在那张地图上,有一个位置被她用红墨画了个圈,旁边还做了标注,说她在那里埋了东西。
  所以,吃完饭后,陆秧秧所做的第一件正事,就是照着手札里的那个圈找了过去。
  但毕竟过去了二十四年。
  二十四年间,岛上建了不少新的楼房,路也修得不同了许多,陆秧秧领着晏鹭词在各种胡同里绕来绕去,踩着高跷的左脚和右脚不停地互相绊,可找到最后,她却走到了一条死路里。
  堵住前路的,是一面位置偏僻却异常宏壮的大墙,墙的中央悬吊着一个人,看样子,正在墙上作画。
  走近以后,陆秧秧定睛再看,发现那个拿着画具、半吊在大墙上的,居然是在她在长乐宫遇到的那个爱喝酒的画师胖老头。
  此时,他正挠着他的屁股,跟站在地上的一名女子嚷吵,吵的内容跟什么“手指上的痣”有关。
  可陆秧秧的注意力却不在他的身上了。
  她凝视着那面几乎快要完成的壁画——
  遍池红莲潋滟如火,一名头戴玉冠、面戴黄金面具的俊美女子正飞掠于红莲之上。
  她穿着一身红衣,手中持着一柄被红莲映满了红的银剑,衣角蹁跹,如一团更加浓烈的、向前冲着的艳火,烧得整幅壁画都在盛大地燃着。
  虽有面具遮掩,但陆秧秧却一眼就认了出来,画里的那个人,就是她的阿娘!
  而画中的场景,她也听说过很多遍,只要将那右手所执的银剑换成黑斧,便完完全全还原了她阿娘二十年前在长乐宫婚宴抢亲时的画面!
  “是你跟她熟还是我跟她熟?凭什么说我是我记错了?!”
  “记人那是我吃饭的本事,跟熟不熟就他娘的没关系!”
  耳边的争吵声迅速把陆秧秧从震撼中拉了回来。
  她看了眼半空中画师胖老头,又看向了地面正仰脸同胖老头吵架的女子。
  然后,她就挪不开眼了……
  那女子身段丰腴,上着坦领半臂,下穿一条色彩靡丽的十二破裙,雪白晶莹的丰满胸脯勒在半袒胸的纱罗衫襦下呼之欲出,雪山一般,好看到陆秧秧根本没能管住自己,眼睛在上面瞄了好几回、好几回、又好几回。
  这时,丰腴美人眼中还没有陆秧秧的存在,仍旧掐着小腰在冲胖老头喊:“你既收了我的钱,就得听我的,我说那颗痣在她右手三四指的中缝里,它就在那!你快给我画上去!”
  胖老头哼哧着他通红的酒槽鼻分辨道:“给我金山银山也没用,老头我绝不干自毁招牌的事!她那颗痣,分明是在右手中指的第二骨节上!”
  他信誓旦旦、做以指挖眼状:“我的两只眼睛当年看得一清二楚,绝不会错!”
  两人对峙不下,丰腴美人的雪峰都气得颠了起来。
  忽然,一直没有动静的陆秧秧出了声:“三四指中缝的那颗痣,在左手。”
  争吵瞬间停滞。
  壁画前的两人一起回头,看向了陆秧秧。
  与丰腴美人正脸对视,陆秧秧才从细微处看出,这人其实已经不算年轻了,便是不到、也年近四旬,但她的热俏美艳却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年纪。
  而美人也同样在打量着陆秧秧。
  她边看她,边摇摇曳曳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对雪峰正好堆在如今踩着“高跷”的陆秧秧的眼底。
  这个瞬间,陆秧秧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转头,盯向身侧的晏鹭词,结果正好跟晏鹭词的视线对上。
  陆秧秧:“你在看什么?”
  “在看你。”
  晏鹭词虽然不明白陆秧秧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仍旧十分诚实地回答:“我一直在看你。”
  陆秧秧顿时就觉得以己度人的自己很不像话。
  她自己总忍不住去看美人的雪峰,就认为晏鹭词也会如此,还想抓一次他的小辫子……
  但她立刻又意识到,晏鹭词的说法也太暧昧了,他们两人如今都是男子装扮,他对她说出这种话,听到别人耳朵里,多奇怪啊!
  可紧接着,她就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她此时在别人眼中也是男子,那她刚才盯着丰腴美人的胸口那么久,岂不是也被当成了下流痞子!!!
  “这位……小郎君,”丰腴美人倒没露出异样的目光,反而笑得越发娇俏,“你方才说什么手啊、痣啊的,我有些没听懂,能否请你细细地再解释一番?”
  将前魔教教主的画像明目张胆画在这里,又画得这样美、这样令人心生向往,陆秧秧实在无法将她当成心怀恶意的人。
  于是,她真的解释了起来。
  “她的左右手都有痣,右手的痣就像画师先生说的,在右手中指的第二骨节。”
  她边说,边抬起手,认真地向着丰腴美人比划,“而您说的那颗痣,在她的左手,正是第三指和第四指中缝的位置。”
  说完后,她见丰腴美人蹙起眉,便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自然不对。”
  丰腴美人收起笑,傲气地扬了扬首,指向墙角。
  “二十四年前,我遭遇歹人,逃至此处,险些受辱,正是她出面救了我,对蜷缩在墙角的我伸出手、将我拉了起来。那只手、和手上的痣,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这事儿陆秧秧稍一思忖就想通了。
  她阿娘最擅用的是右手,但在外面扮做男子时,连乔出于谨慎,便刻意将常用手换成了左手。
  如果连乔当年救丰腴美人时是男子装扮,那伸出的想必是左手。眼前的丰腴美人恐怕正是因此将她阿娘的左手和右手记混了,这才将左手的痣记到了右手上。
  但这要解释起来,就很麻烦了。
  就在这时,陆秧秧的脑中忽然捕捉到了丰腴美人方才话中的一点。
  她眼睛睁大、看向墙角:“这里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陆秧秧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若是她猜得不错,二十四年前,阿娘能进入秘境,靠的正是当年还是小姑娘的丰腴美人帮她做的假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7 01:47:07~2021-05-21 16:3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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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132
  不等陆秧秧和丰腴美人说什么,一直挂在墙上的胖老头拉着腰上的绳索落了地。
  他摘下后腰拴着的酒葫芦,仰面满足地灌了一大口酒,然后才咂吧着嘴走了过来,问向丰腴美人:“蓝大小姐,我能去画那颗痣了吗?”
  接连被胖画师和陆秧秧否定,被唤做“蓝大小姐”的丰腴美人嘴上虽硬,但心中却也没有方才那么咬定了。
  她沉下脸,对着陆秧秧又打量了一圈,随后甩了下袖,同胖画师说:“今天我还有事,明日再画好了。”
  胖画师完全不在她意忽如其来的冷淡,还是笑嘻嘻的,凑过来晃了晃几乎空了的酒葫芦:“嘿嘿,那我这酒……”
  “我吩咐过了,您去店里喝就是。”
  丰腴美人说完后,忍不住又补上了叮嘱,“您也少喝点,身体越发差了。”
  “大小姐,您不懂。”
  胖画师摇摇头,从丰腴美人身边走过,走到了有些挡路的陆秧秧面前:“小姑娘,让一让。”
  陆秧秧下意识侧过身让了路,但下一秒,她的身体就僵了僵。
  她扭头,看向身后。
  一语点破她性别的胖画师已经美滋滋地仰头把最后一滴酒喝干,边打着摆子走远,边摇着空酒葫芦哼唱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注1)……”
  被胖画师打断,当丰腴美人再次将目光放回陆秧秧身上时,壁画墙后突然传出了咚咚的阵鼓声。
  丰腴美人顿时含下了要说的话,仰脸望了望日头。
  而陆秧秧因为那句“小姑娘”,此时的心思也有些不定,只想赶紧找个无人的地方检查一下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但她也没慌。
  宋谶说过,宋芽女扮男装的易容,本来就技巧粗浅,只能骗骗那些不懂门道的人,但有了这一层做遮掩,就算有人认出陆秧秧所扮的宋芽是女的,怀疑也只会到此为止,反而不会再去猜测她宋芽的身份是假的。
  “小郎君。”
  看完时辰,丰腴美人重新对着陆秧秧露出笑。
  她不再问痣的事,也当没听到胖画师喊的“小姑娘”,从腰间取出一张小巧的檀木名帖递出:“相逢便是有缘人,今日我不得闲,不能同你多聊,若是你有空,不妨来我的店里坐坐。今日,我的店里会很热闹。”
  嘴上虽然说着不得闲,但说完后,她却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而陆秧秧要挖的东西就在她的脚底下,这大眼瞪小眼的,她也不方便动手,只能接下名帖,暂时带着晏鹭词离开了。
  走到路口时,陆秧秧向后看了一眼,丰腴美人正弓下膝盖,用笔在壁画前的地面上优雅地做着画。
  “是个小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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