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叫他。
“你睡着了吗?”
晏鹭词没有反应。
“真的睡着了吗?我要一个人出去啦?”
晏鹭词仍旧没有反应。
“我要从你身边跑掉,再也不回来找你了!”
晏鹭词还是没有反应。
陆秧秧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我就试这一次。”
她自己给自己鼓劲儿。
“我得弄清到底是不是阿盈说的那样,还有,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没事……”
自言自语完,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手指勾住了晏鹭词的指尖。
肌肤刚刚相贴,陆秧秧心中的焦躁好了很多。
接着,她又稍微顺着心意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静静地握了片刻,折磨了她一上午的不舒服就完全不见了。
这么简单就可以吗?
陆秧秧心中大定。
但她还没放松。
她又盯着晏鹭词看了很长时间,但早上那种被火燎燃的渴望焦灼却始终没有复起。
至此,她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下去,开心得想要翘起脚尖!
她拿出可以让晏鹭词清醒过来的药包在他的面前抖了抖,不多时,晏鹭词的眼睫就颤动了几下,随后困倦地睁开了眼睛。
他还没完全清醒,漂亮的宝石眼睛里还有着困意的雾气蒙蒙。
刚陷入昏睡又被唤醒,他的神色里有着明显的不高兴。
但在看到眼前的陆秧秧时,他却忽地迷糊地笑了起来,笑得特别乖,就连小尖牙都变可爱了,但是紧接着,他就伸出手,用指尖蹭了蹭她戴着那截白骨的耳垂。
要是在昨天,陆秧秧肯定当场就把他的手指头拧断!
可现在,她先做了亏心事,面对晏鹭词时就很心虚,被他碰到后,竟然都没敢偏头躲一下。
没关系的陆秧秧,你就把他当成一条你养的小狗,小狗起床以后用爪子蹭一蹭主人,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没错。小狗。不用躲。别在意。很正常。
……
在这种自欺欺人下,陆秧秧努力地趴在榻边没有动,下巴抵在榻沿儿上,一动不动地让晏鹭词蹭着耳朵。
可越是想要不在意,她反而就越在意了。
被晏鹭词蹭着的耳朵慢慢地敏感了起来,仿佛被他碰到的不是耳朵,而是其他的什么部位。
她眼睛潮乎乎的,手指使劲儿地攥着被子,喉咙滚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受不了地甩了甩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景行!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你酸菜鱼、西瓜咸鱼、豆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行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62
“你还要碰多久啊?”
陆秧秧有点委屈地看向晏鹭词。
再下去她可不管是不是理亏了!
“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准我碰你……”
晏鹭词对着她软绵绵地道歉,眼睛困得只勉强睁开了一半,声音里还带着哼唧的睡意,简直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狗,根本就让人没办法指责他。
“别睡了。”
陆秧秧一肚子凶他的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我现在要出门,天黑前就会回来,跟你说一声,不要又跑出去找我了。”
“嗯。”
晏鹭词摇晃着坐起来,开始揉眼睛,把本来直直的睫毛都揉得歪倒了。
他使劲眨了一下眼睛。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好困。”
说完,她他站起来走出屋子,站到小池塘前向下看,结果差点就直挺挺栽进了小池塘里。
陆秧秧和池塘里的鱼都吓得够呛!
鱼吓得钻到了石头的最下面,而陆秧秧则赶紧在他进水前把他拉住了。
但晏鹭词却还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危险。
他慢吞吞地看向陆秧秧:“我是不是又差点睡着了?“
陆秧秧心有余悸。
“要不你就回去去睡吧。困的话,睡醒了就好了。”
“不要。”
晏鹭词的眼睛睁不开,睫毛不停地扇打到他的下眼睑,但每次他都坚强把眼睛撑开。
“你今天要出门,我不要在你不在的时候睡觉。”
是不是又在装可怜……
因为对他已经有了解了,陆秧秧下意识就想要怀疑晏鹭词,但她的的确确很不择手段地对他下了迷香,现在根本就没有质疑他的资格。
“那我先不走了。”
陆秧秧妥协了。
谁叫她做了坏事呢!
“我回去陪你,你快点睡。”
但她在转身回屋时,袖子却被晏鹭词捏住了。
“小师姐,你想不想去我的床上面睡?”
他边说着话,边困得脑袋一捣一捣的。
“那里比较大,而且很软,很舒服,我不想每天都在你的榻上面悬空睡觉……”
去了他的床上,她还能回去她的软榻吗?
陆秧秧完全不想答应。
就在这时,她心神一动,一道咒术响动了。
有人撞过了她在义庄外设下的那道咒术,已经走近了义庄!
陆秧秧马上就想转身出门。
晏鹭词不肯松手:“大床……”
现在谁有心思管这个!
陆秧秧瞪起眼睛,晏鹭词当即松开了手。
陆秧秧刚起来的火又只能憋了回去。
“你困的话就先待在屋子里,我会尽快回来。”
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凶,陆秧秧顿了顿,放轻了声音。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回来会给你带。”
晏鹭词垂着眼睛摇头。
“没有。”
他今天实在乖过头,做了坏事的陆秧秧真的承受不住了。
她叹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我会去大床上睡。所以你一定不要跟过来,听懂了吗?”
晏鹭词还是乖乖的。
“好。”
等陆秧秧离开院子,晏鹭词慢慢地走进屋子。
他弯下腰,把地上陆秧秧不小心落下迷香的烟灰用手擦掉,接着,他把陆秧秧软塌上的睡具全搬上了他的大床,然后躺到了陆秧秧枕过枕头上,将半张脸埋了进去。
随后,他得逞般地扯开嘴角,露出了他的小尖牙。
……
另一边,出了储香苑,陆秧秧避开人群疾驰而行,没多久就到了城池外的义庄附近,见到了那个将她咒术撞响的人。
那并不是一个她以为会遇到的敌人,而是一位两眼都被刺瞎了的老媪。
她靠着一根树枝敲着地面前行,一副行乞的模样,乱草般的白头几乎将面容完全挡住,浑身都散发着酸臭味道。
但陆秧秧却也没有掉以轻心。
仔细看看,老媪手中拿着的乞讨碗中,有一小块被人吃剩下后丢进去的糕点,上面印着一角长乐宫城池内独有的点心铺的红印。
这就很奇怪了。
她一个在长乐宫城池中乞讨的盲眼老媪,怎么会敲着树枝走到这荒郊野外来。
看她的行进,可不像是漫无目的走错了路,而是直奔着义庄去的。
在陆秧秧的紧盯下,盲眼老媪一直走到了亦庄门前,可却就在门前停下了。
她颤巍巍地跪到了地上,摸索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放在门前,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完整的糕点。
接着,她又掏出了一叠冥钱。
陆秧秧更疑惑了。
她要祭拜?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陆秧秧更加吃惊了。
这老媪竟在门前的土中挖出了两颗埋在里面的打火石。
她抖着手臂划了很多次,终于打出了火花。
但因为眼盲,她用火点燃冥钱的同时,火苗也差点蹿到了义庄的大门上。
眼看那火要烧到义庄,陆秧秧不得不出了手。
“谁?”
老媪忽然发出了嘶叫般的尖吼,如同刺耳的鸟鸣,声音十分古怪。
“是谁!”
她握住树枝树枝,胡乱地挥动击打。陆秧秧又开始担心她将义庄前弄得太乱,万一被杀死程崔梅的人远远发现,让他有所警觉,不肯过来了怎么办?
于是,陆秧秧只能走了过去。
她拧了拧嗓子,发出的声音中便带了些公鸭嗓。
“这里是义庄,我来认尸体。”
“义庄?你说这里……”
老媪抬起头,用树枝朝着义庄的大门咄咄地打了打。
“你说这里,是义庄?!”
陆秧秧这才看清,这老媪的脸上赫然是一片被烧毁后的陈年溃烂,整张面皮被毁了彻底,根本就看不出长相。
那她奇怪的尖嘶嗓音倒也有了解释,应该也是被烟熏坏的。
“不错,这是正是义庄,已经建了许多年了。老人家不知道?”
老媪怔了怔,松开了手,手中还未烧尽便灭掉了的冥钱打着旋地飘了出去。
“好狠啊……”
老媪重重驼着的身子晃了晃,
几乎站立不住,靠着树枝的支撑才没有脱力倒下。
她神情恍惚地喃喃了几句“好狠”,眼中两道血泪滑了下来。
陆秧秧:“您……您还好吗?若是无事,我便要先进去认一认尸体了。”
说完,她越过老媪便走进了义庄,从头到尾走了一遭。
但除了程崔梅的尸体开始腐坏,其他的一切都跟她离开前一模一样。
确认这期间的确没人进来,陆秧秧又走出了来。
那位乞讨的老媪还撑着树枝站在原地,脸上的血泪已经干了。
她侧着头颅,听到了陆秧秧关门的声音。
“姑娘。”
她用颤抖的尖锐嗓音问。
“你找到人了吗?”
“没有。”
陆秧秧又拧了拧嗓子。
“我其实并不知道他死在那里,我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失落般地低了一会儿头,陆秧秧看向老媪。
“老人家,您的家在哪儿?我正打算去长乐宫的城池。我听说那里很是繁华,既然路边,便想去那儿看看,要是顺路,我也可以把您送回家。”
“繁华?”
老媪怪笑一声。
“二十七年前,这里!”她用树枝指向这片荒地,“这里!这里才是这片土地最繁华的地方!”
陆秧秧看着周围荒凉空旷的景色,在心中算了算,长乐宫是二十六年前才于玄门中崭露头角,围绕长乐宫而建的城池自然也是随着长乐宫大震的名气而一年一年不断扩大,至于二十七年前长乐宫城池外的这片土地究竟是什么样子,她还真没有听说过。
她出声询问:“二十七年前?”
“是啊。二十七年前,这里是一片繁华的小城,不算大,但十字街道却建得宽而阔,便是在其中跑马扬鞭,也不会扰到路边吹糖熬粥的小贩……”
随着老媪树枝的挥动和对街道布局的一一详解,陆秧秧的眼前仿佛重现了那座已经湮灭数载的曾经小城。
“……不少没有能力开疆壮大的小门派都聚集在这座小城里,收徒传技,绵延生息。我家也是其中的一个。但是现在,没了,全没了,都投奔了长乐宫,都成了一条条狗……”
她颤抖的声音中扬起了讥讽。
“你说……你要送我回家?哈……我的家,就在这里……”
她挥枝指向义庄。
“当年,它就在这儿。”
说完,她又侧过了头颅,去听声音。
“姑娘,你还在吗?”
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将气息收敛得太好,陆秧秧马上出声:“我在。”
老媪便摸索着转向了她:“我虽然没了家,但我有个可以让我住的地方,你是好人,能把我送回去吗?”
老媪的牙齿已经残缺不齐,说话时吐字总有些不清,但陆秧秧从她的用词谈吐中却依旧能听出她像是读过书的人家出来的。
她并不知道二十七年前存在在这里的这座小城同她正在调查的事情会不会有关联,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媪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或许会知道一些她需要的消息。
于是,陆秧秧悄无声息将被老媪弄出的痕迹抹去,随后放重脚步走到老媪身边。
“好,我送您。”
有了陆秧秧的搀扶,老媪的行动方便了不少,不久就到了林子中一处用树枝和枯草搭成的草棚前。
陆秧秧盯着那与周围草木融于一体的草棚,略有些惊奇,
要不是老媪手中的树枝直直地指过去,她或许到现在都没能发现它。
这可真是一处藏身用、极好的地方。
“我就住在这。我只敢住在这。”
老媪的声音响在陆秧秧的耳边。
“二十七年来,自从我的家被程恩和河川烧了以后,我就一直在这里,如同孤魂野鬼。”
陆秧秧当即看向了她。
“你说,烧了你家的是谁?”
“姑娘,你没有听错……”
老媪手中的树枝重重地在前面敲了敲,尖锐的声音中充满了悲愤!
“就是那长乐宫前一任的宫主程恩,还有被世人赞誉成仙的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