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们柳府的琴乐之术,跟你有什么关系……”
“哈哈,真是个傻子……”
……
陆秧秧看着四周应答着的柳府的乐师。
即便他们没有五官,但在她的眼中,此时的他们,面目便如同戴着一张张扭曲的恶鬼面谱,正在发出窸窸窣窣讥讽的笑。
难怪进门时门房的演技看起来并不怎么用心,合着整个柳府都在把这位姑爷当成傻子耍,没有一个人尊重他,没有一个人真心对他。
陆秧秧还记得他曾经说起妻子女儿还有柳府众人时的幸福语气,对比起来,他真的太可悲了。
“程兄。”
高劲少年也出声劝阻他。
“不必同她争辩了。她并不是不知道你所说的为真,她这是决心要将音律之术占为己有。”
陆秧秧的目光马上又转向了他。
入赘。百日宴。程兄。音律之术。
要是到了现在陆秧秧还没明白她这些天梦中所看到的究竟是哪一个故事,那她就真是没带脑子了。
毫无疑问地,这就是创立长乐宫的程恩曾经的一段的往事。
这黑痦男人便是程恩,而对面那位抱琴的少妇,显然就是她在长乐宫城池外义庄前遇到的眼盲老媪了。
跟她当初的感觉差不多,那老媪说了不少假话。但有一点她却觉得老媪没必要说谎,那就是河川先生的存在。
在那段往事里,应该是真的有河川先生参与其中,这才让老媪将他记恨至今,提起他便面目狰狞。
要是这样的话……
陆秧秧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她目光炯炯,使劲地盯着两个少年开始打量!
一个马尾高扬,镇定沉着地握着程恩的手臂同他对话:“你要做决定。”
一个满头细辫,依旧轻松地倚着腰间的剑鞘,摇着头感慨“人心哦人心,啧啧啧。”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日后的玄天盟盟主,名震天下的河川先生!是她阿娘能够给予信任,愿意将山谷安危托付给他的河川先生!
她居然稀里糊涂就见到了他,这也太神奇了!
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其实陆秧秧心底有一个答案。
河川先生的确用剑,那柄剑的名字便是“镇海”,剑气破浪如虹,势不可挡。但她记得,镇海剑是河川先生年近二十才在霸气山庄因机缘巧合得到的,剑术也是那时才习得,而且高劲少年叫过仗剑少年“阿珣”,所以仗剑少年应该就不是河川先生了,河川先生的名字就叫“河川”。
河川。阿珣。再加上阿桃。
陆秧秧边看着下面双方僵住的局势,边开始回忆。
这三个名字放在一起,倒是能跟一些记载对上。
根据没有任何可信度的玄门坊间传闻,河川先生一生最好的知己,便是他少年时就认识的一对师兄妹,但这对师兄妹姓名不详,来历成谜,而且很少以真正的面目示人,再加上他们后来又无故消失,在玄门中再无踪迹,所以即便陆秧秧曾好奇地把方为止那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关于这对师兄妹的蛛丝马迹。
总之就是特别神秘,神秘到陆秧秧都怀疑过这两个人到底存不存在。
但现在她却不再怀疑了,种种迹象都在指明,扎高马尾的那个少年就是河川,而他身边好友,就是那对神秘却真实存在的师兄妹!
困扰了她好久的疑惑,今天终于被她解开了!!!
陆秧秧兴奋地在半空中呼呼呼地到处飞,然后被少年河川跟她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绳子”扯回去。
少年河川旁边,程恩还在挣扎着不愿相信。
他问柳愫音:“你若只是想要我族中秘术,为何还要同我生儿育女……”
说话时,他一直死死地回握着住少年河川的手臂,仿佛想从他的身上汲取勇气。
“是了。如若不是音律之术中有不少秘技必需用你们族中血脉的血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我怎会同你相欢?”
柳愫音轻蔑地哼笑。
“给你生儿育女?哈!可笑!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这张丑如蠢猪的脸,再看看我的脸,每次被你碰过以后,我都恶心得几日吃不下,你竟还以为我仰慕你?!”
陆秧秧谁的脸也看不到,只能听出柳愫音声音中的恶毒。
“不过,到底是做了一场夫妻,不妨告诉你,我最初会请你进府,根本不是你以为的什么听你琴艺横溢、有心结交,我为的就是你这把琉璃古琴!本来你在进了柳府的当天就该被杀了,都是你身边这朋友跟着你在府里住了几日、总守在你身边,让我们不好下手,这才救了你的狗命。但也多亏了他,我们这才发现你手中原来有着更有价值的秘术……”
程恩几乎站不稳,身子摇摇晃晃,全靠少年河川的支撑才没有倒下。
他的喉咙如同被粗糙的砂砾磨出了血,沙哑得厉害:“便是最初如此,可这几年来,我们朝夕相处,我是真心对你、对柳府……”
“所以呢?”
柳愫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做人怎么能蠢成这样?你是真的没有自知之明啊?我都说过了,你的脸丑得令人作呕!明明在之前就已经在这世间碰壁多次了,你竟还没想明白,只要你还长着这张脸,这张奇丑无比、猪一样的脸,你再厉害,也不会有人用正眼看你,你自以为的深情付出,只会让人觉得恶心!本来还想慈悲点,让你做着美梦病死算了,你偏偏要问个明白,那你就带着这份明白进棺材吧!”
“愫音……”
“别叫我的名字,丑八怪,恶心死了。”
见被暴风掀翻的琴师再度抱琴入阵,废墟中的三人已经被攻杀乐阵围困其中、超翅难逃,柳愫音不再同程恩废话。
她向四周下令:“杀了他们!”
数道天罗地网般的音律杀招顿时向着废墟倾泻而下!
而同一时间,少年阿珣挥动了他手中的剑。
好快的剑!
陆秧秧睁大了眼睛。
少年挥剑的动作极快,剑光残影如风中旋开的暴雪,皑皑一片落定,便将一轮杀招尽数斩开!
但柳府的弟子们却并没有停歇,立刻又奏起了另一段更加激昂的乐曲,有人撑不住便换另一人上前,攻势变得更加猛烈。
在陆秧秧看来,这些乐师对音律术法的掌握很是一般,会的花样不少,但明显都是囫囵吞枣,没一个学得扎实。
才这种水平,就急不可耐要把程恩弄死、把音律之术占为己有,这柳府实在不怎么聪明。
但柳府那边却仍旧有一人棘手,那就是怀抱琉璃古琴的柳愫音。
野鼠扑叶的寥寥灵力由古琴发出,竟有猛虎踏石、咆哮称霸林间的气势!
在她的率领下,柳家乐师的水平再一般,近百人的攻击叠加在一起,威力也不容小觑,再加上他们出手用的都是毫不留情的杀招,而两个少年明显不愿伤人,出手都在防御,所以几段曲子下来,废墟中的三人隐隐透出了劣势。
要是程恩能派上用场还好,可他的身体还很虚弱,整个人都咳得发抖,能不拖累别人已经算很好,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但陆秧秧却完全不担心。
废墟里有谁?
有河川先生!
这一个名字,就足够陆秧秧完全放心。
再加上程恩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怎么想这次被围攻也不会出大问题,所以她飘来飘去地找了个视角最好的地方,开始安心看戏。
可惜她是灵体状态不能吃东西,不然她都想捧碟瓜子边嗑边看。
果然,在佯装丢出的几张黄符都在半路被琉璃古琴发出的攻击击碎后,少年河川很快在无数猛烈攻击编织的大网中找到了一条可以冲出的道路,身如闪电疾驰而出,众人都没有回过神时,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柳愫音的脖子上,将她牢牢挟持!
看到柳愫音被抓,所有的攻击顿时全停了下来。
一名领头弟子向他紧张喊道:“你要做什么?!”
少年河川握刀的手极稳。
“人立于世,总要讲道理,你们应当将属于程兄的还给他。”
他环视众人。
“其一,交还琉璃古琴,其二,需要立誓,从今往后,你们从程兄身上所学到的皆为程兄族中的音律之术、与你们柳家毫无关系,不得将其占为己有,若有违背,必引天火之罚!”
说着,他微微用力,刀刃胁迫感十足地压进了柳愫音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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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71
陆秧秧觉得少年河川不会真的动手杀人,但柳愫音显然不敢拿命去赌,当那柄匕首在脖子划出第一道血痕后,她便立刻惊惧地将琴掷出!
“立誓。”
少年河川拿出一张三角黄符。
“仅从那雀鸟闭耳的法术就能看出,你们柳府的琴乐之术明明就十分厉害,只要专心于此,早晚会有光耀家族的一天,可你们对此却并不珍惜,只想要得到更强大的法术,此为一错!而在得到程兄的教导后,明明只要你们诚心求教,后代一样也会受益无穷,可你们却贪得无厌且心思阴毒,想将其占为己有,更是错上加错!我如今没有能力让你们付出代价,却也不能看着你们如此轻易得逞!”
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柳愫音手指颤动,似要开口。
突然,剑拔弩张之时,一阵婴儿的啼哭爆发出来。
陆秧秧寻声望去,一名满脸蓄着花白胡须的男人抱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孩,正在走近大阵。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柳愫音:“爹,你把娇娇抱过来做什么?”
柳父不应女儿,面朝程恩,将手扼在了婴儿脖子上。
“姓程的,我劝你还是让你的小友把匕首放下,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平安离开。不然……”
他大掌收紧,掐住婴儿的脖子。
婴儿吃痛,再一次大哭起来,哭嚎声听得陆秧秧都觉得揪心。
程恩想要上前,可因为情绪有些失控,他的肺伤得更重了,整个人都痛苦得弯了下去,咳嗽声剧烈得仿佛要将肺整个咳出来。
听着婴儿的哭声,少年们也迟疑了。
河川握着匕首的手不敢轻易再动。
一时间陷入僵局,只余婴儿的痛苦和程恩着急的咳喘。
就在这时,一只弩、箭穿云而下,射穿了柳父的肩头!
柳父整个人后仰着飞了出去,抱着婴儿的手臂顿时脱力,婴儿从他怀中落下,眼看就要滚落在地,阿珣旋身而出,一个剑尖将襁褓勾住,一把将婴儿捞到了怀里!
接着,他立刻退回程恩身边,持剑继续挡在他的面前!
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刹那。
等众人惊觉突变时,柳父已经重伤着倒在了地上,几口鲜血连着呕出,想说什么却无力说出。
僵局已破!
少年河川立刻将匕首向柳愫音的喉咙压近:“立誓!”
父亲受了重伤,女儿也不在手中,见局势无法扭转,柳愫音咬碎了牙也只能含恨对着那张三角黄符立下了誓言。
“我立誓……我立誓!”
三角黄符应声而焚,一切成为定局。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成了泡影,这让不少弟子愤恨不已。
一个赶到柳父身边看他伤势的弟子冲河川怒喊:“还不快将人放了!”
可少年河川不急不躁,并没有把人放开,而是以柳愫音为人质,徐徐地退后。
同一时间,阿珣护着程恩也赶到了他的身边,顺路还从地上拿起琉璃琴塞给了程恩。
待他们一起离开大阵的攻击范围后,少年河川一个巧劲儿击中柳愫音的后颈将她打晕,随后把她往前一丢,拉过程恩,朝着阿珣喊:“跑!”
为首的弟子反应过来,上前接住柳愫音,同时扭头看向弟子们:“杀了他们!”
数道带着杀意的琴音顷刻袭去,两个少年一个抱着婴儿挥着剑,一个拖着程恩不放手,好容易躲开后面的琴音攻击,刚冲到门口,没想到又遇到了一群手持棍棒的护卫。
前有狼,后有虎,眼看又要被包围,远处的弩、箭很是凶猛地又来了两发,把护卫吓得散开,这才让他们有了空隙逃了出去。
但逃出去后也还是继续被追,又是翻墙又是跳房檐,狼狈得够呛。
陆秧秧被迫颠簸地跟在后面,仰头看了看天,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以他们的本事,用不着这样抱头鼠窜,应付起琴音大阵可能还得费点力气,可对付那一群那棍棒的护卫,只用一剑挥过去就能把他们全伤得吐血。
说到底还是心软,不想胡乱伤人。
就这样,一路东躲西藏,他们终于混进了闹市的人群。
见跟柳府的追兵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们立马每人掏出一件斗篷,躲到一排水缸后面将斗篷穿上。
陆秧秧也马上盯住了斗篷看。
因为知道了这里面的少年有河川先生,她现在对他拿出的每一件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据她观察,他们三个穿上的斗篷看起来是他给阿桃做的那几件失败品,虽然穿起来实在不怎么好看,但却足够模糊气息,这种时候拿出来用可以说是再好不过。
果然,不久后,柳府的追兵就追到了这里,但因为没有感受到那几个人的气息,他们便以为人已经跑远,于是果断地又向前追去,完全没发现水缸后面躲着的几个人。
见追兵走远,三个黑色的斗篷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再次混进人群,越走越快,最终绕到了城外。
而陆秧秧在他们从水缸边起来后就不再担心他们的处境了,这一路一直东望西望地看光景。这可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城呢,不趁这个时候多看看,以后说不定就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