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终于想明白了他断臂的理由!
他彻底崩溃,恐惧到撕扯着喉咙大喊:“我记起来了,我当时在骂连乔!是魔教!!!这里有魔教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本以为是李掌门的私怨,没想到竟然是他祸从口出,惹到了魔教的人!
有人对李掌门暗算出手和有魔教人在场,这可不是一回事!
更何况,他们现在连魔教的人在哪都不知道,岂不是如同猪羊,任人宰割!
一想到此,马上就有人想要出去,可这屋子悬于空中,便是想逃都逃不得!
性命攸关,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长乐宫了,一个长着两条粗眉的掌门缩在后面,只把头出来,冲着上座的程娇娘便喊:“程宫主!不如我们先坐着大雁回地上吧!”
断臂的李掌门更是犹如惊弓之鸟,用他仅剩的一只手重重地扇向自己的脸:“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程掌门!您想想办法!”
“长乐宫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那人到底在哪?连人都找不到,还谈什么别的?!”
这下,屋子里又乱了。
程恩向着漏斗中的金沙望了一眼。
此时,第二柱沙漏落尽,该一拜了。
在听到巫毒和魔教的字眼后,情绪最为激烈的其实是程娇娘。
她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们,再次霍然而起,染着娇艳粉色的指甲死死地刮在座椅上,胸脯因气愤而明显的抖动!
“你们怕什么!”
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她的声音都吼叫得变了腔。
“要是魔教真的来了,我便叫他们有去无回!!!”
屋子再次静了。
可众人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信服的表情。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想起了二十年前。
同样是长乐宫的婚宴,那时已经是盛夏的时节,莲花开的最好的那一天,魔教教主连乔带着手下的西峰主段峥明,两个人单枪匹马破开长乐宫的音律大阵,于莲花池潋滟的水光中踏波而来,扛着黑斧嚣张地走进举办婚宴的水中楼阁,抢走了程娇娘还未拜堂的琴师夫婿,随后将数处拦路的人马打得人仰马翻,最终毫发无伤,带着人潇洒离开长乐宫,如出无人之境。
长乐宫被毁了婚宴,抢了人,丢尽了脸面,最后却只能把牙咬碎了吞进肚子认了,连屁都没能放出来一个。
二十年后的如今,长乐宫又是布置大雾结界,又是建这只有乘着驯雁才能到达的空中楼阁防范至此,魔教的人却还是能轻而易举混了进来,短短时间,断人手臂!破你术法!嚣张做派一如往昔!你们长乐宫却连人在哪里都找不出,还大放厥词说让他们有去无回?!
看出众人眼神里的意味,程娇娘扁而平的面孔逐渐涨红。
她抬起手,正要下令,忽然,屋子里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成百上千只虫子在蠕缩踊动,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密,恐惧不停地在往人的心里面渗。
“什么声音?”
终于有人磕碰着牙关出了声。
陆秧秧自然也听到了,但她稍一思索,马上又将目光盯紧了程恩。
在这声音出现前,即便婚宴意外频出,程恩也始终平静且镇定,仿佛并不将这些伎俩放在眼里。
但就在这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程恩终于无法安稳地坐在他的宝座上了。
他的头明显且急促地转动,看向屋子的四角。
紧接着他便发现,在他背后的一角,本来鸣叫不停的雀鸟不知何时已经瘫软在了笼子里,不再发出声响,而一颗将它击昏的金珠正在静静地停在笼子里,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这鸟就是被人故意击昏的。
程恩的眼神在金珠上定了定,猛然将头转回,看向正面所有的人!
陆秧秧看不到他斗笠后面的脸,但却能从他开始波动的灵力中感受出他内心的惊疑。
柳家灭尽,这金笼的“困鸟之术”早就成为了不可能有人知道的秘密,此刻却被人破局,这让他掌控全局的自信瞬间出现了裂痕!
“程恩先生好大的自信。”
抓住他内心最动摇的瞬间,陆秧秧扬着头向前迈了一步。
“柳家虽说已经没了,可这天下难道就没有知道柳家琴乐之术的人了吗?”
她展开握着的手,露出手心里的另一颗金珠,随意地晃了晃,脸上带着笑。
“您这样明目张胆,让我不下手都不好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童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铛里个铛铛10瓶;xmkkk 5瓶;栗子树下的狗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77
不等程恩做出反应,陆秧秧的眼神在周围宾客的脸上掠过。
“在座诸位应当是不知道柳家的。”
她嘴角的笑一直扬着,自然又大方,仿佛她才是这宴席的主人。
“时至今日,柳家的琴乐之术早已没了名声,但祖上曾乐驭百鸟,翱翔齐鸣,实为壮观。大家或许没有发觉,自从你们进了这屋子,便中了这琴乐之术,那四角鸟笼中雀鸟的声音会令人闭耳塞听,只能听到这四角鸟笼以内的声响,外面的声音一丝都听不见。若不是我把其中的一只鸟打昏,诸位到离开也不会知道,你们坐的屋子里,原来有过这样的声音。”
听了她这一番话,程恩反而镇定了下来。
“你是柳家的人?”
他沉声对陆秧秧道,“以你的年纪,对过往之事的了解多是听人说起,对我或是有些误会……”
“不是我误会,是您误会了。我知晓柳家事,却不是柳家人。我的来处,刚才那位李掌门不是都说了吗?”
话音一落,陆秧秧收起笑,向着墙壁的一处一偏头!
“张百里,朝那烧!”
她这命令下得猝不及防,程恩也没想到她还有同伙,一时竟来不及阻止。
张百里一得令,立马鼓起腮帮,一股烈焰从嘴里吹了出来,瞬间将那片墙灼掉了一大层,吓得附近宾客急忙逃窜。
但随即,张百里的火焰却遇到了阻碍,碰到了一层坚硬的透明结界。
张百里本来怕把墙烧穿,所以只喷火的时候都没敢用力,没想到居然还被挡住了!
这怎么能行!
一点都不帅!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来一次厉害的!
陆秧秧:“停。”
张百里只能把火“咕嘟”咽了回去,随后响亮地打了个嗝。
但现在已经无人留意他了,所有人都被墙中结界后的景象惊呆住。
无数紫黑色的黏腻软物在墙壁中挤满,它们如同活物,像一只只正在慢慢踊动的黑鳝,动作间发出着渗人的声响。
不用陆秧秧再说,方为止袖中的无数暗器如扑出的柳叶,将四面所有墙壁全部破开,数不清爬行着的的黑色软鳝顿时通通暴露而出,将屋子包围,黏腻恶心的碰撞声更加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靠近着墙的宾客看到自己脸边的可怕东西,当即毛骨悚然地大叫一声,一脸惊恐地爬开,慌忙间将白玉的桌子撞翻,上面摆着的碧玉盘子落地四碎,精心挑选出的果实滚了一地。
“这是!”一个怀里抱着本大部头古籍的爱看书掌门突然出声,“这是鬼鼠帮的‘回春阵法’!”
他冲着陆秧秧叫道:“你要抽取我们的灵力!”
说完后,他才意识到他刚才对着魔教的人大声喊了,马上吓得抖了一下,乌龟缩头般地往后面躲,生怕被魔教防不住的暗器抹了脖子。
陆秧秧被墙上的场景恶心了一下,一时间没想到这是什么东西。经人一提醒,她马上就想起来了。
这的确像是鬼鼠帮的“回春阵法”。
这个阵法是最近这些年传出来的,传闻当阵法生效后便可以抽取大阵内其他人的灵力灌入布阵者的体内,让布阵者变回年轻时的容貌。但被抽取灵力的人却会因此耗损根基,日后修炼再难精进,是种相当阴邪、不容于世的阵法。
世间倒也有不少人对此动心,但要这阵法起效需要的条件极难满足,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迄今为止,陆秧秧还没听说这世上有谁成功过。
但长乐宫显然将这大阵所需的一切都布置得极好,若是今日陆秧秧他们没有掺和进来,笼中雀鸟的脆鸣一直未歇,或许在座的众人直到离开也察觉不出自己成了他人恢复青春容颜的“饲料”,便是日后发现修炼无法精进,怕是也想不到自己是被所谁害。
能这样大手笔地用空中楼阁布下此阵,为了不被人察觉,还用上了柳家的琴乐之术,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程恩。
也对,“画皮”说到底换来的只是一张皮,戴上这张皮的人若是老了,那张皮自然也会变老。
程崔梅死去时还很年轻,可她后来见过的那个顶着程崔梅面皮的人却稍显老态,虽然仍旧是个英俊的人,但却没了程崔梅盛时的容颜。
如此种种,如果说陆秧秧在这之前还对使用“画皮”的人是谁有着一丝的不确定,如今却可以说是笃定了。
自己的脸丑陋,便想要美貌的脸。
有了美貌的脸,却又开始怕脸变老。
这样的执念一起,只会永无止境。
但也多亏程恩对面容有着如此之重的执念,要是他得了“画皮”就心满意足,不再作恶,那陆秧秧要想抓到他的马脚,还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
她的这些思索也就是一瞬间,张百里听人指责说这事儿是他们干的,顿时叉起腰!
“哇,你长得明明看起来不笨,怎么这么没有脑子!要是这些东西是我们搞出来的,我们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吐火把它露出来给你看!”
抱着厚重古籍的掌门被他这么一说,有些说不出话。
他想了想,从人后露出脑袋:“可如果不是你们……”
陆秧秧:“回春阵法虽说少见,但有心去查就能知道,想要阵成,必须在这墙砌成的途中将咒一点一点烙入,需要花费很长的时日,而屋子里被抽取灵力的人也要精挑细选,若是灵力差的大了,布阵者便会有危险。光是这两点,我们就做不到。”
她声音不停:“你们也知道,这空中楼阁外早就布下了结界,结界坚固得跟乌龟壳一样,不是长乐宫的人根本进不来……”
“放屁!”
一个练就刀枪不入功夫的掌门仗着自己不惧怕暗器,义愤填膺地打断她:“你们魔教诡谲的法子多了,连这婚宴都能混进来,一个小小的结界能挡得住你?!”
“原来在杜掌门心里,我们这么厉害。”
陆秧秧笑得真心实意。
“多谢您的称赞。”
张百里也兴高采烈地竖起大拇指!
“有眼光!”
杜掌门气急:“你!”
“可是。”
陆秧秧不急不忙。
“我们就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左右今日这屋子里谁来谁不来。精挑细选定下宾客名单的人不是我,给各位下帖子、邀请各位来的人也不是我,这事儿怎么算,都落不到我的头上。”
杜掌门恼火的神情一滞,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
他虽然脾气差,易冲动,脑子也不太会转弯,可他也不完全是个蠢货,略微一想就发现这人说的其实不假。
但她话里所指的太过惊心,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向后看了看其他人。
大家的神情也同他差不了多少,都是眼神震惊,心中生疑,悄悄地、提防地去看长乐宫的人。
但这怎么可能……
他不愿相信,觉得这一定还是魔教的阴谋。
但他说出的话,却没刚才那么有底气了:“那你们魔教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好心到是来救我们。”
“我们来这里,确实有些事情要做,但也确实跟你们没有关系。”
陆秧秧笑晏晏地说完,看向程恩,随意地抛起手里的金球。
“程恩先生,我自西南山谷来,今日只有一件事要办,就是想请您把脸露出来,让我看一看。”
程恩还未动,程娇娘先愤然叫道:“魔教小卒,好大的口气!”
魔教……小卒?
陆秧秧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就这么不起眼,这么没气势吗?!
“你们毁我儿女婚宴,当众伤人,还敢设计污蔑我们长乐宫!我今日定要打得你说出实话!”
程娇娘气得打颤,抬手便化出一把碧玉琵琶,重重一拨,一道灵力便如猛禽利爪般向陆秧秧抓去!
陆秧秧站在原地,连头都没歪一下,那道灵力便被方为止袖中飞出的暗器割裂,如断帛般消弥于空中。
“阿郎?”
程凰这次终于看清了出手的人。
她大惊失色,想要冲出去到方为止跟前向他问个明白,却被身边的长乐宫弟子死死拖住,只能向他叫喊着质问他为何这么对她。
陆秧秧根本就不在意程娇娘,也不去理程凰的声嘶力竭,她依旧看着程恩。
“程恩先生,我们来此,无意伤人,只要您把头上的斗笠摘下,让我们看一看您的脸,我们马上便走,绝不食言。”
程恩不动,但她还是很大度,声音轻轻脆脆,特别的有商有量!
“要不这样吧,只要程恩先生愿意露一露脸,我们不仅不会动手,巫毒的解药,今日婚宴损坏的赔偿,我们西南山谷全部双手奉上。”
她看向四周:“各位觉得呢?”
周围的不少宾客明显意动。
他们无辜被牵连其中,如今什么都不想追究,只想平安离开,因此这时都看向了上方的程恩,希望他能赶紧将陆秧秧的要求满足,断臂的李掌门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向着程恩恳求:“求您……求您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