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窈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这样说来,好像,跟她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虽然她避开了剧情里的做法,并没有折磨欺辱他。
可就这么坐视不管,任由他被府里的下人欺负,说不定他黑化后也会报复。
可有可无的废柴系统出声了:宿主你可真聪明!
宁窈翻了个白眼。
“走,进去看看。”
小七有些怕,可公主要进,她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推开门,吱呀一声,扑面而来的空气沉闷难闻。
宁窈压着步子,绕过一扇屏风,缓缓靠近床边。
小七手里提着琉璃灯盏,借着这层微光,宁窈依稀看见男人沉睡的侧脸,高鼻深目,眉头微微皱着,一张薄唇抿着,睡着的模样倒是减了几分攻击性。
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仍旧穿着那天的红衣,黑发恣意地散落,在莹莹幽光下,像是暗夜里最稠丽诡艳的色调。
“殿下,他是睡着,还是昏迷啊?”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说是死了也不为过。
【滴——!!!】
宁窈眼前一黑,差点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他没昏迷!他醒着!他还是想杀她!
宁窈紧张得手心出汗,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她沉下脸,有些生气地吩咐道:“传令,以后凤仙居饮食用度一律参照本公主的标准,你亲自挑几个机灵的丫头小子来伺候,不许冷落苛刻他,请太医来给他治伤,公子要是不同意,就每天来,直到给他治好为止。”
“殿下你……”小七嘴里像塞了只鸡蛋,“殿下果然还是疼公子的!干脆让公子搬去殿下房里……”
【滴——!!!!!!!】
宁窈气得差点要跳脚,她凶巴巴地戳了戳小七的脑袋:“我疼他?太好笑了,我对他可没有非分之想,只是看他可怜,留下来给我做个花匠罢了,等帮我养好了花,我立马放他走人。”
“就这么简单?”小七不信。
“就这么简单!你怀疑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下次出去玩再也不带你?”
小七圆头圆脸的,嘟着嘴缩了下,“知道了,小七这就去吩咐管家照顾白公子。”
那股强烈到让人几欲呕血的杀意平息了少许。
看来她那番话是奏效了。
宁窈聪明地想到,只要让仙君知道,她对他根本没兴趣,就不会有杀身之祸。
宁窈得意地笑了笑,她随口问:“他姓白吗?干嘛叫他白公子?”
“是殿下那天叫他小白脸,小白脸的,小七也不知道他姓什么,索性就当他姓白吧,”小丫头盯着那张熟睡的脸,脸微微发红,“是挺白的,难怪殿下喜欢……”
宁窈怀疑这小丫头是敌人派来专门害她的,她瞪了一眼:“胡说八道!本公主喜欢黑的!”
小七呆住了,瞠目结舌。
……
说了好些违心的话,但总算是奏效了。
第二日,小七安排的人住进凤仙居,将院子里收拾得比之前还漂亮,不计其数的珍宝古玩送进他的院子,灵石灵药不要钱地往里砸。
这些竟然都没被扔出来。
太医早晨上门,陆执安安静静地由着他把脉,上药,虽然仍是什么都不吃,宁窈知道他僻谷了无需进食,也乐得轻松,不再管他。
她心里美滋滋,有着自己的一套盘算。
她得对未来魔头好,但又不能太好,让他吃穿不愁也不受欺负,同时还得敬而远之。
等到他慢慢放下心结,用灵水帮她养大小黑心莲,再放他出府。
天大地大,他随便黑化。
这种日子过得惬意又悠闲,每天吃吃逛逛,宁窈最近学会了扮男装出门,和小七两个打扮成翩翩公子哥,暗卫悄悄跟着,宁窈贪玩,往往回府已是夕阳西下。
公主府被黑幕渐渐笼罩,淹没穹顶那一丝亮光,房檐上挂着橙黄色的角灯,给暗夜披上一层温柔神秘的光。
府内有一处天然温泉,宁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在侍女的陪同下,披着毛茸茸的披风,穿过凉意沁人的回廊。
今晚是小七守夜,她送宁窈到房门口:“公主夜里要用水就叫小七,小七会在门口守着。”
用水?睡觉用什么水?
宁窈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一头雾水地进了房间,像撒欢小鸟一样往软乎乎的床上扑!
吃太饱了就犯困,她踢掉鞋,闭着眼睛往床上躺,等待着热乎柔软被子的拥抱,却不想,后背却落入陌生而怪异的触感……
一声男人的闷哼,吓得宁窈倒吸一口冷气。
她慌忙滚到一边,映入眼帘地居然是陵山君!
未来魔头!
男人只穿着一身纯白色里衣,脸上泛着异常的红,黑眸冷冷地盯着她。
“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床上?”宁窈缩在角落,面色苍白,眼里害怕极了。
他冷笑一声,眼里那层血色再一次弥漫:“这就得问你了,公主殿下——”
就和小说里描写的一样。
陆执体内潜伏着邪恶的魔咒,魔气横肆,他双眼会泛上血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只是……问她?
可宁窈不记得剧情里有未来魔头爬床的这一段啊。
何况他也不会是会爬床的人。
“问我干嘛,又不是我把你弄来的。”宁窈苍白着一张小脸,浓密的睫毛张开小扇子,在眼底刷下层阴影。
“公主殿下想做什么,当然不必亲自动手,吩咐一声自然有人效劳。”他眼眸如一片死寂的深潭,唯有瞳仁处向内弥漫的血色仍在浮动。
宁窈恍然大悟:“是他们干的?”她表情有些懊恼,“这可不是我吩咐的。”
男人唇边噙着一丝冷笑,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宁窈注意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神态也极其不自然,莫非又是被人下了咒?
这群不省心的下人……
“别生气啊,我……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宁窈手脚并用,从角落爬向床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碰到他,尽量避开他泛着血色的眼睛。
可是他身上威压太盛,杀意直逼她而来。
宁窈的手刚碰到床沿,忽然感觉五脏六腑内一阵天旋地转,喉头腥甜,再也忍不住,噗一声吐出口血。
她的蜀锦东珠鞋!
又吐血了……宁窈好心痛,好心疼自己的血条。
照这样下去,她有多少血够这么吐的?本来就是个小菜鸡,不等他黑化成魔主,她就要红颜薄命了。
不行,她不想死。
宁窈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盯着他,唇角被血染红,破罐子破摔地瞪了一下腿,委屈道:“算了,随便吧,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要杀就杀……我就是有点不甘心,就这么死太窝囊了。”
她就压在他腿上,少女腰肢柔软,跟条被捏住的小螃蟹那样胡乱蹬着爪子,连腰带松了都浑然不知。
男人眉目清淡,如云间月,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那你想怎么死?”
宁窈擦掉血,糊了一手背,她恹恹地原地趴着,像只被太阳晒蔫了的猫咪,哼哼唧唧道:“想吃饱了再死,不想做饿死鬼……”
她等了会儿,见他没什么动作,也没出声,杀意始终维持在刚才的水平。
这么说吧,宁窈基本已经适应了,就这个程度,她还能再苟一会儿。
宁窈缓缓从储物戒指里抠出来一枚红色回血丸,老弱病残必备,原主动辄气血不足,这玩意儿随身备了许多。
她又抠出来一粒,壮着胆子问他:“这个,补血的,你要吃吗?”
好孩子从不吃独食。
“拿开。”他看这颗药丸的眼神充满嫌弃。
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首。
“……不吃就不吃。“宁窈也有些气,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转眼间又从储物戒里扒拉出一堆药丸子。
红色是补血的,蓝色是补充灵力的,褐色是治疗心疾的,还有几粒黑色,是外域进贡的补品,像巧克力丸,甜甜苦苦味道不错。
他无声地看了会儿,脸上红意稍退,他皱着眉盯着少女压在他腿上自得其乐的样子,再让她吃下去,只怕是要在他腿上筑巢了。
“下去。”他额上微微出汗,整个人看起来很不舒服,不知为何,看起来仍像一块冒寒气的冰块,处处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嘞!”
宁窈收好储物戒,习惯性舔了舔手指,撑住床沿,刚抬起一点点,小腿肚子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她猝不及防倒了下去……
这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尖重重地磕在男人腿骨上,眼泪都砸出来了。
真的很疼!
宁窈揉着通红的鼻尖,哀怨地朝冷眼旁观的男人瞪一眼,“你的腿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呀!”
话音未落,他骤然发力顶起膝盖,一股迅疾猛烈的力量推着宁窈整个向后倒去。
在她的后脑快要撞上木质床梁时,男人及时地伸出手拦了一下。
——宁窈安然无恙,却又惊魂未定地躺在枕头上。
美人是个魔头!
绝对是个魔头!
“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我的腿麻了而已……”宁窈气鼓鼓地开口,前襟的奶白色抹胸上绣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像是要扑扇着翅膀,飞进无边幽深的夜里。
周遭安静得很。
宁窈咂巴着嘴里那点甜,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声音软软的:“你放宽心好不好?老是动杀心,也不利于养伤啊,我都说了不会对你做什么。”
陆执眼皮轻抬,淡漠地朝她撇去一眼。
以她练气初期的修为,加上比三岁幼儿更孱弱的体质,趴一会儿腿抽筋,三天两头吐血三升……想要对他做什么,的确有点难度。
何况,稍微吓一吓就哭鼻子,难以相信,她这样的居然也是仙门修士。
他轻嗤一声。
“别笑啊,我说真的,”她翻了个身,歪歪扭扭地趴在床上,小手托着下巴,一本正经道,“请你来府里的方式可能不对,可是,我只想让你做花匠,千真万确!”
“为何非得是我?”他淡淡地问。
宁窈眼睛转了转,玻璃似的眼珠倒映着烛火,表情有些心虚:“我说实话,你不可以杀我哦。”
“嗯。”
她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地补充道:“真的?”
男人皱眉,轻啧了一声:“我暂时还杀不了你。”
宁窈心想,您可真是太谦虚了,大可不必哈。
“唔……”得到允诺,小动物这才从窝里探出脑袋,犹犹豫豫地说,“都说物似主人形,龙生龙凤生凤,那美人养出来的灵植,肯定也比其他人养出来的生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宁窈:陆执是白的,所以我喜欢黑的。
不久以后的魔主大人:那我去晒黑?
(晒黑以后)
求生欲上线的宁窈:那我就喜欢白的嘿嘿嘿。
魔主:果然还是杀了你吧
小公主:嘤
第5章
说着,宁窈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他眼中血色不知何时褪去了,杀气警报声没加大。
稳住了。
她放心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随着动作,挽在耳后的碎发掉出来一缕,笑得眼睛弯弯,两边浅浅的小梨涡忽隐忽现,杏子眼里映着影影绰绰的光点,像幽深大海里摇曳的船灯。
她小声说,“反正你也受伤了,索性就在府里养伤呗,我养着你,你养着我……的花。”
真是小动物,得寸就进尺的那种,挪着挪着都快到他枕边了。
女孩身上沐浴后甜腻的杏奶香,无孔不入地四处侵袭,她笑得无知无畏,毫无心计,连绕在颈上的红色细带要松了都毫无察觉,白得刺眼,还粘着几粒褐色的药渣……
“告诉你哦,最近可不太平,有妖怪到处害人,你夜里可别乱跑……”宁窈压低声音,鬼头鬼脑地吓唬人。
陆执看她倒像个妖怪。
打死费功夫,留着心烦的那种。
少女微微歪着头,眼眸里刷地亮了一瞬,大大咧咧地探头出来,“咦,你眼睛旁边的不是血,是一颗痣啊……”
就快要碰到,那股香味更腻,同时还伴随着她无限好奇的眼神……
在他有生之年,加起来足足三千多年的岁月,从没有人胆敢靠得这么近,他修无情道,独占青鸾山第九峰,座下无一名弟子,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她果真是胆大包天,一口一个美人不说,居然还敢……
陆执伸出手,一点不温柔地拍在她额头上,大力将她推开,她很轻,没什么力气,一下就被推倒了,可见先前靠近时是全无防备的状态。
这个想法突然让他怔了下。
却只是一瞬。
宁窈还没来得及出声,她身下的被子突然从两边折起向上缠住——她变成了只圆滚滚的蚕宝宝。
蚕宝宝瞪圆了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极为震惊。
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闭嘴,睡觉。”
那些个愚蠢下人在他房里熏的迷情香太浓,虽不至于让他失控,但要完全消化还需要些时间。
不需要解药,慢慢调息就能把药力一点点逼出来,在这段时间,他不能有大幅活动,心境要保持平和。
“有人在旁边,我睡不着……”她咕哝着,“不如我们来聊天吧?”
宁窈两只小手扒拉着被角,脸白生生的,眼睛里还是笑着,好像怎么折腾她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