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这话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未说出口,不然被无妄听到,怕是本就铁青的面色要更黑一层。
小二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芷夭边打着呵欠边往嘴里塞着吃食,无妄也垂着眼睛喝着热粥,两人没什么精神,看得言歌一阵皱眉。
“你们昨晚做贼去了?”
无妄与芷夭齐刷刷一顿。
芷夭幽怨地看了她两眼,到底没说什么,
无妄就没这么客气,弯着双疲倦的眼:“小僧现在觉得你跟江景止倒是绝配。”
言歌不解。
无妄继续道:“世间如此没有良心的人,除了你二人,怕是再找不出其他了。”
江景止挑挑眉,也没反驳。
言歌双眼一亮:“大师好眼光!”
说完她转向江景止:“和尚觉得我们般配,主人你觉得呢?”
“噗咳咳……”
话一出口,其余三人都面色各异,芷夭更是一口粥直接呛了出来。
她昨晚就知道言歌并不能按常理估量,然而这一出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江景止也是惊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但很快强自镇定,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也有几分道理。”
言歌得了答案,没忍住弯了弯眼睛。
江景止低了眼眸,也是勾起了嘴角。
整个桌上一时安静,只有芷夭满目震惊。
江景止这话无疑是给了个肯定的回复,她纠结了一整夜的事情,这二人竟然两句话就轻飘飘地确定下来了。
再一看无妄,赫然是一副‘早知如此,不愿多看’的模样。
芷夭欲哭无泪,原来最不懂情爱的居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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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大事件理应掉落红包!!!
让我们喜大普奔!两位世间没良心之最终于自产自销不出去祸害其他人啦!!!!!
第四十六章
“好了。”江景止率先打破桌上这莫名的气氛。
“快些吃完,还要去趟楼府。”
无妄闻言似笑非笑觑了他一眼。
难为他这个节骨眼还记得泉漓这么条鱼。
用过饭,几人便出发去了楼府。
同上次来时不同,这次没提前打招呼,门口也没有小童专门迎接几人,好在通传一声后,并未有人阻拦,几人也顺利见了楼家人。
“江公子,言姑娘,还有这二位小友……”
许是因为江景止二人救过楼家姐弟,楼父明显热情。
无妄与芷夭介绍过自己的身份,楼父又是热情地笑了起来。
“来者便是客,江公子怎么没提前叫人来通传一声,这会儿倒显得我们招待不周了。”
他说完哈哈一笑,显然是心情极好。
言歌跟着笑笑,接话道:“本是路过,听闻贵府有喜事,便来看看,叨扰之处还望楼老爷莫要见怪。”
“言姑娘说的哪儿的话。”楼父眉眼间都是喜色。“小女大婚,本是要请二位过来的,奈何实在不知该如何联络,还好我们有缘,老天爷都不叫二位错过呐!”
楼父邀着几人坐下,看得出他对这亲事极为满意,言歌见机问道:“我同婉儿也算投缘,她能有个好归宿我也为她欢喜,只是不知是哪家公子有这个福分?”
楼父听完摆了摆手:“嗐,不是什么大家公子。”
他这样说着,神色间却没有一点不满,全然是对女儿的疼爱:“不过是个落魄书生,但对小女极为喜爱。”
说到这儿,他的眉眼都柔软下来:“我们楼家不缺钱也不缺势,所图的不过是他对我儿好罢了。”
这话真诚,连言歌都忍不住动容。
莫非楼婉只是恰好遇到良人,并非他们先前猜测那般?
江景止对着言歌使了个眼色,言歌会意,故作不满:“我认楼望做弟弟,楼婉便是我的亲姐妹,是不是良人总要我看了才放心。”
她这话充着独属于女儿的娇憨,不教人反感,只觉可爱,果不其然,楼父似乎已经忘了上次她来时是何等强硬的模样,这会儿只把她当成了不满自己好姐妹偷偷出嫁的小女儿。
“不急不急。”楼父道:“几位若没什么要紧事,不若午间一起吃个便饭。”
几人当然是同意。
言歌不经意问道:“对了,还不知那书生姓甚名谁?”
楼父也没设防,回道:“他的名字倒是个古怪的,叫泉漓。”
言歌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居然真的是他。
这鱼不知是骄傲还是没脑子,居然连名字都不换。
楼父看出言歌对他这位准女婿极为在意,当下笑笑:“言姑娘莫急,他们三人出门踏青,午间便会回来,到时你亲自看过便知。”
他口中的三人自然是楼家一双儿女还有个泉漓了。
听他的意思,这几人竟相处极好。
言歌偷偷与江景止对视一眼,都搞不清泉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总不会是千辛万苦破了封印,突然找到了此生真爱吧?
江景止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先观望再做打算。
实则他听闻此事也是震惊。
泉漓从前便对人类极为厌恶,知道自己族人被灭后更不会对人类有什么好感,现下从楼父口中得知的真相,其中掺了多少水分实在难以预测。
更何况楼婉还是楼皇后转世,泉漓没有当场杀了她藉慰族人亡灵已是难得,要说与她恩爱共处,简直天方夜谭。
只是现下想这些都是无用,一切还要等见过了泉漓才能做打算。
几人对着楼父又聊了会儿闲话,言歌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楼望如何?还有见过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说这话是她难免别扭一下,毕竟所谓‘不干净的东西’就是她本鬼。
谈起这个,楼父又是一副感叹的神色:“还要多谢江公子,自那日之后,我儿再未遇见过鬼神之事,若不是江公子,我儿恐怕……”
他说着摆摆手:“罢,罢!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不提了!”
知道楼望一切都好,言歌也放心许多。
不论所谓的转世到底有几分可信,她总归是希望他好的。
这边谈话未结束,言歌便感到从旁刺来一束视线,叫她如芒在背,她机警地转过头,却只见江景止正垂着目光细细品茶,不见端倪。
她把视线转向芷夭,芷夭一副无知的模样与她对视,无妄更不用看,外人面前一副世外高僧的模样。
言歌只能狐疑地转了回来。
没等多久,前院一阵吵闹,出游的几人回来了。
言歌倒有些期待泉漓见到几人时的表情了,定然精彩。
几人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处,等着泉漓他们进门。
门口出现几个身影,待能看清面容时,江景止与言歌皆是一怔。
楼望与楼婉他们自然认得,只是旁边那个……
楼家姐弟见到几人也是惊讶,楼父倒是豪爽:“婉儿,你这小姐妹一早就好奇你这未来夫君的模样,还不快介绍一番!”
“爹!”听到自家父亲这般直白地把未来夫君四字说出来,纵然是楼婉也有些羞怯。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心绪,拉过一旁的男子,对着几人道:“这位是泉漓。”
‘泉漓’对着楼婉笑笑:“介绍未来夫君便是如此敷衍?”
楼婉嗔怪地锤了他一下。
这二人打情骂俏,赫然是热恋的模样,江景止几人却笑不出来。
这个叫泉漓的,竟然不是泉漓。
天下间纵然会有同名同姓之人,却绝不会在此刻发生这种巧合。
言歌看着这名为‘泉漓’的男子,犹自不可置信。
他们该不会被那条臭鱼耍了吧?
可事实在此,纵然是再难以置信,也不能改变事实。
无妄凑到了江景止身边。
“有些不对。”
江景止点点头,他自然也是看出了。
这假泉漓空有皮囊,却探不到灵魂,竟是个活人傀儡。
泉漓的本事他清楚得很,这般手法定不是他想出来的。
背后之人恐怕还是那个善弄歪门邪道的梁文修。
江景止将言歌拉过来,附耳对她说了这般发现,言歌双目微微一睁,再一看楼婉与傀儡那般蜜里调油的模样,顿觉棘手。
楼婉不知是走了什么运,先是被怨女附身,这会儿又同傀儡谈起了情爱。
言歌想想,对着楼父道要和楼婉讲些女儿家的心事,楼父自然不会怀疑,只叮嘱二人午饭前回来便可。
傀儡还不愿放人,仿佛同楼婉分开一刻都觉得煎熬。
若是不知他的身份,大概也只会感叹这二人正值情深,这会儿知道了他是个活人傀儡,便只觉诡异。
楼婉还要同他再说,被言歌拽着衣袖扯走了。
两人也没去别处,到了后花园言歌前后打量,确认没人后才严肃了脸。
楼婉观她神色不对,知道定有些非同小可的要事,也跟着正了神色。
“可是有什么事?”
言歌本就不是顾忌他人情绪之人,这会儿也是直言开口:“你同那个泉漓是如何认识的?”
听她开口提泉漓,楼婉眉头紧皱:“你是说他有问题?”
言歌的本事她是知晓的,既然她此时开口,那必然是此人有什么不对。
言歌点头,但防着她言辞囫囵,姑且没说破傀儡的身份。
楼婉也没多想,思索片刻后回道:“是有一日我被个乞丐纠缠,泉漓出现救了我,那之后我们便有所往来,他是个落魄书生,考了几次都未曾上榜,自觉无言面对双亲便一直在外游荡,直到前阵子回了老家,才发现父母早已过世,留他一人,四海为家。”
言歌心里冷笑一声,心道这傀儡编故事倒是有头有尾。
楼婉问道:“他……有什么问题?”
言歌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这会儿也直言不讳:“他只是个傀儡。”
话说第一遍,楼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以为这‘傀儡’的意思是他被人利用,言歌见她不懂,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楼婉这才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同他相处这样多的时日,他怎会是个傀儡呢?”
她这副模样言歌也已料到,这事荒诞,谁又能做到完全冷静。
不过另言歌没想到的是,楼婉竟很快地抓住了重点。“若他是个傀儡,可是有什么目的?”
言歌看得出她在极力掩饰情绪,但在情绪如此波动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这层问题,也是实属难得。
同时她也想起先前楼婉被怨女附身时那副期期艾艾的模样,也难怪连楼望都期望他阿姊恢复正常,单是这心性便有云泥之别。
若是傀儡一事从旁人口中说出来,楼婉定会怒斥一句江湖骗子,然而这话是言歌说的,先前她也看到江景止同她咬耳朵,楼婉纵然震惊,却也不会怀疑。
江景止是何人,旁人不知,看过楼皇后记忆的她却是心中明镜。
虽她被怨女附身时说过江景止乃是那位大人的转世,然而她心里明白,没有什么转世能做到如此一般无二。
江景止分明就是活过百岁却容颜未改。
这样的人断然没有哄骗她的理由,
此时她真正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家人,若傀儡一事为真,那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便很值得考量了。
第四十七章
见她不是个糊涂的,言歌十分满意。
同清醒的人说话总是会比较轻松。
楼婉见言歌不说话,也有些着急,这时忍不住催催促:“需要我如何做?”
言歌也在思考,假泉漓目的未知,敌暗我明,情况说不上明朗。
不过只要有目的自然会有显露的时候。
言歌怕楼婉不知其中利害,还是决定将泉漓的身份托出。
“你可记得被人皇灭族的鲛人?”
楼婉点头,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言歌继续道:“泉漓便是鲛族三皇子,也是鲛人仅存的血脉。”
楼婉面上血色褪尽。
人皇那时偏执到疯魔,她难以接受仅为一己私欲便灭了一族的行径,这叫她愧疚,也叫她害怕。
这也促成她后来鱼死网破也要离开的结局。
见她神色,言歌知道她定然是记得。
果然,楼婉开口,声音还带了些沙哑:“我当然记得……那是我的罪业,本不该忘。”
她说这话言歌却不赞同。“本该是人皇的罪孽,与你何干。”
楼婉苦笑一声:“本就是因我而起。”
这便是许多人类的想法,言歌总是不能理解:“世人本就总把罪责加在女子身上,但为何连你自己也要如此?”
楼婉显然说不通,言歌干脆放弃劝说。
本就与她无关,既然说不通,那便不必强求。
楼婉道:“若是他来找我报仇,那我合该受着。”
她本想说祸不及家人,然而想想鲛族那无辜丧生的千余性命,到底是如鲠在喉,难以开口。
言歌摇头:“泉漓虽是个傻的,但脑子还算清明。”
这话说的矛盾,言歌继续解释道:“他自然是清楚自己的仇人是谁。”
不会如你一般浑噩。
不过说完言歌也犹豫片刻,若是放在从前,她大可以肯定泉漓的目标只有一个人皇,现下有了旁人的煽风点火,也不好再猜测他的心思。
这话就没必要同楼婉讲了。
言歌严肃道:“眼下不知他的目的,暂且稳住,待会儿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