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到宋湘宁走的近了,却没有在皇后手中见到意想当中的画像,而只有一张请帖。
宋湘宁一脸的疑惑:“娘娘,这是什么?”
皇后笑着把自己手中的请帖塞到她怀里,道:“过几日京郊的南塘镜会举办一场诗会,好多公子都会去,到时候你也去瞧瞧,若是有喜欢的,回来跟我说。”
宋湘宁无奈地将手中的请帖随意翻了翻,随后便瘫倒在小榻上,耍赖道:“我不想去。”
娘娘总是这样,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一有这样的活动就催着她去参加。
可她好歹是个公主,每每大张旗鼓地过去,那些王孙公子们见到她都跟见到什么似的,恭敬的不得了,他们拘束,她待着也尴尬。
是以,皇后这次说的什么诗会,她是一点也没有兴致过去了。
皇后推了推她:“真的不去?”
宋湘宁回答地干脆利落:“不去。”
皇后也知道最近催她是催得有些紧了,这事还是不能急,于是便把那张请帖给收了回来,只是颇有些惋惜地叹道:“你若是不想去,那便算了吧。只不过我听说今年的文状元也会参加,你不去看一眼他的风采,倒真是有些遗憾。”
宋湘宁猛地从小榻上支起身子:“您说谁会去?”
皇后没有察觉到宋湘宁的失态,顺着她的话回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个咱们大周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啊!你之前不是出宫去看了他游街吗?”
宋湘宁猛地伸手,将皇后手中的请帖给抽了回来,笑得一脸乖巧:“上次看得不太真切,我这次再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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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不会和那位状元郎有什么交集,可是在听到他要去诗会的消息之后,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去看一看。
她已经想好了,就只是去看一眼而已,毕竟沈诀的才华,她只是听旁人提起,却从未亲眼见识过。
想来,到时候在诗会之上,他必定能力压群雄吧。
宋湘宁握紧了手中的请帖,竟隐隐有些期盼那天的到来。
在宫中的日子总是无聊的,宋湘宁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了诗会来的那一天。
锦心和言笑早知道这一天可以出宫,也都兴奋的不行,一大早便起来要为她梳妆。
可宋湘宁却一反常态,叫她们拿了样式简单的衣裙换上,就连发饰也不肯多带,只说越简洁越好。
言笑还有些不解,毕竟她们公主以往出门可都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
宋湘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没有说话。
倒不是她不想打扮,实在是她以往的经验都太过惨痛,她断不能再重蹈覆辙。
以往她以公主的身份去参加这些场合时,无一不是被人巴结奉承,小心谨慎地对待,弄到最后大家玩得都不尽兴。
所以这一次,她就悄悄地过去,越不起眼越好。
南塘镜门口的小厮是只认帖子不认人,宋湘宁将请帖呈上去,他辨别了真伪之后,便放了她进去。
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公子小姐,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相互谈笑着。
宋湘宁的视线四处环绕了一圈,没有看见沈诀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
她登上小桥,走到河渠的另一边,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人群三两结伴而来,宋湘宁翘首以待,终于见到了自己等候多时的身影。
沈诀今日穿了一袭白衣,更衬得整个人气质清雅。
他身边围了好些个公子,不知在与他交谈着什么,想来应该也是在恭贺他得了状元。
宋湘宁远远瞧着他,看不大清楚他面上的神色,但她想,他此刻的神情一定很平淡就是了,毕竟那日游街的时候,那么多老百姓对他赞不绝口,也没瞧见他露出一丝欣喜得意之色。
沈诀就这样被人簇拥着,在上游的某一处落了座,宋湘宁看着,不免着急起来。
方才她为了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就特意坐在了下游,现在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就只能看见沈诀一片白色的衣角,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更别说看见他的人了。
她今日本就是奔着沈诀而来的,若是就这样憋屈地待完诗会全程,那可还得了?
宋湘宁当机立断,拉起锦心和言笑就朝上游走去。
但她到底不敢做的太明显,只找到一个中上游的地方,能够看到沈诀便是了。
谁知她才一落座,便听得右侧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公主殿下?”
宋湘宁的心猛地一紧,生怕别人也认出她来,连忙将食指竖在嘴边:“嘘……”
等她定下心来,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才见过面的秦婉若。
秦婉若瞧见她这副紧张的模样,再看她今日的衣着,大抵也猜了出来她不想被人认出,于是便止了声音。
宋湘宁倒也不奇怪会在这里见到秦婉若,她素来是京中最有名的才女,来参加这种诗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不过坐在她身边,宋湘宁还是有些头疼。
自己的诗作是什么水平,她再清楚不过了,有秦婉若在一旁做对比,她的那些小把戏就更上不得台面了。
可此时众人都已落座,她再起身换位子,未免有些太过招摇。
小厮见众人皆落了座,便开始宣读诗会的规矩。
说来也简单,就是在上游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赋诗一首,若是作不出来,便得将酒给饮下。
这诗倒也不是随便怎么做都可以的,须得符合题目,而今天的题目,就是“春”和“花”二字。
宋湘宁坐在下面听着,默默在心里头祈祷,这酒杯可千万不要停在她面前才好。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祈求真的见了效,酒杯来来回回走了三巡,却每每都是打着旋从她面前飘过。
最近的一次,酒杯停在了她左侧的姑娘跟前,那姑娘支支吾吾作了两句,却再也接不出来下面的,于是只好拧着眉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宋湘宁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喝完了酒之后,脸颊瞬间升腾起一片红晕。
她这箱还在幸灾乐祸当中,却突然察觉到周围之人似乎把视线都落到了她这个方向。
她心下一紧,才一转目光,就看到那酒杯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她和秦婉若中间。
第3章 赐他做你的夫婿,如何
这酒杯总是不可能每次都正正好地停在某人的面前,像这样停在两人中间的情况是常有的。按照规矩,离哪人最近,便由哪人起身作诗。
可是这一次,酒杯却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宋湘宁和秦婉若的中间,打眼一看,还真看不出来离谁更近。
宋湘宁不知所措地同秦婉若对视一眼,她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眼神落在酒杯之上,却久久没有动作。
对面的公子们开始催促起来,这边的姑娘们也开始小声议论着,就连方才那位宣读规矩的小厮似乎也注意到了不对,迈开步子朝这边走过来。
宋湘宁抿抿唇,她实在是不太喜欢这样被众人注视着的感觉。
罢了,不就是作一首诗吗,哪怕她作得不好,也总好过这样一直僵持着。
她伸出手去,正想将酒杯拿起,然而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宋湘宁顿住动作,偏过头望去,就见秦婉若已经站起了身子,手腕微微倾斜,杯中的酒便顺着杯沿缓缓流出,倾倒在地。
随后,她朗声念出自己所作的诗:
“花开三月后,
日落一枝春,
却忆今年事,
惟馀故里人。”
最后一个字落下,四周寂静了片刻,随后便是阵阵掌声响起,夹杂着无数的叫好声。
秦婉若抿唇,柔柔一笑,任由小厮将自己杯中的酒满上,随后轻轻将酒杯放到自己面前,稍稍拨起一丝涟漪,那酒杯便慢悠悠地顺流而下。
宋湘宁没有拿到酒杯,也说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
她知道自己是不会作诗,也作不好诗的,秦婉若这样,倒还算替她解了围,可她心里偏就是有些不自在。
她正低头沉思,却突然察觉到一抹视线,她抬头望去,却发现沈诀正巧对着这个方向,好像在看着谁。
她顺着沈诀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秦婉若正微微垂首,几缕发丝从鬓间垂下,衬得她的侧脸更加温和娴静。
想来,沈诀应当也是被她方才的诗作惊艳到了,所以才会对她有所好奇吧。
宋湘宁将头垂下,默默揪紧了自己的衣裳下摆。
酒杯转过一巡又一巡,却再没有在她面前停下过,倒是沈诀,被上苍眷顾了好几回,为今日的诗会贡献了几首上佳的诗作。
宋湘宁在一旁听着,心中感慨万分。
沈诀不愧是状元,作出来的诗也比旁人大气,连她这个半吊子都能听得出来其中的精妙,更别说其他人了。
看样子,今日过后,沈诀在京中的文人圈子里,会更加名气大盛了。
事实证明宋湘宁的猜测没有错,在诗会过后,就连身在后宫的她都时常能听见关于沈诀的传言。哪怕是她没有听到,锦心和言笑也会把自己听来的当成一件趣事说给她听。
这一日,言笑迈着小步子兴冲冲地朝她跑过来,宋湘宁打眼一看,便知她又藏着坏心眼了,于是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就抢先道:“你又想跟我耍什么小把戏了?”
言笑撇撇嘴,故作委屈道:“公主这可就冤枉奴婢了。”
但很快,她就换上了一副神秘的表情,凑到她耳边,一脸八卦地说道:“奴婢是听了一件趣事,想要说给公主听呢。”
宋湘宁可从来没指望着能在言笑嘴里听到什么正经的事,于是她一边写着字,一边毫不在意道:“那你说吧,是什么趣事。”
言笑便道:“公主不知,近日里满京城都在传,说咱们的那位状元郎沈公子,和秦家小姐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宋湘宁握着毛笔的手一顿,纸上还差最后一笔就写成的字瞬间被墨渍覆盖。
她面上毫无波澜,平静地将这张废了的纸攒成一团,随意扔到桌下的纸篓里,又重新在新纸上继续落笔。
言笑还在继续说:“自打那日诗会过后,关于他们二人的传言便一直不断,旁人都说,秦小姐是京中最有才学的女子,而沈公子又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两人若真能在一起,那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了!”
世人总是对才子佳人的故事格外感兴趣,秦婉若在京中一向有名,才过了及笄的年龄,上门求亲的媒婆就快要把家里的门槛都给踏破了,只不过却一直没有公子能够入得了她的眼。
如今出了这样一位与她年龄相仿,容貌上佳,才华又远在她之上的公子,便难免有人会将二人想到一处去。
这样的故事,宋湘宁若是在话本子里看到,必定是熬夜也要看到结局的,可是如今听到活生生的例子,却……
她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自己写得乱七八糟的字,心中更为烦闷,猛地将纸又揉成一团,就要扔进纸篓里。
“公主怎么又要扔?”言笑快她一步,将她手中的纸抢了过来,细细地展平,道:“公主这不是写的挺好的吗。”
宋湘宁将毛笔放在砚台上,将桌上摆着的宣纸拢到一边去,将身子往前一趴,闷闷道:“哪里好了。”
这话也就言笑和锦心会说,她们两人从来都是哄着她,她怎么高兴她们就怎么说。
可皇后就不一样了,皇后知道她的字写得不好看,所以总是催着她练字,免得以后拿出去叫人笑话。
但宋湘宁或许天生就不是这块料,断断续续练了好久,连教习的师父都气走了两个,可字迹还是没有长进,依旧我行我素,狂乱无比。
她知道自己今日心不静,这字怕是练不好了,也没办法强求。
她招招手,让言笑叫上锦心,准备去御花园里散散步。
谁知才走出宫门不久,迎面便撞上了皇后宫里头的刘嬷嬷,刘嬷嬷见到她后,行了一礼,惊喜道:“这可巧了,公主,皇后娘娘叫您去夕照宫一趟呢。”
左右宋湘宁也是闲着无事,便点了点头,跟在刘嬷嬷身后朝着夕照宫走去。
才踏进正殿,便听见皇后不悦的声音:“你这孩子,叫你在诗会上多留意留意,有没有中意的公子,怎么都这么些天了也没过来跟为娘说一声?倒还要我亲自请你过来。”
宋湘宁悄悄在心中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她就知道,娘娘找她过来肯定是为着这件事情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皇后的话,却有意祸水东引,反问她道:“娘娘怎么日日都催我,也不催一催哥哥?别家公子像哥哥这样的年纪,孩子都办了满月宴了。”
皇后睨了她一眼,虽看破了她的心思,却也没有拆穿,只道:“你哥哥早就有了心仪的姑娘,只不过还有定下来罢了。倒是你,也不知眼光多高,相看了这么多,竟也没有一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宋湘宁垂下头,没有接话。
在皇后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脑中蹦出来的,是一抹白色的身影。
其实……
还是有人入了她的眼的。
“我才进来,便听见有人说我的坏话,宁宁,你这妹妹当得不厚道。”
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宋湘宁惊喜地望过去,便见自己那数月未见的哥哥走了进来。
他被皇上派到南边去巡查,几月不见,看着皮肤都好似黑了些。
可还没等她开口,宋星晖却抢先道:“怎么几月不见,我瞧着你好像又圆润了些?”
宋湘宁气得站起身子,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你才是变得又黑又丑!”
“好了好了。”皇后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两个人坐下,“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似的,一见面就拌嘴。”
宋湘宁哼了一声,坐回到皇后身边,几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她突然想起皇后方才说的话,不免有些好奇地发问:“哥哥瞧上了哪家的小姐?长得漂不漂亮?性情如何?不如先告诉我,我也好提早跟未来的嫂嫂多亲近亲近!”
说起这个,一向性情沉稳的宋星晖竟罕见地露出了些许赧然之色,轻咳一声,不太自然道:“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着什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