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和离了吗——西窗微语
时间:2021-07-31 09:38:58

  洞里没有尸体,想来他是已经逃走了。
  沈诀盯着地上的血迹,陷入了沉思。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太子要调查他身份的契机?
  他又在山洞里四处翻找了一圈,但是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发现,看着日头逐渐西斜,他终于放弃寻找,拨开洞口的杂草走了出去。
  下山的路上,他四处张望,盼着还能再发现些什么,因此走的格外缓慢,在快走到半山腰时,他突然发现四周的树干上似乎有些许刀剑的痕迹,没等他仔细探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呼喊。
  待到转身望过去,才发现在半山腰站着个樵夫,正朝他招手。
  “那位公子!天色不早了,还是赶快下山吧,最近这一带可不太平!”
  沈诀眸光一凛,连忙走过去,问道:“何出此言?”
  那樵夫一面往山下走,一面道:“前不久这出了山匪,据说还死了人!朝廷就派人来查,这一查可不得了!”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沈诀身边道:“听说竟然是十数年前被朝廷歼灭的逆党余孽!”
  说到这,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好像这山上还藏着他口中的余孽似的。
  “最近这段日子都没人敢上山,要不是我家实在饿的揭不开锅了,我也不敢冒这个危险上山。”
  他打量了沈诀几眼,一脸了然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看你这模样像是外地来的。”
  沈诀不想与他谈论过多,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还要多谢您的提醒。”
  那樵夫摆了摆手,随意道:“这算什么,不过是随口一说的事!”
  谈话间,两人走到了山脚,赵仙媛已经在那里等着,见到他下山连忙朝他迎了过来。
  樵夫见状,暧昧地笑了两声之后,便同他告了辞。
  沈诀无视了樵夫的目光,径直朝来的方向走回去,赵仙媛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为了赶路,所以他们两人是同乘一匹马的,赵仙媛坐在前面,看着沈诀的胳膊虚虚环住她的腰身,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红晕。
  方才那个樵夫,应当是将她错认成了他的夫人吧。
  这岂不是说明,在旁人眼中,她是配得上沈诀的?
  赵仙媛嘴角扬起一抹笑,悄悄将自己的身子朝后靠了点。
  -
  在策马追到沈夫人与同和之后,沈诀便重新为赵仙媛另外雇了一辆马车,跟在他们后面,一路进京。
  赵仙媛知道沈诀此举是为了避嫌,她虽然心中有些许不愿,但碍着沈夫人的面子,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车马一路疾行,七日之后抵达了京城。
  沈诀带着母亲回府,却发现府中甚是安静,他没有多在意,派人叫了陆大夫过来,等大夫把完脉,开了药,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命人下去煎药,自己则朝着小院里走去。
  一转眼,他已经离京大半个月,原本想在上元节之前赶回来,却最终还是没能赶上。
  想到此,他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许。
  然而当他迈入院门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院子里摆着一排排的箱子,红彤彤的,有的甚至还绑着红绸布,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宋湘宁出嫁时一道带过来的嫁妆。
  好端端的,她把嫁妆摆到院子里做什么?
  院子里有洒扫的侍女,见到他进来,不由得惊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呆呆地向他行礼:“驸马……”
  沈诀应了一声,问道:“公主呢?”
  侍女的脸色有点奇怪,顿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个指头指向了身后:“在后面的库房里。”
  沈诀没有多言,迈着步子朝她指的方向走过去。
  宋湘宁果然在库房。
  她站在门外,指挥着小厮们将一箱箱的嫁妆往外搬,这库房原本就是专门给她用的,此时已经快要被搬空了。
  沈诀走上前,沉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宋湘宁听见他的声音,像是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抚着心口道:“怎么是你?”
  她以为他还要很久才会回来的。
  沈诀眯了眯眼:“公主不想我回来?”
  他这一路快马加鞭,除了担心母亲的病情,想要她快点得到医治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缘由。
  他不愿意去细想,可直到此时才不得不承认,那另外一个缘由就是想尽早看到眼前的这个人。
  可是现下,他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一句“怎么是你”?
  宋湘宁缓过神来,扭头吩咐锦心和言笑继续在这里看着,自己则转身朝内室走去,路过沈诀身边的时候,撂下一句:“既然你回来了,那我正好有事要与你说。”
  她本以为,沈诀至少要等到一个月之后才会回来。
  她也是前些天才开始叫人收拾自己的嫁妆,本想着等他回来签过和离书之后,自己可以直接将东西全部都搬走,谁知他却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回来。
  不过也无妨,她先回宫,至于这些嫁妆,再慢慢叫人搬回去好了。
  这些天里,她也曾经想过,等到沈诀回来之后要如何开口同他说和离的事情。
  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那些她想好的说辞却一句也用不上了。
  她拿出自己已经写好名字的和离书递过去,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带着几分释然。
  “沈诀,我们和离了。”
 
 
第32章 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
  房间里点着炭盆,暖意升腾,熏得人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然而沈诀站在其间,却仿佛感受到了冰冷刺骨的寒风,顺着他的衣领钻进去。
  眼前的人同他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当时在城门口,她亲手将钱袋递到他的手里,嘱咐他路上一定要小心。
  一如往常的每一次,他去上朝之前,她都会亲手理好他的官服,替他戴好官帽,然后温声细语地叫他早些回来。
  那个时候,她也是如同现在这样仰头望着他,眼睛里好像落了满天的星子。
  可是现在,她仍旧是同样的姿势望着他,只是眼神却好似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沈诀盯着她手中明黄色的卷轴,却并未伸手接过,只看着她道:“公主是在与我说笑?”
  宋湘宁扯了扯唇角,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将和离书展开,又替他磨好了墨,这才道:“我已经把名字写上了,你只要再添上你的名字就好。”
  “这座公主府留给你,门上的牌匾仍旧是沈府,我只会把嫁妆带走,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拿。至于府里的佣人,若是你不想留下他们,我就带走,只是我只能带走侍女,至于小厮,你要么将他们留下,要么就给他们卖身契还他们个自由。还有……”
  她的话戛然止住,沈诀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眼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为什么?”
  她是怎么能做到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些话?
  不过是十数天没有见面,为何她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府邸留给他,下人也留给他,她这是在做什么,给他的安抚费?好让他从今往后不要再纠缠她?
  沈诀死死地盯着她,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圈在书桌前,另一只手拿过桌上的和离书,看着上面墨渍已干的三个字,不由得自嘲一笑。
  她这是在数日前就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啊。
  也难怪,她方才说的,是“我们和离了”而不是“我们和离吧”。
  从一开始,她就是在通知他,而非与他商量。
  当初一道圣旨下来,他毫无准备便成了驸马,如今也是,她一张和离书甩到他面前,告诉他从今往后要两不相干。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半分选择的余地。
  所以她拿他当什么了?
  玩物吗?
  宋湘宁皱着眉,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可是她越动,他手上的力道就越大,她只好放弃,由着他拽着自己,低声道:“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沈诀冷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腕,两只手撑在桌前,将她禁锢在那一小方天地里,身子微微伏下,直视着她的眼睛,“公主何出此言?”
  宋湘宁扭头躲开他的视线,双手背在身后,让自己的身子紧紧贴着桌沿。
  “若非有那一道圣旨,你也不会娶我的不是吗?做了驸马便不能继续为官,否则你也不会偷偷地给易钧写信,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与其这样彼此猜忌,倒不如就此分开,各自安好罢。”
  沈诀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松开自己撑在她身侧的手,低声道:“你都知道……”
  他身上空有个官职,却并无实权,插手灾情便是妄议朝政,所以当时他给易钧写信,只骗她说是写给京城的同僚,免得她知道此事以后会告诉皇上。
  可他从未想过,原来这些事情,她一早就知道了。
  “是啊。”宋湘宁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什么都知道。”
  知道你从来都不肯信我。
  知道你背着我养了个外室。
  “好。那便依你所言,我们就此分开,各自安好。”
  沈诀的目光落在那道和离书上,他伸手去拿起放在一边的毛笔,想要在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顿许久,却迟迟落不下去。
  顿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将毛笔重新放到一旁,缓缓开口道:“母亲还病着,这件事让她知道了不好,可否……再推迟些时日。”
  他的嗓音沙哑,望向宋湘宁的目光竟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
  宋湘宁听了不由得冷笑一声,他当初带着赵姑娘一起回去,怎么就没想着要顾忌到母亲的病情了?
  “既然母亲病着,那就在屋子里好好修养,不要出来听什么闲言碎语的好。”
  言外之意,只要沈夫人安心养病,足不出户,府中的下人瞒着,她自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唯一的理由被她轻描淡写地推拒掉,沈诀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他紧抿着薄唇,终于在宋湘宁的目光之中,重新提笔,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却好像用尽了半生的力气。
  宋湘宁将和离书抽回来,仔细地卷好收进袖中,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临到门槛处,她又顿住身子,道:“我今晚就走,至于留在府里的东西,我会叫人一点点全部搬回宫的。”
  她走得这样决绝,连半分不舍的目光都没有留给他。
  入夜,沈诀躺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烛光望着头顶的帐子,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以往两人睡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刻意离得她远远的,好让自己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可是现下她真的不在他身边了,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在身侧。
  她的体温,她的呼吸,还有她身上隐隐的幽香,都是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的。
  她说就此分开,各自安好。
  说得倒是轻巧,可他却不知自己该如何才能安好了。
  沈诀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如宋湘宁所说的,她今日只是带了锦心和言笑两个人回宫,至于在府里的东西,她都还没拿走。
  包括这间卧房里,属于她的衣衫首饰。
  她的簪子步摇,还有胭脂水粉,凌乱地摆在梳妆台上,屏风上甚至还搭着她的一件斗篷,一切都还像从前那样,让他有一种她只是回宫小住的错觉。
  可是透过窗户望到外边摆着的那些嫁妆,他才明白这并不是梦。
  他真的与宋湘宁和离了,那和离书上的名字,是他亲手写上去的。
  从今天开始,他和宋湘宁便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沈诀皱着眉头,抚上自己的胸口。
  约莫是连日赶路,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让他有一种胸口憋闷的感觉。
  他披上衣服起身,拿起桌上早就已经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然而一杯水下肚,却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有任何缓解,他的胃反而因为受凉而泛起了隐隐的疼痛。
  是了,今天宋湘宁说完和离的事情之后,只交代了小厮把库房里的东西全部都搬出来,随后便带着锦心和言笑离开,好像连片刻都不愿意留在这里。
  而他自然也没心思用什么晚膳,同和过来了三次,都被他挥手遣了下去。
  沈诀苦笑一声,一只手捂着胃,重新又躺回到了床上。
  冬日寒凉,即便屋子里点了炭火,也依旧让人冷得打起了寒战。
  他方才起身的时候将被子掀开来,这么一会的功夫,被子里的热气已经全部跑光,待他躺回原处的时候,又是一阵冰冷刺骨。
  那一杯凉茶似乎是彻底惹恼了他的胃,开始不甘地叫嚣、痉挛,沈诀的额头上沁出了些许冷汗,他咬着牙,默默地将这疼痛悉数忍下。
  从前他在学堂读书的时候,不是没有废寝忘食过,胃痛也犯了不下数十次,那时候能忍,这时候也一样能忍。
  沈诀不知自己是在何时睡着的,第二天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睁眼看见自己身侧空空如也,迷茫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如今,又恢复了“自由身”。
  他穿好衣服出了门,便看到院子里站着一群太监,正浩浩荡荡地抬着嫁妆箱子往府门外面走。
  至于侍女和小厮,则都规规矩矩地立在廊下,大气也不敢出。
  为首的太监见到他出来,笑嘻嘻地冲他行了一礼。
  “驸马……不对,该叫沈大人了,公主命咱家过来将这些嫁妆箱子搬回宫里去,吵着大人休息,还望您见谅。”
  沈诀立在门前,冷眼看着那些人的动作,扯了扯嘴角。
  “无妨。”
  陈公公的一双眼睛望过来,在他身上打量一番,笑着道:“咱家看着大人脸色好像不大好,要不要回禀公主,派个太医过来瞧瞧?公主虽然与您和离,但想必情分还在,不会……”
  “有劳公公。”沈诀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虽然面上毫无血色,可眼神依旧凌厉,他冷冷抬眼一扫,望着陈公公道:“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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