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颜——布衣祺/白衣祺儿
时间:2021-08-01 09:36:28

  说着,动手三下五除二编了个柳帽,很漂亮。李若萱是小孩心性,见了漂亮柳帽,遂拿过去很好奇地看。云逸道,“来,我给你戴上,看看好不好看,现在外面的太阳很好,你戴着出去,很凉快的!”
  李若萱温顺地戴上了帽子,云逸道,“饿了吗?我们出去吃饭吧。”遂牵着若萱的手走到窗边,若萱问,“五哥,你要带我从窗户出去吗?你让人把门打开吧!”
  云逸道,“那你等着,我先出去开门。”云逸跳出窗,若萱等了半天不见动静,着急地敲门道,“五哥!你快开门啊!不要关我了,我不去找我哥哥了!五哥!”
  她的话刚说完,门一下子被打开了,被摔碎的砚台、杯子被推得“叮铃铃”的响。李若萱直奔出去,被云逸一下子抓住,她撅着嘴道,“你不要抓我,我又不会跑了!”
  云逸并不松开她,笑道,“五哥和你一起去,晓莲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李若萱饿了,但似乎也没有胃口,吃得并不多。眼睛哭得红红的,吃了饭,闷闷不乐地回屋就睡。
  一个时辰后,晓莲过来摇醒她,对她道,“小姐,你起来,我们去看云少爷玩皮影戏,可好玩了!家里的丫鬟们都围着看,可热闹了!”
  若萱听说云逸在唱皮影戏,来了几分兴致,遂起身和晓莲向花园里走。外面阳光明媚,远远传来了少女们的嬉笑声。若萱远远看见云逸在石桌上铺了张白布,正在声情并茂地摆弄他的小人,传来丫鬟们一阵阵的鼓掌声。若萱挤进去,见那些小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动作虽然由云逸手中的细丝线控制着,但却是优雅娴熟,比外面的还要精彩几分。
  不知道云逸在唱什么新鲜的玩意,只见正有一个穿红衣黑裤的小人摇摇晃晃地走着,一不留神,向后滑倒了。云逸在上面哀叹道,“哎呀,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怎么脚后跟这么坑坑洼洼的呢?”小人爬起来没走几步,又“噗嗤”一声,向前扑倒了,他一边爬一边骂道,“谁家的油铺这么倒霉,怎么把油都洒在路上了呢!”小人一边起,一边又摔倒了。
  那小人颠三倒四的动作很夸张狼狈,加上云逸在上面奇腔怪调地声音和他滑稽的表情,逗得人哈哈大笑。若萱也觉得甚是有趣,津津有味地一会儿看着小人,一会儿抬头看表演的云逸,忍不住捧腹大笑。
  很快就日暮黄昏了,晓莲招呼大家吃饭。若萱意犹未尽地拉着云逸的袖子,要他明天还唱。云逸好不容易吸引了若萱的注意力,连忙答应,并且拍着胸脯说,她要学都可以。
  若萱从那个下午开始就很平静,再也没有乱发脾气,好像已经认同了哥哥把自己留在山庄里的决定。她开始过神仙般的日子了,不用早早起床练功,不用读书,除了不能走出菲虹山庄,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春暖花开,李若萱经常在花园里荡秋千,一荡就是一下午,她让丫鬟把她荡得高高的,她站在秋千上面没有声音,喜欢风打在皮肤上麻麻的感觉。云逸逗她开心,在花园里唱皮影戏,放风筝,她每次都去,玩得很开心,在大家都觉得她忘乎所以很高兴的时候,晓莲却看得出她隐藏着的不开心。
  在夜里晓莲悄悄问她,若萱突然就哭了,她抱着晓莲,哭得很伤心,对晓莲说,“晓莲,我担心哥哥,他受了伤还没有完全好,现在一个人出去,很久了也没有消息。”
  晓莲这才知道若萱真的长大了,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园子里的海棠花开了,李若萱经常爬到树上折花枝,原来她中午总是睡半个时辰,现在没人管她,她经常一睡就是半个下午,睁开眼看见窗外芭蕉在阳光下沁人的绿色,怔怔地愣神。
  再懒再淘气都不会有人训斥,没有哥哥的日子,无所事事整天寻欢作乐的日子,却像是抽了灵魂一样,若萱经常没精打采。她自己也很奇怪,去年冬天她琢磨哥哥不会回来,自己不读书,偷懒去打雪仗,没有多久,却开心得不得了,被哥哥抓住了,又吓得半死。那种悬着心做坏事的心情,非常让人怀念。
  整天只是玩,吃饭,睡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日,午觉醒了,太阳半斜,周围静悄悄的,鸟语花香。李若萱想着一个月的大好时光流逝无声,突然心有所感,一骨碌爬起来,心急火燎地去读书。
  一种奇妙的感觉袭来了。平日里哥哥逼自己背书,一篇《醉翁亭记》早就背熟了,当时没有觉得好,可是今日一读,突然觉得字字珠玑,浮想联翩,满心生香。好像刹那顿悟,一下子领悟到了读书的乐趣。
  原来,她觉得读书只是在念字,一个个字排起来,枯燥难记,为了背书没少被哥哥教训。现在她一下子察觉到书原来是一副副画,有着血脉的连接,一环环扣下来,美不胜收。
  她如醉如狂,痴痴地坐着,一页页翻,内心欢欣平静,对外界毫无反应。晓莲唤她吃饭,叫了她好几声她也不理睬,吓得晓莲以为她病了,急忙过来抚她的额头。
  若萱被吓了一跳,见晓莲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笑了,欢欣雀跃地紧紧抱住晓莲,说道,“晓莲,原来读书这么有趣!真是太好了,我从来不知道读书是这个样子的!”
  李若萱突然爱学习了,白天不再去花园里玩了。云逸觉得奇怪,跑来看。李若萱见了云逸,欢欣道,“五哥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想问五哥!”
  云逸笑,脸上明显的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你有问题问我,看书看出来的?”
  李若萱抿嘴一笑道,“是啊,五哥,你看,《愚公移山》说,愚公嫌太行王屋两座山碍事,在八十多岁的时候,想把他们搬走。可是,他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搬,非得等八十多岁再搬呢!”
  云逸一怔,那个宝贝李若萱竟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他哈哈大笑,说道,“这还不容易吗,他年轻的时候,有的是力气在山里跑,山上景色优美,可以打柴,可以打猎,吃穿都不用愁。更重要的是,可以在山里的树林里约会,找朵山花给自己心爱的姑娘戴戴,这多惬意呀,乐还来不及,他搬什么搬啊!”
  李若萱笑着道,“那他后来为什么要搬呢!”
  云逸道,“这还不知道,人一老就糊涂,你想想,八十多岁,都是老糊涂了,自然就会做发疯的事情!也可能,是他看他的孙子们都跑到山上谈恋爱不干活,一生气,就下令全家人搬山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啊!”
  李若萱半笑道,“五哥你净胡说!”
  云逸道,“这是当真的事情,锐意求新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人老了,都是习惯于守成的,何况那山也陪了他一辈子了,有感情了,怎么会突然就要搬山呢,不是老糊涂说说疯话,做疯事,还是因为什么?”
  李若萱“咯咯”笑了起来。
  云逸道,“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愚公太傻了。看我们若萱,玩了一个月就发愤图强了,而这个老头子,玩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悔恨当初,想发愤图强了!”
  李若萱的脸微微红了,攥起小拳头捶了云逸一拳,半昂着头道,“你这是嘲笑我原来不学无术!我哥哥让你管我你怎么不管我!天天在书房里睡大觉,要么就在花园里逗小丫鬟开心,害得小丫头们都在打你的主意呢!”
  云逸似乎很感兴趣,问道,“打我的主意?怎么打我的主意?”
  若萱扬拳去打他,云逸一下子闪开了,外面是满天的柳絮,悠悠扬扬地飘进屋里来,李若萱刹那怔住,伸手抓在手心,柔若无物。
  撩乱春愁如柳絮。李若萱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看着云逸一脸坏笑,觉得心里怪怪的,又一下子软软的。
  那日黄昏,若萱看书看得倦了,喝了杯茶,遂独自一人去花园散步。阳光带着嫣红的柔和的色彩,照在花花草草上,别是一种深浓浅淡的风韵。和煦的风,吹在肌肤上,竟然是一种从未品味过的惬意感受。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飞絮,还裹着一种清新微甜的草木萌发的气息,偶尔游丝拂面,凉凉的,丝一般,李若萱似乎第一次,拥有这么宁静,淡淡欢欣的心情。
  真的很美,怪不得好多人写诗。李若萱静静地望着西天的云彩,想着自己从前实在是太吵太闹了。哥哥也竟然容忍,还找机会夸奖自己。李若萱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句预言来。
  “血如残霞”,李若萱望着美丽的彩霞,心情在想起那预言的片刻,起了微妙的变化。
  那或许叫做惆怅,源于一种渗透进骨子里的深刻苦恼。“一夕死,天下杀,血如残霞。”
  不知道哥哥在外面怎么样了。
  李若萱想到哥哥,除了深刻的思念,还有一种心暖暖的甜甜的感觉。平日与他在一起,经常被他教训,对他颇有几分畏惧,可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哥哥成了自己生命组成的一部分,突然走了,就像生命被抽空了一样,内心狠狠地抽痛!
  突然想起,哥哥曾经那么温柔地对待自己。连同他发脾气的时候,被他打,火辣辣的痛渗透肌肤,疼得不敢大声呼吸,可现在想起来,都充满了爱的气息。
  她突然非常向往,哥哥逼自己练功,累得她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却突然在一个瞬间,神清气爽,身体轻盈,觉得自己每个毛孔都通透,舒放自如,一种淋漓尽致的快乐感受。
  有哥哥,她就觉得自己有家,有安全感。
  哥哥突然一走,若萱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失去双亲,无依无靠的孩子。
  世界上只有哥哥,才会那么费心地管她,那么细心地关怀她,那么严厉地逼她。
  李若萱默默流下泪来。
  等哥哥回来,她一定很乖很乖,再也不惹哥哥生气。她很怀念哥哥的怀抱,想念哥哥温柔的笑,突然很想,让哥哥宠一宠自己。
  李若萱在那天傍晚,发疯地打了很久的拳,练了很久的剑,汗流满面。晓莲心疼地在一旁直劝,云逸最后也拉住她。若萱抹着汗,跺着脚懊恼地道,“哥哥不在,练功也走味!”
  若萱转身跑了。云逸望着她的背影怔了半晌,对晓莲道,“她这是想二哥了。我二哥不过回来几个月,看不出,这丫头还真重情意!”
 
 
第20章 云逸不是好惹的
  园子里的蔷薇花开了。李安然走了快两个月了。
  李若萱那天上午练功出了一身汗,身体有点软绵绵的疲惫。下午在房间里背书,有些倦了,突然想起大年初二,哥哥曾经教自己煮茶。她一时来了兴致,就拿出一把宜兴梅花紫砂壶,亲手煮了一壶青梅桂花茶。分与晓莲尝了,晓莲说好喝。李若萱遂决定给云逸尝尝去。
  那天花园里有些静,云逸好像没在。若萱正有点纳闷,听见不远处的蔷薇架下,有人正在聊天。
  李若萱走过去,躲在花后面偷听。聊天的是一群小丫头,红缀说,“小姐不来看皮影,好像云少爷也闲着没事做了,昨天他看见我在凉亭里绣帕子,还停下来和我聊了半天的天呢!”
  银儿道,“云少爷就是那样,见了谁都笑嘻嘻的,都会说一会儿话,好像有用不完的时间!不像咱们家少爷,虽然温和,却少话。”
  红缀道,“我见了少爷就怕呢!他虽然很少生气,也是微微笑的,可他就是能叫人怕,我每次都小心翼翼,不敢多看他。”
  翠鹦道,“其实你不用怕,上次我打碎了杯子,他不但不怪,还问我有没有烫着!”
  香俏笑着接嘴道,“可是要是云少爷,不但会问你有没有烫着,怕是还会拿过你的手来吹呢!”
  众人嬉笑成一片。
  红缀道,“快别说了,云少爷有时候就跟咱们家小姐似的,没一点大人样。上次和我聊天,听到蛐蛐叫,还去寻呢!”
  众人笑,银儿道,“云少爷就是爱玩,你忘了上次,他亲手做风筝,和小姐还有咱们家一大群丫头玩了好几天!”
  翠鹦娇声笑道,“云少爷又懒,也不管小姐,只知道逗小姐玩。也不知道我们家少爷是怎么想的,让他看家,也不怕吧咱们家小姐越带越贪玩了!”
  李若萱听了,有些不服气,心里道,“哼!谁要他管,我哪有越来越贪玩!”
  香俏道,“是不是少爷要回来了,这几天小姐很用功,怕是少爷回来了责怪她吧!”
  众人都点头称是,香俏叹息道,“少爷回来,不知道云少爷会不会走!他若是一直住在咱们山庄,那多好啊!”
  银儿道,“小丫头不知羞!是不是和云少爷玩笑惯了,舍不得他走了!”
  香俏恼了,追着银儿打。红缀翠鹦也跟着嬉笑,四个人越走越远。
  李若萱见她们走了,遂跳了出来,突然背后有人一拍,吓得她大叫一声,手里的茶差点摔了。转身一看,是云逸。
  云逸吊儿郎当站在那儿,嘴里还叼着朵吊儿郎当的蔷薇花。
  李若萱恼道,“你干嘛吓我!”
  云逸道,“你干嘛偷听别人说话!”
  李若萱突然想起自己本来是来找他,给他送自己亲手煮的茶,可看他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道,“要你管!我偷听,你不是也在偷听!无聊!”
  李若萱朝他“哼”了一声,扭身就走不理他!云逸在后面喊道,“喂!我手里有你哥哥刚捎回来的信,你要不要看啊!”
  李若萱一听,惊喜地跑过去叫道,“快给我快给我!”
  云逸举着信,嬉笑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偷吃什么好茶叶不给我?”
  李若萱遂将茶叶递过去道,“给!我亲手煮的,晓莲说很好喝呢!”
  云逸接了,尝了一口,吧嗒着嘴道,“好像我二哥煮的,是不是他教的?”
  李若萱点头,期待地望着他,想快点看信。
  云逸喝了茶,却一脸坏笑,扬着手中的信道,“你哥哥的信是写给我的,一个字也没提你,所以没你的份,我走喽!”他动身欲走,又转而回身,将刚才还是叼在嘴里的花往若萱头上插,嘴里道,“你来不就是摘花的吗?来,五哥这朵送给你了!”若萱无名火起,一把打掉花,就去抢信,云逸一个斜身,躲开若萱的手,又稳稳当当接住了花,笑道,“就你那两下子,还想在我手里抢东西,你开什么玩笑!等你哥哥回来了,你再跟他好好学几年再说!”
  若萱不甘心,追上去抢,云逸嬉笑着跑,一边做很夸张搞怪的高难度动作,一会儿斜挂走廊,一会儿翻越假山。若萱在后面追得气急败坏,一不小心,脚底一滑,直着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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