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挥刀冲了过去!
该死!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冲了上来!
他的刀在空里响起凌厉的风声,像是北风灌入岩洞形成的尖叫!
黑色的刀,不食血,何以堪。
死亡的呼唤。
面具人毫无迟疑,运气抗敌!这个不拘小节的俊美男人,用起刀来,实在让人想不起他还会弹琴。
他的刀就是杀人的,酷爱音律的楚狂为他自己的刀配上这样难听刺耳的声音。
面具人必须逃。楚狂出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从来不来第二下。他活不活面具人无暇关心,反正现在,面具人自己要活!
他动用他全部的内力,乃至卸去了他所有的抵抗,只是跑。
可他还是慢了一点,就一点点。
楚狂的刀至,刀刃割破血肉,来不及疼。
面具人的人已斜逸出窗外,屋里的地板上留下了他血淋淋的左臂,连同他左边半个膀子。
无暇顾及,运气飞快地逃。
后面听得一声风响,两根凌厉的手指准确地点中后心,面具人一个趔趄,喷出一大口血来。
该死的,云家的“七步流云”。
人的机警和求生的欲望。面具人一个趔趄,跌倒,就在跌倒的一瞬间,他蜷身抱团,飞滚开去。然后他想起来用毒。
若论用毒,他不一定胜得了李安然,但一定不会输。
听得李安然一声小心,云逸乖乖地斜逸开,面具人在眨眼间,消失无影。
楚狂冲出去,拉住云逸道,“五弟你没事吧?”
李安然也闯出来,捂着胸口道,“我看看。”
他看了看云逸的脉,舒了口气,全身的紧张一松懈,李安然特别想倒下来。
楚狂和云逸连忙扶住他,楚狂愤怒地遗憾,骂道,“让他跑了,我早知道和五弟学轻功!追上他看我不宰了他!”
云逸道,“四哥你是责怪我追上他可是却没宰了他!”
楚狂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安然道,“都别吵了。什么时候了,还吵。”
楚狂和云逸闭嘴,都有些懊丧。李安然道,“他本来就比我们强,”李安然望着云逸,浅笑道,“阿逸你一定在后悔,怎么没跟我学毒药。”
云逸翻着白眼道,“二哥你还笑!我明明点中了他的后心,他还能活!这么好的机会放他活着跑了!”
李安然道,“以后还有机会。等我伤养好了,像今天这样的阵势,他插翅也难逃。”
楚狂突然道,“二哥,你打中他的暗器,有没有毒?”
李安然道,“你说呢,打中他的几率那么小,我不用毒,是不是找死。”
楚狂突然明艳地笑了,捶了李安然一拳道,“你早说啊!我们杀不死,被你毒死也是一样的!”
李安然道,“换作别人,那么烈的毒,不等你动手时就被毒死了,可是他,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东西能把他毒死。”
楚狂沉默了半晌,仰头长叹道,“我的苍天啊,这人怎么就杀不死呢!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哎!”
李安然淡淡道,“他中了我的毒,被你砍掉了胳膊,被五弟点中了后心,即便不死,若是没有其他意外,他要恢复现在的状态,至少也要五年。”
楚狂哀声道,“五年,二哥这还要不要人活了,五年,你知不知道五年是什么概念!他熬着,我们也得熬着,五年啊,不如他五天就好了,然后过来杀我们,也算有个了断啊!”
李安然道,“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们的实力,今夜已经是最大发挥了。”
楚狂愤恨道,“都怪那个燕儿,那么任性,非得这时候和他了断,乖乖呆在山庄里等你伤好了再来这一出不行吗!二哥这丫头得收拾,你要是舍不得,就乖乖走开,我非狠狠敲她!”
云逸道,“好了,四哥,人家楚姑娘要咱们这么做了吗?她自寻了断,根本无心嫁给二哥!”
楚狂怔怔地望着李安然,问道,“这,这不是你们两个,策划好的吗?她在这里引他出来,我们负责杀?”
李安然瞟了一眼楼上暗弱的灯光,无声,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楚狂顿时火大,骂道,“你们没计划好,你就让她一个人出来,我问你是不是疯了!”
李安然道,“我给她没办法,她非要了断自己,不肯爱我。我也只能将计就计。”
楚狂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指着楼上道,“那,那她大活人昏在上面,你是把她带回去,还是让她留在这里!”
李安然浅笑道,“还用问,你说呢?”
说完,他独自上楼,很快横抱了楚雨燕下来。“有情痴”的岳老板被李安然请了出来,李安然笑着对他道,“谢谢岳老板您这些日子的照顾,这是银票,全当是打坏器具的赔偿。等过些日子我们成婚,还请岳老板赏光去喝杯喜酒。”
岳老板的脸笑得像朵花,嘴里说着“一定一定!少爷您大婚,在下岂有不去恭喜之理!”但就是推辞着死也不肯收银票。
李安然道,“岳老板您先拿着,到在下新婚,您出件大礼就行了!”
岳老板最后收下银票,点头哈腰地送走李安然众位,立刻命人将有情痴打扫干净。
李安然抱着楚雨燕径直回到楚雨燕的房间。点亮灯,将她放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傻丫头,就因为面具人让她爱自己,她就死活不肯爱,非要死。
这么烈的性子怎么行。可是爱情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你注定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是柔弱的,你就爱她的柔弱,她是强悍的,你就爱她的强悍。
李安然真是有些无奈的笑。他怎么就看上这个倔强的小东西?
在白宅的那次相见,就爱上她,她柔弱也爱,她强悍也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统统归结到这辈子,用宠她一辈子,来还?
李安然为她服下解药。
楚雨燕在幽幽暗暗中渐次醒来。她轻轻地张开眼,死了感觉真好,无所畏惧,无所顾及。
死了的人,还能见到光吗?
她有意识的一刹那,机灵一下子坐起来,却一下子看见了李安然。
李安然在烛光中温柔而疲惫地望着她。
她立刻察觉发生了什么事。环顾四周,在菲虹山庄自己原来的房间里。
这男人给她的毒药是假的!
她望着他不说一句话,李安然笑道,“这么凶看着我干什么,我刚被他打了个半死,你要杀我,现在下手一定没问题。”
楚雨燕望了他良久,问道,“他,他死了吗?”
李安然疲惫地靠在床上,仰面叹气道,“还没,……”
楚雨燕突然浑身起鸡皮疙瘩,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安然笑她道,“死丫头到现在才知道怕吗?”
楚雨燕突然生出种柔弱慈悲的委屈,扑在李安然的怀里,打他道,“你,你竟然拿假药骗我!还笑我!”
李安然吃痛地“哎呦”一声,楚雨燕惊悚地住手,关切地望着他。李安然半笑道,“你这是干什么,能不能等我好点再报仇啊!”
楚雨燕望着他,默默流下泪来。
李安然柔情地搂过她,久久地搂着,舍不得放开。他抚着楚雨燕的头发,热切地亲吻她。
楚雨燕柔情地抱着他宽阔的肩背。李安然,为什么在临死的时候,才知道,和你相爱是多么重要。
李安然带着热吻的气息轻声地问她,“宝贝,现在答应嫁给我好不好,以后都跟我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跑了,好不好?”
楚雨燕火热地接着吻上他作为回应。
是的,她不再跑了。为什么是因为面具人让她爱,她就不敢爱?他的人我都敢杀,还不敢爱?
我们是有血海深仇的宿敌,我即便不能杀他,我即便爱他,可是有仇恨在中间横着,我们在世人眼中似乎只能两两相望,抱憾终身。
可是,可以嫁给他,为什么一定要抱憾终身?
九死一生,生命都看得淡了,何况所谓仇恨。
我是白家的女儿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我是白家的女儿,就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我自己凄风冷雨,无人慰藉寂寥一生?
世人怎么说我我不管,一世的声名,抵不上我抱着心爱的男人时,那片刻幸福。
师父说,做人,不要拘泥于物,更不要拘泥于心。
仇在心中,爱亦在心中。凭什么仇恨就大于爱,有仇就不能爱?
我就是要爱他,而他也爱我。
我就是在他怀里做一个幸福的女人,等着他带我去西湖,涉水为我采一捧半开的荷。
第78章 今夜情浓,莫问江湖
江湖上的人在兴致勃勃地议论。这江南白家与菲虹山庄,那可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可是,白家仅存的二小姐,竟然要嫁给菲虹山庄的少主人李安然?
这,这好像也太离奇太古怪了!
于是乎流传着两个版本。一个说,那白家的二小姐拜杭州花溪苑的苑主为师,学过媚术。长的是天香国色,笑得是风情万种,天下所有的男人都逃不出她的手心,李安然也是男人,自然难过美人关。那菲虹山庄的少主人李安然,武功那是超一流的好,人又长的帅,家大业大风度翩翩,天下所有的女人都逃不出他的情网,而楚雨燕也是女人。
一个说,白家的二小姐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又跟了花溪苑苑主练就了无限风情,她凭借美色混到李安然身边,不止一次要杀李安然。李安然怜惜他们白家家破人亡,对她爱护有加,人心都是肉长,再加上李安然少年才俊,楚雨燕不动心才怪。
不管怎么说,不管为什么,反正李安然和楚雨燕就要成婚了。婚期定在八月初九。
李若萱是提前知道哥哥要结婚的消息的。那个早晨她练完了功,哥哥突然领回了楚姐姐,楚姐姐穿着鹅黄的宽领长裙,在淡淡的晨曦中温柔可人地笑。她看得懵了,楚姐姐上前拉着她的手,嫣然道,“若萱,你,心里还在生楚姐姐的气吗?”
她带着沁人的淡淡的香。令人赏心悦目的仪态和表情。她的话语温暖笑容贴心。李若萱突然手足无措,连声道,“没有,没,我哪有生姐姐的气。我,我是害怕姐姐在生我的气。”
楚雨燕笑道,“那,那你愿意姐姐回来吗?”
李若萱忙不迭道,“愿意愿意,我老早就想姐姐回来,还想去有情痴找呢,就是,就是怕哥哥骂。”
楚雨燕解下自己颈上细细的金链子为李若萱戴上,轻抚着若萱的脸颊,清浅地笑道,“这是我师父送给我的,做工非常精美漂亮,给妹妹做个见面礼吧,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吵架了。”
李若萱突然内心一酸,不晓得是为什么,泪就流了出来,用袖子去抹。楚雨燕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若萱莫哭,姐姐从小孤苦,再也没什么亲人。从此以后,你便只当多了个姐姐,我多了个亲妹妹来疼。”
李若萱哽咽着,伏在她肩头。李安然望着她们笑,说道,“都是高兴的事,哭什么啊,若萱过来,到哥哥这儿来。”
那天哥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让她觉得阳光都一下子明媚了很多,她凑过去,李安然对她耳语道,“别叫楚姐姐了,直接叫嫂嫂吧。哥哥定好日子了,八月初九,现在就直接叫吧,免得到时候改口,麻烦。”
李若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几乎要跳起来,终究忍住,欢欣道,“那太好了,我,我告诉晓莲去!”一溜烟跑了。
楚狂在听到李安然宣布婚期的时候,靠在椅子上斜着眼睛望着楚雨燕笑,打量着楚雨燕道,“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二哥要娶的女人,果真是有味道。别的不说,你是白家的女儿,冒天下之大不韪嫁给我二哥,就有一种说不来的邪性。可就是因为这邪性才可爱,了不起!这样的性子我喜欢。”
楚雨燕倒茶,说道,“四哥喝茶。”将温热的茶送到楚狂手里。云逸道,“我呢我呢!我和大哥呢!”
楚雨燕为他们两各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为付清流奉上。付清流起身退却,少许茶泼了出来。
晓莲笑意盈盈地去擦。付清流望着她笑。
李安然要成亲了,菲虹山庄所有人都欢天喜地,都在忙。
晓莲带着笑,更忙。所有的事都找她。所有的安排都是她做。
她愿意忙。亲手为心爱的人操办婚礼,每一道环节力求精致完美。她可以在殚精竭虑的忙碌中,忘记去怜惜她自己。
自己不值得怜惜。她冷眼看自己的幽独,突然发现,她习惯了自己的幽独。
李安然,从来不多看她一眼,也不少看她一眼。
他对自己好,对自己信任,乃至有一点敬重。
原来以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可是他那次醉酒,说的话,却突然让她内心恐惧。她的少爷,可能把她的一切尽收眼底,只是掩藏很深,不动声色。
她无数次觉得凄凉。他若知道了她的心,打算如何安置她?收房,外嫁,还是做小姐的陪嫁?
为心爱的人操办婚礼。她办得越漂亮,她就越凄凉。
楚姑娘像是换了一个性子,很快和若萱打成一片。
她会做精美的糕点,会做各种新奇生动的小玩意。她会打扮,若萱坐在镜子前,她随意地一摆弄,若萱顿时生动漂亮很多。若萱经常亲昵地抱着她欢呼,一会儿不见她就要去寻。她现在正在和她未来的嫂嫂学煮茶。
原来她静静地在花园里默不作声,那只是因为她不想。一旦她想,她很快就可以俘虏所有人的心,若萱现在就像迷恋刚回家的少爷一样迷恋她。
晓莲突然就自卑。楚姑娘那么美,轻而易举掌控全家。每个下人都欢欣地小心翼翼讨好她。她笑得不着痕迹,看似轻松随意却不掩风华高贵。
那种高贵的风华,不是寻常人可以拥有的。譬如自己,就算李安然肯娶,她自己也绝对没有那种风华。
也是,少爷看上的人,怎能没有风华?
风华对于楚姑娘是一件随心所欲可以突而繁盛突而消退的东西。下人们都在私底下说,原来楚姑娘这么漂亮,怎么原来就没觉得。现在仔细看,就觉得她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神奇。乍一眼觉得无所谓,再一眼就需要细细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