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外室重生了——乌龙雪
时间:2021-08-02 10:04:04

  又向房中侍女打了个手势:“将季先生今日新配的清心香点上。母亲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霍宁玉虽然还是记得贺云樱有些畏惧萧熠,但终究觉得大概只是太过生疏。这几日船上相处并无风波,或许此刻应该好些了,便摇头道:“没有什么旁的。只是你记得,与樱樱说话温和些,莫吓着她。”
  萧熠酒意略略上涌,看了一眼跟前的贺云樱,唇角一勾:“母亲放心,儿子自有分寸。”
  退出霍宁玉的房间,萧熠与贺云樱一前一后地沿着回廊往外走,但走了大约几丈,贺云樱感觉再走就距离霍宁玉房间太远了,便不肯再跟着:“兄长有什么话,不妨在此处说罢。”
  萧熠驻足,回头看了一眼身处的回廊与山墙,唇边笑意扬起,与先前在母亲跟前的谦和内敛便全然不同了:“妹妹怕什么?”
  贺云樱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并没有什么,只是东苑这样清净,在哪里说话都一样,兄长有什么想问的,在此处不能问吗?”
  “既然都一样,到那边亭子里坐下可好?”萧熠抬手一点,指向了再数丈外的一座八角凉亭。
  亭边栽植了许多翠竹,又有极浅的清溪环绕,亭中悬着琉璃灯,这昏黄暮色之中也不算太过晦暗。
  看起来的确是乘凉或说话的好地方,贺云樱却还是犹豫不前。
  一来是距离霍宁玉暂居的房舍实在太远,二来,便是前世往事再上心头。
  上辈子她没有来过孟家园林,但京南蘅园里,是有一座相类的华亭。
  萧熠第一次亲她,便是在一场小宴之后,带着微微的酒气,在那座临水绕花的华亭里。
  而她身故之前,听到萧熠说的最后一句话,同样是在华亭畔。
  “妹妹犹豫什么?”萧熠往回走了一步,声音压低了些,眼中的深邃玩味却更深了,“难道想起了什么事么?”
  这倒提醒了贺云樱——前世德化六年,萧熠根本没有出现在华阳,所以今生见到他现身寻找母亲,又出手调走了她的舅父,她就知道他也是重生之人。
  可对于萧熠而言,她此时本就在华阳,她后头的变数更多是因他而生。
  “确实想起了一件事。”贺云樱心念飞转之间,重又坚定,扬眉笑道,“我小时候不懂事,跟着长辈出去玩,在一座亭子里被狗咬过,所以就不喜欢。但现在有兄长护着我,那咱们过去说话也无妨。”
  她的樱唇一张一合,吐气如兰。
  她的眼睛又明亮又活泼,像是漫天星光都在其中。
  萧熠心头的小火苗在微微酒意撩拨下越发炽热。
  “被狗咬过。”他不由重复了一次,眼光始终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唇,“很疼么?”
  “当时,还好。”贺云樱弯了弯唇,眼睛里却没有笑意,轻轻舒了一口气便往前走,绕过萧熠,直接去往那边座竹间溪畔的凉亭。
  亭中并无石桌石凳,但亭柱之间有一尺半宽的雕栏,贺云樱拿帕子略掸了掸,便随意择了一处坐下,坦坦然望向萧熠:“兄长有什么要商议的事情,请说罢。”
  萧熠没有立时说话,他略略侧头,还是望向贺云樱,眼睛稍稍眯起几分,上下打量,似有所思,似有所忆。
  贺云樱既不生气,也不回避:“兄长要是有话想问,也请直接问罢。”
  再几息之后,萧熠在她正对着的方向也做坐了下来,与她目光完全正面直迎,神色却柔和了下来,声音低沉:“妹妹到底是怕我,还是恨我?”
  这话便像一颗石子敲在湖面上。
  咚地一声。
  贺云樱仿佛听见自己的心震动了一下。
  但也就是一下而已。下一瞬这颗石子就直直地坠了下去,周围翻起的涟漪之小,甚至不需清风抚平,就已然消失无痕。
  “兄长这是什么话。”她笑了笑,“您是母亲的儿子,我只有尊敬而已。”
  “妹妹说的可是实话?”萧熠盯着眼前这样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明艳小脸,眼光渐渐锐利起来,“骗人,不是好习惯。”
  贺云樱再次笑了,这次比刚才更加真心,回答的话说得更慢,却并非迟疑,只是更加清晰:“我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兄长呢?也都是实话罢?每一个字都是罢?”
  她的笑容这样明朗而坦然,但那看似寻常的反问,却立刻像是一把刀,反刺回萧熠心里。
  他又看了她片刻,随即转了脸,望向苍茫暮色中的东苑花木:“我在官场行走,有些时候,也不得不迂回。”
  “官场上宛转迂回自是难免。” 贺云樱又轻笑了一声,后头的话声音更轻,“逢场作戏,口不对心,都是不得已罢?没什么,反正是向着外头的人。”
  萧熠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觉得这“通情达理”的体贴话,听起来竟是这样的刺耳。
  一阵晚风拂过,萧熠再一次在酒意之中微微目眩。
  他看着琉璃灯光下,越发柔美璀璨有如明珠宝玉的贺云樱,好像有无数话想说想问。
  然而光影明暗之间,他自己心头交错纷杂的念头此起彼伏之间,他又觉得此时此刻,没有什么可以再多问多说。
  最终对峙片刻,还是萧熠再次转开了脸:“今日安逸侯待客之酒太烈,我还是先回去了。妹妹明日若想去淮阳何处游玩,只管吩咐林梧安排人保护便是。”
  然而不等他起身离开,留下什么夕阳之下的颀长身影,贺云樱就先应声起身:“兄长喝了酒,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不要让母亲担心才是。我也回去啦。”
  连做个样子叫人过来看照应的意思也没有,直接轻轻颔首,转身就走了。
  萧熠坐在亭子里,看着贺云樱亭亭远去的身影,忽然有种微妙的陌生感。
  前世里,好像永远是他来去蘅园,随心所欲,贺云樱不是在迎接他、等着他,便是送他到门口。
  他不论是乘车骑马,不论什么时辰时节,只要还在蘅园门外目力可及之处,他回头,总能看见她身影的。
  又枯坐了半晌,晚风越发清冷,等候了许久的林梧终于忍不住主动上前:“王爷,是不是回房安歇了?”
  “嗯。”萧熠其实没有真的太过酒醉,他素来节制,前生最大的放纵与沉迷,都在蘅园之中。
  包括此刻坐在亭中,也不是真的醉到无法起身。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前世今生的朝政斗争,家族亲眷,同袍下属,一重又一重的利益、恩怨、存亡交叠在一起,哪怕果决多谋如他,也有茫然无绪的一瞬。
  而今日他回到房中,躺在床上,阖上眼帘那一刻,他忍不住想,当初若是多回头几次,多好。
  同一时间,盥洗之后安眠的贺云樱,心绪却全然相反。
  有些事,真的是说出来的一刻,才知道已经放下。
  她的思绪很快转到了另一件事——淮阳如此繁华,难得住几日,应该去哪里游玩呢?
  转日一早,这答案居然就送到了眼前。
  在那份长长的礼单之后,窦婀娜又打发人送了另外的帖子,邀请霍宁玉与贺云樱到灵霞寺赏花。
  灵霞寺的云霞花海是淮阳最有名的盛景,每年夏秋之间会举办四场诗画大会,其中一场就在两日之后。
  “灵霞诗会,我以前还去过一回。”霍宁玉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笑意里带着几分回忆的怅惘与温柔,“会有许多名家与会,也有很多青年才俊,很是热闹好玩的。”
  说着,带了几分取笑之意去看贺云樱:“樱樱,或许就有缘分在这里呢,你若想去便去吧。”
  贺云樱一心只想去玩,但也不分辨,只笑着应道:“好呀。”
  抬眼之间,又见萧熠望着她,没有了那日带着酒意的轻微迷离,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复杂意味。
 
 
第11章 诗会花魁   大约满庭满寺,再也没……
  五月初九,宜破土,入宅,出行,气死便宜兄长。
  贺云樱最终还是退回了窦婀娜的帖子,改由安逸侯的妹妹孟欣然陪着前往灵霞寺诗会赏花游玩。
  拒绝窦婀娜的理由很简单,帖子上明确说是邀请伯母霍宁玉为主,想也知道算计的是霍宁玉若能前往,做儿子的萧熠一定会陪着。至于贺云樱这个便宜妹妹,只是可有可无的添头。
  可惜霍宁玉本就怕热,又被季青原反复叮嘱要多休息,根本无意前往,直接将帖子退了,还送了几样华阳特产算礼尚往来,也不承前日礼物的情。
  安逸侯这位园林主人闻弦歌知雅意,立刻叫自己的幼妹孟欣然过来陪贺云樱前往。
  孟欣然刚满十六岁,性情跟她大哥一样开朗豪爽,与贺云樱聊了几句便觉十分投缘,随即便向霍宁玉与安逸侯等人保证:“夫人兄长,都请放心,我一定带樱樱好好玩个痛快。”
  而让贺云樱稍感意外的是,萧熠居然没有直接与她们同行,而是在定下了前往灵霞寺诗会的行程之后提了一句:“我明日一早有事,要先出发。晚些与你们在寺中见。”
  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人人都觉得不过是正常的行程变动。
  只有贺云樱再次与他目光交错之间,心里隐隐觉得,萧熠可能有什么算计筹谋。
  但他的心思那样深,她曾经觉得自己跟他日久可以料中几分,可到了现在,她却不敢这样想了。
  当然,也是不愿意想了。
  五月初九这日的天气十分晴朗,灵霞寺中的大片霞光芍药,锦云海棠和翠山紫薇交错盛放,深深浅浅的芬芳灿烂熏人欲醉。
  从灵霞寺山下的道路处便已经可以看到许多游人,尤其是年轻的儒生仕子,豆蔻少女,衣着鲜亮,青春飞扬。
  大燕朝民风本就开明,淮阳城作为淮州首府,也是江淮之地最重要商事重镇,四州通衢,女子经商之事极多,比华阳等其他州府更加开放。
  贺云樱与孟欣然一路行来,完全没有看到有姑娘头戴帷帽或是面幕,更多见的是年轻男女轻松说笑,赏景游览。
  诗会举办之处在灵霞寺最宽阔的灵云庭,是灵霞塔与寺中正殿之间的一座极大的白石广场,灵霞寺每年大办法会之时可以容纳上千僧侣。
  而今举办诗会,在其中摆设了书画案几数十,让青年仕子们当场泼墨写诗作画,中间又有单独的凉棚高台,设了座位茶几等十数席位,可以让书画名家讲论评析等等。
  孟欣然陪着贺云樱,边游览边为她解说:“灵霞寺虽然每年有四场诗会,但只有这一场会评出今年的诗会花魁,所以来的人也最多。”
  “花魁?”贺云樱讶然,“那不是……”
  “是什么呀?樱樱妹妹看上去那么乖,也听说过吗?”孟欣然促狭笑道。
  贺云樱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虽然没有孟欣然的豪气,却也不是扭捏性子:“哎呀,谁没偷看过话本子呢,难不成欣姐姐是去过的么?”
  孟欣然看看周围,随即靠近贺云樱低声耳语:“我真的偷偷去过,你要是想去玩,回头我带你去好不好?”
  这就是贺云樱没想到的了,但想想确实觉得好……刺激。
  “咳咳,先说诗会罢。”哪怕是悄悄动心,贺云樱也不好立刻承认,先假正经片时好了。
  此时她们已经到了灵云庭南侧的台阶处,便见两条大大的条案设在台阶旁,案上满满放着大捆大捆的芍药花枝,还有几个青衣童子在给所有前往诗会的行人递花,每人五枝。
  孟欣然笑道:“这就是来历了。那些仕子诗画完成之后会让游人欣赏投花,得花最多的之人便为魁首。说到底又不是考状元得功名,就是图个热闹好玩罢了。”
  又一指另外灵云庭北侧:“你瞧那边,还有人做赌盘呢,赌谁是今年的三甲。”
  贺云樱点点头,确实觉得这样好玩多了。
  她原本主要是想来赏花赏风景,但有了这五支芍药在手,她也想好好看看那些仕子的诗文画作了。然后再去下注,输赢不要紧,主要是测一测自己眼力如何。
  带着这样的兴致,贺云樱与孟欣然便顺着那些书画诗案逐一看过去,有些显然是预备已久,已然书写作画完毕,但也有不少为了炫耀才华,是即兴选题作诗作画。
  若是刚好那仕子再清俊几分,自然就会赢得更多注目称赞和花枝。
  “欣姐姐,有没有哪家仕子是常常夺魁的?”贺云樱一路看过去,见水平参差不齐,但鲜有真正的上佳作品,便又去问孟欣然。
  “怎么,想做功课好下注么?”孟欣然笑道,“我却想考考妹妹眼力呢。”
  贺云樱失笑,她原本没有这个意思,但听起来好像也不错,索性去挽孟欣然手臂:“姐姐倒提醒我了,要是能赢,等姐姐带我去找见识真花魁,我来付银子可好?”
  “哈哈哈,你果然是爱玩的!”孟欣然越发喜欢贺云樱的性子,刚要提一句往年的诗会,一眼扫见前头好像聚了不少人,围着一处画屏称赞议论,比她们刚才所见的书案画案处人多了不少。
  那屏风足有六尺,一个青年儒生正在作画,一幅月夜山川图已经完成大半,旁边还有题词——江月见重山。
  笔法圆润,气势恢宏,即便尚未完成,也能看出远超过刚才诸人诸作,而画屏旁用来盛放花枝的竹篓已经有不少芍药,都快溢出来了。
  “这画不错哎,人也真俊!”孟欣然拉着贺云樱过去看了片刻,不由真心赞叹,顺手也丢了一支芍药过去。
  贺云樱却没动。
  天青头巾,黄竹短钗,玄色滚边的素白宽袖袍服。
  玉白面孔,俊美眉目,提笔顿挫之间神色专注平和,飘逸如谪仙人。
  大约满庭满寺,再也没有比他更俊美的青年了。
  若不是这样的才华风仪,她前世如何会一见误终身呢?
  头巾、竹钗、玄边素衣,屏风上的诗词,一切都与她前世与他初遇那日一模一样。
  “哎?”这时孟欣然也认出来了,“这是不是你兄长?不过诗画真的很好哎,你不给他留两支芍药?”说着,她自己已经几乎要将第二支芍药投进竹篓了。
  贺云樱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诗画太刻意,便落下乘。”转头扫了一眼另一厢的另一张书案:“哎,那幅字不错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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