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片刻,谢明鄞似有微叹,转而吩咐芙岚招呼马车去街口候着,于是便只剩下二人了。
谢明鄞至始至终都没有过分靠近,只道一句送她去,听此,沐锦书提步跟在他的身后。
灯火映照二人的身影上,夜风习习,吹动沐锦书的发丝,凉爽舒适。
行在前头的谢明鄞清贵修长,步伐沉稳,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开口道:“以后不要单独与陆于渊见面了。”
沐锦书微微一顿,淡淡回道:“母后说陆小侯爷是个不错的人。”
谢明鄞道:“过于清瘦文弱,在我手底下都过不了一招,不适合你。”
沐锦书轻轻撅唇,今日若不是他的出现,或许还能愉快些,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此语落下,前头的谢明鄞侧过身子看向她,沐锦书忙停住步伐,二人四目相视。
他有片刻的沉凝,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开口道:“昭宁......”
正此时,远处的街口传来芙岚的声音,喊了几声公主,也打断了谢明鄞的话。
沐锦书侧首,只见那辆朱漆翠盖的马车已停在街口,她心中似松了一口气,看向谢明鄞一眼,便提着裙摆赶过去。
谢明鄞收敛心神,停在原地,忽听沐锦书走过时,有什么声音响了一下。
他低眸只见一个被捏皱的荷包掉在地上,微微一顿,福身将其捡起。
那荷包上的梅花素雅简单,不难看出是谁绣的,只是它巧好掉在百姓祈月时倒在地上的酒水里,弄得有点湿也有点脏。
谢明鄞轻挑眉梢,微微一笑。
......
街口的灯火较为阑珊,此时游玩的人也少了起来,有些摊贩已收拾东西离开了。
沐锦书提着裙摆踩上梅花凳,站于马车前板,忽觉衣袖里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于是皱着眉,往衣袖深处掏。
芙岚见沐锦书似乎在寻找什么,便关心道:“公主怎么了?”
沐锦书掸掸衣裙,轻声道:“我的荷包好像丢了。”
说话间她回过身,只见身姿修长的谢明鄞正站在马车旁,神色自若,而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只梅花荷包。
见沐锦书回身看他,谢明鄞淡淡一笑,明朗俊逸,气宇清和。
沐锦书顿住,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道:“你从哪里得的。”
谢明鄞看一眼手里的荷包,唇角噙着笑意道:“适才有位小娘子送的。”
“你...你胡说。”沐锦书站在马车上,高出谢明鄞许多,说道:“这是我的荷包,还给我。”
谢明鄞道:“你就是这样同我要东西的?连皇兄都不喊。”
沐锦书欲向他反驳,又见他拿着荷包不给她,瘪着唇道:“二皇兄有的是红颜知己,干嘛要抢昭宁的荷包。”
她才不会再送荷包给他了,送太子哥哥,送陆于渊都不送他。
谢明鄞微怔,随即又勾唇微笑,“哪来的红颜知己,那些胡编乱造的鬼话你也信?”
沐锦书急红了面颊,探着身子要荷包,口不应心地道:“关我什么事,把荷包还我。”
她正站在马车前头的踏板上,一旁的芙岚见此将她扶住,是怕摔了。
谢明鄞退了半步,瞧了瞧手里被弄脏的荷包,道:“这荷包掉地上有些脏乱,皇兄拿回去洗洗再还你。”
沐锦书见他欲收起来,心一急便伸手去夺,谁知脚踩踏板边缘忽然滑空,便要从马车上摔落。
谢明鄞心间一紧,忙上前手急眼快地将她抱住,有力的手臂搂住盈盈细腰。
沐锦书一下子扑进谢明鄞怀中,是吓得不行,本能地环住他的颈脖,正好让他抱了个满怀,一如从前那般温香软玉。
二人怔松相视,沐锦书腾地一下红了脸,柔顺的发丝也落在他的面庞上,近在咫尺,分外娇媚。
谢明鄞一顿,搂着娇娇软软的她,扬唇笑了起来,“伤着没?”
沐锦书红着面颊,扶在他肩膀的纤手发着颤,熟悉的气息使她心里怦怦直跳,他们越是贴近,她便越是慌乱。
沐锦书将他推开,落地时身子都站不稳,看了看他手里的荷包,说道:“我不要了。”
然后让愣在一旁的芙岚扶她上马车离开。
见沐锦书一副被欺负的委屈模样,谢明鄞欲上手搀她手臂,“二哥送你回去。”
沐锦书躲开他,紧张说道:“不要。”
言罢,便入车厢里去,谢明鄞则站在车下,随即马车便徐徐离去。
谢明鄞都没反应过来,方才的温香软玉似乎都还残留在怀里,低眸看着手里的荷包。
他知道昭宁不喜他靠近,可他并不是故意抱她太紧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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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香薰球
马车缓缓行在长街上,游玩的百姓已散得差不多,单零的灯火下,仍有三两金吾卫在巡逻。
车厢里有些闷热,于是窗牖敞着,让夜风吹进来,但沐锦书的面颊仍是有些发烫,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芙岚低喃着认错道:“是奴婢没扶稳公主,害得公主险些摔倒,您就罚奴婢吧。”
沐锦书不说话,仿若没仔细听芙岚的话,低眸看着裙摆下的绣鞋,脚尖还在有些酥麻。
回想方才,二哥力气那般大,接住她身形都不见摇晃,可实在抱得太紧,差点急哭她。
从什么时候起,生怕让人搂她的腰,更别提给那个人抱着,就那么一下,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趴上去了。
思绪到这时,忽听见芙岚在一旁小声嘀咕,“好在二殿下没让公主摔。”
沐锦书抬眸看芙岚,心间发热,她将身子侧向另一面,避而不听。
芙岚低语道:“奴婢不提了。”
片刻后,行驶的马车逐渐停下,芙岚从车窗口往外看,已至福安宫阙前。
高门的两侧有两名禁军站岗,有个小太监正在等候,认出马车上的徽记,便连忙迎上来。
沐锦书让芙岚扶下了马车,听小太监讲是奉李尚仪之命来接人的,她便没有过多追问。
入了宫阕后,皇城不少宫阁都已熄了灯,显得有些灰暗,沐锦书询问小太监几时了。
“快戌时了,公主回来得刚好。”
小太监瞧了瞧四处的灯火,又道:“皇后娘娘说庆朝基业来之不易,需俭以养德,有些无必要的宫阁能熄灯便熄着。”
沐锦书神色淡然,颌首之后不再询问什么。
......
已是深夜,回到琼思斋后,沐锦书便叫侍女备上热水沐浴更衣。
清素淡雅的房间里,两个侍女静候在屏风外,公主殿下沐浴时素来只让侍女备好衣物和花皂之类的,不让人在跟前伺候的。
直到许久之后里头一声轻唤,侍女才行进去,沐浴的人儿已披上衣衫,梳理着微湿的长发。
热气将她的面颊蒸得红红的,半掩的肌肤白皙玉洁,与清雅脱俗的气质相衬起来,既纯又欲。
侍女则忙将用过的浴水提出去,收拾桌面,不过一会儿便只剩下淡淡的花皂香了。
沐锦书席地坐在绒毯上,苏罗制的衣衫轻薄,勾勒着姣好身躯,侍女依坐身后替她将湿发擦干。
沐锦书有些心不在焉,正此时,一个侍女捧着个物件走进来,停在她身旁,说道:“公主,楚王殿下托人过来,说是公主莫真同殿下生气,这个给公主赔礼了。”
沐锦书闻言抬了抬脑袋,瞧向侍女手里的东西,是个祥云银镂香薰球,球底还垂着天青色的流苏。
沐锦书似有一愣,这么晚了,是没想到谢明鄞叫人来琼思斋,她将香薰球拿起来,小巧精致,里头可放香料。
女儿家嘛,难免喜欢这些精致漂亮的小物件的,沐锦书眼眸带过一抹欢喜,又暗暗藏住。
看似不情不愿地留下香薰球,别的话也没说,挥手让侍女下去回话了。
待人走后,沐锦书低眸瞧着手里的东西,雕饰精美,秀气可爱,他一个大男人,上哪儿找的。
****
翌日早晨时,沐锦书便去了凤仪宫请安,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多少会点追问这昨儿的事。
沐锦书对小侯爷陆于渊的印象并不差,不过却并无别的情愫,若是做个友人,自是可以的。
魏皇后也从她口中得知昨儿楚王也在,沐锦书点着头,诚实道:“二皇兄和陆小侯爷交谈甚佳,昭宁都没能插上话。”
听此,魏皇后停顿片刻,将谢明鄞有意为沐锦书把关驸马的话说了出来,淡笑了笑,“他估计是要考量陆家那小子呢,改日本宫说说他。”
沐锦书心里直犯嘀咕,就因有二哥在,她才难找夫婿。
言罢,魏皇后又吩咐沐锦书道:“你二哥回京这般久,还没去宜寿园看望太上皇,本宫便想着,正好太上皇近来康健不少,你同太子,楚王去一趟吧,孝敬他老人家。”
大庆太上皇,年近七旬,正居于皇城外的宜寿园颐养天年,其人德高望重,但淡泊名利,仅执政三十余年,便禅位给皇长子。
沐家祖上高功,曾与太上皇开拓疆土,征伐四海,当初沐家为国战死,正是他让皇帝收沐锦书为皇家义女的话。
所以太上皇对沐锦书这个孙女是较为疼惜的,皇后会让她一同去看望,自也是理所当然的。
沐锦书顿了顿,回应一声好。
难得去宜寿园,沐锦书自然不会两手空空的去,平日里她也找不来什么大富大贵的东西。
沐锦书的书画是太上皇所授,素来爱监查她画技是否有长进,所以每次去宜寿园,沐锦书都会带一幅画去,听其教诲指导。
魏皇后提及此事后,沐锦书便在书房待了一整天,作出一幅松鹤延年图,用作给太上皇观摩。
待沐锦书放下笔,想到将与二哥,太子哥哥同去宜寿园,心中又有些沉凝。
芙岚端着茶点入门来,正见到沐锦书在失神,便唤了一声公主。
沐锦书抬手一动,衣袖掠过砚台,染到墨色,芙岚将忙茶点放下,揽起她的袖子擦拭,“公主啊,你近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沐锦书也解释不出来,瞧着那被弄脏的衣袖,只怕是不好洗了。
芙岚没能将衣袖擦干净,只好放下,自打二皇子回京,公主便时常走神。
眼下去宜寿园,又要同二皇子相见,恐怕这心里胡思乱想的。
可那两年里,公主虽然不提他,但芙岚自小同她作伴,是知道公主时不时会挂念二皇子。
芙岚道:“奴婢都不知道公主到底是怕二殿下,还是讨厌二殿下了。”
沐锦书回避道:“你说起他做什么。”
芙岚将桌上画好的图收起来,以免她不小心墨染,毁了画,她道:“公主要是讨厌,二殿下敢乱来,那便打他!”
沐锦书神色微顿,想了想然后点头。
......
宜寿园是座傍山林园,碧水潺潺,虽在皇城之外,但不过也才半个时辰的路程,太上皇喜好清净,在此静养是最好的。
出城当日,沐锦书先见到的是太子谢明擎,身着一袭淡金华衫,清隽肃正,矜贵逼人。
与之随行的还有太子妃,大理寺卿的掌珠许凝,容色出众,温婉尔雅。
二人一直以来都十分恩爱,只是成婚两年,都未得皇嗣,这导致皇后对太子妃多少有些不满。
太子虽同沐锦书不似同二哥那般亲近,但也是处处护着她的兄长,只是比较严肃罢了。
沐锦书与太子哥哥二人闲谈过两句,便望着二人携手入了马车,除去无皇嗣之事,二人的确很般配。
沐锦书入马车坐下片刻后,才听见外面有谢明鄞到来的动静,她两指分开车窗帏幔,偷望了一眼。
那身形颀长的男人正与她一车之隔,背对着她的方向,换去劲衣的他显得温雅许多,不似在军中的那样威武。
光看背影,竟有点像两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兄长模样。
沐锦书唇瓣微抿,放下车窗帏幔不再去看 他,随后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车轱辘的转动声一下又一下。
她一直都将二哥当作亲哥哥看待,他清正自持,温和有礼,干净得像未染墨的宣纸。
可偏偏是这个她当作亲哥哥看待的人与她发生了违背礼数的事,对她而言,如遭翻天覆地。
导致她现在都对谢明鄞的触碰都有着不一样的反应,是一种难以启齿的反应。
所以对谢明鄞避之不及,只怕愈演愈烈叫人发现,她自应清傲高雅,绝不是那种放浪的女子。
沐锦书暗暗收敛心绪,俯身依靠车内软榻,阖眼轻歇,纤手下意识地紧攥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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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车厢
去宜寿园的官路较为平坦,一直都没怎么摇晃,沐锦书在车厢内小睡了一场,醒来时便已到宜寿园。
午后夏日,还是有些炎热的,沐锦书手里便捏着个团扇,与兄长一起在园中长亭拜见太上皇。
前段日子太上皇体弱,圣上欲想将他接回皇城,但这人老了,就是有些固执,不愿住宫中,单单一句苦闷,打发了来接他的人。
或许是二皇子从北疆率兵而归的消息,传到太上皇的耳朵里,便可见的康健不少。
他们见到人时,太上皇正晒着太阳,等鱼上钩,得见三人的到来,才悠哉悠哉地坐起来。
太上皇把谢明鄞叫到跟前多看了几眼,感叹时光荏苒,心中欣慰。是较为欣喜的,尤其是在外历练许久的谢明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