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已经给那边去过信了,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借住的肯定不止宁桃一个人。
林大老爷也很快回了信,如今宅子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他那个宅子离贡院不算太远,而且清净,对于考生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主要的是今年天气太热。
客栈里人又多又杂,别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几年的功夫都白费了。
宁桃道:“那林大老爷知道咱们的关系吗?”
秦先生拍拍他的脑袋,“自然知道了,只不过当时认亲太过匆忙,两边来回不方便,林家没赶过来,不过礼物还是到了的。”
宁桃暗自松了口气。
所以,他这次过去得先以外甥的身份拜一下两位舅舅。
然后顺理成章的住进人家的宅子里。
也不用给租金。
更不好意思的是,还要拖家带口。
秦先生知道他的意思,笑道:“不用担心,你两个舅舅人都很好。”
末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已经与他说明情况了,你是与表哥们一起参加考试的。”
宁桃:“……”
到了七月,宁桃就背着包和宁林一道坐船去仁川府考试。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宁桃光是要带进去的吃的,就备了好大一箱子。
宁林看得脑仁直疼,“知道的,你是去考试,不知道的……”
“以我为是去卖货。”
这话也不止宁林一个人说过了。
若不是时间不允许,其实他还可以在贡院里摆个小吃摊,他发现最近做的酸辣粉真是人间美味。
话题一岔开,宁桃原先那份紧张的情绪就不翼而飞了。
这一路上,他倒是没急着读书,反而是在船上,听大家东南西北的聊。
整个人脑袋放空,不知不觉就到了仁川府。
王大和王三也赶来了,令宁桃没想到的是,王二也跟了过来,双方一见面,宁桃略一思索便喊了一声二表哥。
王二咧咧嘴,好险没哭出来。
宁桃吓了一跳,这特么还想碰瓷他是咋了。
双方打过着呼,放好东西,他便与宁林两人带着一大堆的礼物先去林家拜会了。
令宁桃没想到的是,林大老爷家里还有客人。
略一打听,门口的小厮道:“是从棉城过来的。”
杨柳县就属于棉城府管辖,居然是老乡。
小厮又道:“跟您年纪差不多。”
宁桃心头一跳,“该不会是老相识吧。”
可不就是老相识。
在府城的时候,两人还讧上了。
宁桃见到范公子的时,双方均愣了一下。
范公子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凝固了,微微拧眉,看向林大老爷。
林大老爷头一次见宁桃。
可不否认,仅一眼,就被宁桃的模样给惊喜到了。
个头比常人高上不少,大眼高鼻,一双眉毛聚而不散,面相看起来贵则重情。
林大老爷原先收到信时,还跟林大太太道:“老六这些年来还是改不了一个毛病,自己喜欢的东西,硬要吹得天花乱坠。”
如今见着真人,林大老爷只想说,老六所言不虚。
第97章
双方表明身份。
林大老爷颇为感慨, 拉着宁桃看了一遍又一遍:“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外甥呀。”
“妹妹生出来的孩子就应该是这样优秀。”
宁桃:“……”
你们一家人是不是都大爱玄学。
范公子脸黑了一次又一次。
他是来借宅子的。
上次院试,他住的就是林家的宅子。
这次来考试,父亲提前已经给林家来过信了, 说是还要借宅子。
两家关系一直不错。
不等林大老爷回复,范公子就来了。
本以为大家心照不宣,岂知,刚才他过来,林大老爷很不好意思地开口, “那个宅子怕是不行了, 如果贤侄不嫌弃,就住家里吧, 我特意让人收拾了一座院子……”
环境清幽,远离大院的宣闹, 是读书的好地方。
范公子知道他这是要借给自己的外甥住。
原来还想着林家什么时候有外甥了,他们家那位姑姑早些年生孩子的时候就死了, 搞了半天是认的干亲。
连过继都不是。
更没想到, 这个外甥居然是宁桃。
双方一对眼, 范公子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这辈子唯一吃过亏的地方就是在宁桃身上。
这次果不其然。
又特么来一次。
范公子磨了磨牙。
待林大老爷与宁桃聊到宅子时,微微笑道:“伯父, 我与宁公子乃是旧识,既然那宅子是让宁公子住的, 不如小侄也一道过去吧,刚好咱们可以做个伴。”
宁桃挑眉。
谁跟你旧识了。
冤家还差不离。
不过他又不是主人,他自己入住,又带了两个表哥一个亲哥, 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范公子要住, 他更不好多嘴了,只得微微笑地看向范公子。
林大老爷道:“这样倒也好,你们住一起,多少能互相聊些学问方面的东西,倒是比住在我这里好的多。”
范公子道:“那多谢伯父了,小侄这就让人把东西搬进宅子去。”
林大老爷笑道:“二毛,舅舅送你们过去,那宅子小妹在世的时候,最喜欢住在如意院。她常说,如意如意称心如意,这次你来了,定要住在那里,借着这个名儿,也祝你称心如意,桂榜题名。”
宁桃心下扑通一声。
吓他一跳,还以为大老爷要念如意如意按我心意快快显灵。
范公子一听这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如意院就是他想住的。
而且那院里有一棵树长得特别像玉如意。
他也想借这个名头。
林大老爷很热情的拉着宁桃把他送进了如意院。
屋里早就收拾好了。
怕小武一个人忙不过来,林大老爷还特意留了两个人给他们打下手。
厨娘也早早预备了饭菜。
宁桃这边人主仆一共八人。
而范公子那边光是随从就有八个,总数上比他们还多了一个。
所以,宁桃原先听秦先生说这院子有好几个小院,他们几个人一人一个院子足够了。
如今范公子一住进来,院子就有些紧张了。
最后宁林搬来与弟弟一道住。
王家兄弟就在他们隔壁的石榴院。
宁桃望着院里又大又红的石榴,笑道:“这院名也喜庆,石榴红红火火的,喻意蛮好。”
王三笑道:“你就别在这儿乱搞什么喻意了,你先给我讲讲这几道题。”
回了老家学习倒是轻松了,还能每天搂着媳妇。
可是有些题目,县学的先生也讲得不太好,尤其是数术题,县学里的内容,还在他们初入书院里的水平。
过县试和府试倒是没问题,但是想要乡试就有些困难了。
他与王大两人,越是研究越发觉得糊涂。
最后索性把题给录了下来,等到了省府一并问宁桃。
不是所有题都会在试卷上出,也有可能他们不会的一道都不会出,但是运气好了,撞大运了,上去无论哪一道,你最后丢的都分数呀。
饶是改革后的计分方式比以前好多了,但是不可否认,人这么多,差一分就差了好多名,想要录取就没那么容易了。
宁桃趁着小武和东桂收拾东西的当口,帮两人把题过了一遍。
宁林凑在跟前看了一会。
这些题在书院这几次的摸拟考试中,差不多出过四成左右,所以说,这些题并不是太难而不一定能遇到。
反而有一半的几率会出现。
宁桃讲完,怕两人还不太懂,索性出了几道题形相近的。
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最近几日,我每日出几道典型的题,你们一起跟着做,就算是考试遇不到,也没什么坏处。”
刷题嘛,熟能生巧尔。
两人表示认同。
宁桃一抬头就瞧见王二眼巴巴地看着他。
可他看过去,对方却低下了头。
宁桃不置可否,他最近这段时间,已经不怎么看新书了。
反而是把四书五经中经典的,很容易出现的部分给过几遍,以保万无一失。
就算是垫底他也认了。
总之,他不想再冻手。
想到此,宁林几个去刷数术题,他到自己房间看书去了。
晚饭后,宁桃照例拉着几人一起踢球。
王二踌躇了一会,还是宁林喊了他好几次,才不好意思地上了场。
可每次球在宁桃脚下,他都不好意思跑过去。
宁桃嗨了一声,大脚一开,便把球朝王二踢了过去,结果他速度快、力度大,王二一时没注意,直接撞到了肚子上。
宁桃:“……”
王三道:“二哥别走神呀,咱们几个人不一定能玩过二毛一个。”
宁桃道:“要不一起上,看我这次能带球过几个人。”
众人:“……”
给你脸,你真不要脸了呀。
宁桃的脸皮一向很厚,被表哥们追着,玩了两刻钟。
王三最先倒在石凳上像风箱一样的呼啦呼啦地喘着粗气,“你是不是人呀,欺负你哥我年纪大了是吧。”
宁桃实在没想到,回家这两年里,他的运动能力退步如此之快。
王大比他能好些,据说平时没事举着儿子玩儿。
王三现在连宁林都比不上了,王二倒是出呼他意料。
王三道:“哥老了,真的老了。”
王大抽他,“我和老二都比你大,你在这儿吵什么吵,你瞧瞧你这大肚子。”
宁桃低头一瞧,好么三表哥不止长肚子,还长双下巴了,已然步入“中老年行列”。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
宁桃这一日刚把手下的书放下,去外头散散步活动下筋骨,王二突然迎了上来,依旧有些扭捏,但是这几日接触下来,显然已经好多了。
“二毛,你你有时间吗?我想与你说个事。”
宁桃还是有时间的。
他们七月初从东临府过来,到了仁川不过才到七夕。
所以,距离考试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宁桃道:“有。”
王二暗自松了口气。
“二毛,以前的事情是我和你四表哥不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宁桃望天。
他和二房的事,说白了也不算什么大事,都是自己手贱揪了人家的花。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
谁对谁错,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后来两家彻底绝裂了,这才是重点不是,后来再加上二太太的死。
王二和王四一度觉得是他气死了二太太。
对他们家敢赶杀绝,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也亏得那位新二太太的出现,才转移了注意力,再次见面,两人已然把火力都集中到了俗继母的身上。
现在水落石出,知道这事与他无关。
所以这是来找他握手言合了?
宁桃道:“早忘了,什么事呀。”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
王二的性子完作复刻了二老爷,温吞有余力度不足。
王二一个劲地揪着自己的衣角,显然特别紧张,好一会才道:“总之以前的事,是咱们不对,过去了就过去了,忘了自然最好。”
宁桃呵呵两声。
“要是没别的事,我回去读书了。”
王二一把拉住他道:“二毛,我娘的事是咱们误会你了,这次祖母已经替咱们作主了。”
说起这个,王二的脸上明显显过一丝不甘。
最后还是无奈的笑了笑,“我娘在天之灵一定会开心的,毕竟冯氏已经被下了大牢,秋后就要被流放到二千里外了。”
这事宁桃知道一些。
把胳膊抽回来后,缓缓道:“表哥节哀,二舅母孝期过了你也能参加科举了。”
王二苦笑道:“表弟太看得起我了。”
他这次陪着大房二兄弟过来,也是想见识见识。
按老太太说的,有些事情没经历过,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
他也是这么想的,待他娘孝期过了,他就能参加科举了。
他这一路也是挺神奇。
从京里读书到县里,最后连县学都没能进去,考的时候也只过了个县试,再然后母亲去逝。
一直耽搁到现在。
如今也已过了二十,老大、老三都成亲了。
而他才刚守完考,家里又出了冯氏这等事情。
别说成亲了,生活简直一团乱麻。
老太太说,旧得不去新得不来,苦难都过了,后面应该能顺利很多。
可他如今的步伐已连比他小好几岁的宁桃都赶不上了,何谈再来?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几日他陪着宁桃几人读书。
无论是大家聊天的内容,还是学习的东西,他都听得一知半解,尤其是在算学方面,有许多题别说王大、王二搞不懂。
他听起来就像天书,宁桃嘴里却吐出来的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一样。
所以,王二已经放弃了再参加科举的想法。
宁桃微微挑眉,自打前几天见面,他就觉得王二带着丧。
现在更不用说了,唯唯诺诺,简直丧到姥姥家了。
“表哥没试过怎么知道?”
宁桃话音刚落,王三便在门口喊道:“二毛过来帮我瞧瞧这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