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玉佩对他来说有重要的意义,不能丢失。
屋中,牧楚云和闵风站在最前列,剩余的人络绎在后,规规矩矩站着。
闵风听了这话,也觉得蹊跷,皱眉道:“属下并未见过少将的玉佩,会不会是不小心掉到了哪个看不见的角落?”
木怀卿摇摇头,“屋中没有,我找过了。”
话音甫落,木怀卿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忽然落在牧楚云身上——
牧楚云低着头,罕见的沉默着。
木怀卿心中一顿,不好的预感浮现,温和的声音微沉:“楚云。”
这么多年,他知道牧楚云的秉性。遇到事情,她正常不会这般沉默寡言。
牧楚云无声地吸了口气,慢慢抬眼看了木怀卿一眼。
她闭了闭眼睛,跪下道:“是属下做的。”
旁边的闵风面露震惊,“楚云?!”
牧楚云直视着前方,一字一句:“属下描摹了少将的笔迹,传信北晏,让储黎告知谢芙夺取兵防图。”
说到这里,牧楚云顿了顿,才继续道:“少将的玉佩,属下自作主张将其送给了六皇子姜故,让他以此作为信物,让谢芙将兵防图交予他。”
一口气将这些话放完,屋中的其他人早已震惊得魂不附体。
木怀卿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木怀卿盯着跪地的牧楚云,垂在身边的用力攥紧,几乎迸出青筋。
猛烈的震惊过后,便是滔天的愤怒。
他的每一个字音都带着冷意,极其缓慢地道:“你这样做,会害死阿芙,你知不知道?”
“属下知道。”
牧楚云面上没有表情,语气却铿锵,反问道:“可属下所做的,是目前最好的计策!如今谢芙是北晏最受祁砚之宠爱的妃子,只有她才能在祁砚之的眼皮之下夺取兵防图!”
“少将这几日为了兵防图一事,夜夜都没有睡好,可即便想出了替代此法的办法又如何,还不是……”
“滚出去。”木怀卿闭上了眼睛,极力遏制着内心的怒火,呼吸粗重,一贯温和的面容极寒冷,“我不想再看到你。”
牧楚云猛地抬头,满脸惊愕,“少将……”
木怀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没有睁眼,是一眼也不愿意再看牧楚云,“滚!”
牧楚云用力咬住下唇。
他们从未见过少将如此愤怒。站在旁边的闵风震惊不已,反应过来,连忙示意牧楚云。
牧楚云看懂了闵风的意思,少将此时正在怒头上,她千万不能再违抗命令,先出了屋子,让少将冷静过后再说。
满室窒息般的压抑,牧楚云低着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木怀卿尽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与惊惧。
闵风皱着眉,小心翼翼道:“少将,不若我们再休书一封,告诉储黎……”
“迟了。”木怀卿慢慢摇头,温和的嗓音沙哑异常。
他睁开眼睛,眼中竟带上几许血丝,哑声道:“消息送出去已久,阿芙必定已经得到消息,行动了。”
他知道阿芙的性格。
若当真是他派人送信,让阿芙替他去夺兵防图,阿芙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即便那会给她带来危险。
他心疼之际,又袭来深深的懊恼与自责。
自己竟一时失了警惕与察觉,连随身玉佩消失这种显而易见的异常,都没能及时发现。
悲怒交加之下,木怀卿只觉得无处发泄,不觉咬紧牙关,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之上。
木柱承受不住那力道,登时凹陷进去,现出几道裂纹。
闵风被那动静一惊,震惊地看着不远处失控的男人。
少将从来没有这般发过火……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怪少将发怒,楚云此次擅自做主,假传消息让谢芙公主亲自盗取北晏的兵防图,确实是将谢芙公主置于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一个不小心,谢芙公主便可能……
“少将,那、那我们该如何?”想到此,闵风也一时间毫无头绪。
木怀卿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然被清明的寒冷替代。
“原先的计划全部取消,让太子殿下调动兵力,日程提前,我要去北晏京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浮白灌溉的营养液~
第46章
天幕漆黑, 宫道上隔着一段路,便亮了一盏宫灯,在夜色中莹莹生光。
身后禁卫军沉默地跟着, 谢芙走回重玉宫。
守在重玉宫大门口的小途子原坐在门槛处打瞌睡,听见动静,揉着眼睛一骨碌站了起来。一看见谢芙,笑呵呵地跑出去,“美人您回来了!”
可小途子旋即又瞧见谢芙身后的禁卫军, 愣了愣, 讷讷道:“这是……”
“娘娘请吧。”禁卫军对谢芙道。
谢芙一言未发,径直走进了重玉宫。
小途子愣怔地看禁卫军, 见他们没有离去,竟是在门口驻守, 忽然反应过来,神色一悚。不会吧……
见谢芙走进殿内, 蕊云迎上来, 见她眉眼冷淡, 与当初刚来北晏时如出一辙,不由试探道:“美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谢芙闻言,澈净杏眸抬起, 望向她。
那视线看得蕊云动作一顿,有些心虚道:“美人?”
“我没事。”谢芙别开目光,进了偏殿去。
恰在此时,纸鸢终于从重玉宫外急匆匆回来, 经过站在旁边的蕊云, 见这丫头神情奇怪, 也没有说什么,径直进殿去寻找谢芙。
“美人您别伤心,王上……”纸鸢边说边走进殿内,见那道软烟色的身影站在书桌旁,盯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不语,话头戛然而止。
谢芙并没有在听。
她不知发现了什么,低垂的睫羽微不可察轻颤了下,只道:“你们都下去。”
“……是。”饶是纸鸢满腹的话想说,还是忍住,转身退了出去。今夜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想来美人需要一些时间平复心情。
谢芙其实不知道纸鸢在想什么,她并不在意禁足一事。重云烟的出现,已然将祁砚之的承诺都悉数打破,她是一刻也不愿再在宫中待下去了。
此时见纸鸢离开,同时带着重玉宫中的人都退了出去,谢芙心下略定。
旋即,她转身走到了窗边,将那原本有些松动的窗子打开。
窗子被推开,夜风携着秋夜的凉意扑面而来,将她额边的碎发吹起,露出梨花般的秀致眉眼。
她垂着眼,将窗台边沿仔细看过。
视线忽然落在边沿的一张纸条上。那张纸条十分不起眼,几乎与窗台融为一体。
她拾起那张纸条,将其展开。
将纸条上所写的内容看完,她咬唇,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住了那颗续昼丸,只觉得手心有些发热。
***
经历了这件事情,昭宁殿的晚宴自然不欢而散。前来参加宴席的官员家眷悉数乘着马车出了宫。
祁砚之今夜没有回重玉宫,而是去了议事殿。
细想这段日子以来,这竟是少有的事情,他几乎日日都去重玉宫见她,一日没有间断过。
也许是恩宠太过,才令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致于今夜发生这些事情——
她明知自己与崇禾如今的关系微妙,竟还在宴会时与崇禾六皇子私下见面?
是因为木怀卿,还是因为那崇禾六皇子合她的心意?
今夜宴会上,当他看到谢芙头也不回地出了昭宁殿,他心中的怒意便再压制不住,至于宴会中的其他人?他自然没有注意过。
他想跟出去,但宴会之上,君王若离席,宴会便进行不下去,因此他只能僵坐着。
重云烟的出现已经让他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当侍卫禀报发现刺客后,他带着禁卫军出去找人,谁知看到的一幕,是她站在崇禾六皇子姜故面前,与姜故亲密的模样。
他那一瞬间,几乎遏制不住心中想要杀了姜故的念头。那簇怒火宛如燎原的火星,燃起了他心中那片最隐秘,最不可触碰的逆鳞。
没有人能够从他身边夺走他的东西,包括女人。
他既要这天下权势,也要谢芙。
……
走进灯火依稀的议事殿,祁砚之声音冷冽,道:“都出去。”
跟在后头的徐屏应承了声,忙带着其他人一道退了出去。
议事殿的门在身后徐徐关上,祁砚之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走进里间。
走进里间后,他余光忽然注意到旁边柜子隔层中放置的那座琉璃花樽,装饰是妖冶的浅紫色。
——谢芙那日,曾提起过这座琉璃花樽。
眼前忽然再次浮现女子冷漠的眉眼,祁砚之心头涌起浓浓的燥郁与戾气,呼吸顿沉,正要走过去将那座花樽砸了。
此时,议事殿外却传来徐屏的声音,“王上,重妃娘娘求见。”
“不见。”他毫不犹豫道。
可谁知,议事殿的大门却还是被推开了,轻柔的脚步声靠近,绕过了隔窗,出现在不远处。
“砚之,你怎么不见我?”
重云烟美目潋滟,神情哀怨,望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那道身影。
祁砚之沉默不语。
“你在怪我惹你喜欢的人不高兴了吗?”重云烟欲怯不怯地道。
“可是我等了你那样久,你都没有来看过我,没想到还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她满腔委屈地说着,上前一步,走近了那个沉默的身影。
祁砚之讥笑一声。
他转过身,盯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道:“太妃娘娘,这是你该和孤说话的语气吗?”
太妃娘娘这四个字,男人咬字咬得尤为狠厉,字字有力,携着戾气。
听见祁砚之的话,重云烟脸上柔媚的笑意逐渐消失了。
“本宫当年并未封为太妃。”她盯着祁砚之,美目是涔涔冷意,一字一顿道。
祁砚之神色讥讽,并不愿意与她多说。
见他这般模样,重云烟忽然又带上委屈,道:“砚之,你如今为何对我这样,难道你把当年的事情都忘了……”
她剩下的半句话忽然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迎着祁砚之的目光,重云烟口中的话再说不下去,慢慢收起了面上的委屈,恢复正常。
是她忘了。
如今的祁砚之早已与当年那个孱弱的少年不同。面前的男人是北晏的帝王,不再是当年那个容易被人掌控的少年,他的能力是从前不能比拟的。
重云烟吸了口气,妩媚的眼眸眯起,“你真的喜欢那个女人?”
祁砚之没有应答。
重云烟明白了。
她望着祁砚之,声音带着蛊惑,道:“砚之,若你当真喜欢那个女人,收进宫中也无妨。你是君王,后宫当然不能只有一人……”
“但是,”重云烟的语速慢了下来,“你皇后的位置,只能属于我。”
话音甫落,不远处那冷肃的身影忽然动了。
祁砚之转身,朝她走了过来,重云烟见状,笑得愈发勾人。
只是,下一秒,当男人冰凉修长的手擒住她的下巴,凤眸中浮起阴冷之色时,重云烟面上的笑意突然微不可察地僵滞了片刻。
祁砚之的目光宛如一只兽,内里包含的狠意毫不遮掩。
他声音压低,一字一句,讥笑着道:“重云烟,你要明白一个事实。”
“只要孤想,你随时都能进先帝的陵墓,以你太妃娘娘的身份,在先帝的墓葬前守灵。”祁砚之打量着女子美艳眼眸中的惊惧,慢慢道,“所以,安分一点,懂吗?”
作者有话说:
这段过渡有点卡,我捋一捋,明天再加更
阿芙马上就要跑路了
第47章
祁砚之说完, 便猛地放开了擒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重云烟美目中的惊惧逐渐化为哀戚。
“砚之!”她上前一步,望着那道背影, 声音带上了哭腔,“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你忘了当年我是怎么帮你的吗?我助你谋夺帝位,在桦宫苦等你这么久,难道如今换来的只是这些吗?”
话音落下,不远处男人的步伐一顿。
重云烟见状, 心中顿时涌上喜悦。她放轻了声音, 望着那道身影,恳切地道:“我不会做什么逾矩的事情, 不会让你心烦的,你不要那样对我, 好不好?”
背对她的那道身影修长冷肃,仍旧未发一言。
重云烟轻声道:“砚之, 你不会对我那么无情的, 是不是?”
她的眸光移向一旁, 那里的柜架上,浅紫色的琉璃花樽在烛火的映衬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你还留着那座花樽,证明你还是念着我的……”
说到这里, 重云烟再次将目光转回了那道身影。
她唇边带上笑容,目光缱绻,慢慢走了过去,肤如凝脂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他。
重云烟侧过头, 抵上男人温热的背, 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 似想起了什么,依赖而眷恋地道:“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尚且只有我那么高,如今才多久,你已经比我……”
话还未说完,祁砚之却忽然推开了她。
他转过身,凤眸转向她,面上依旧没有表情。
重云烟心中一跳,不知他是怎么了,愣愣地抬眼,目光痴迷。眼前的男人眉眼俊美,宛如天人,她当年便是被他的容貌所惊艳,如今过了这么久,她仍旧情不自禁再次被吸引。
祁砚之终于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