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怎么确定我是陈昭歌,你之前见过我的,那时我不是这个模样,说不定我只是在假扮陈昭歌呢?”昭歌紧紧盯着百里明华,百里明华一笑化解昭歌的凌厉,“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
“也对。”昭歌轻轻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忘了我。”
百里明华唇畔缓慢地勾起笑意,出门前,负手背着天光,脸微微侧着,“这三日,昭歌姑娘好好陪陪他。”
天璇立于门侧,旋即跟上百里明华,小声禀报,“岛主,少岛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按照他的速度,不出几日,便可赶到辉夜岛。”
“封锁一切入口,若是阻拦不住...”百里明华缓缓启开好看的薄唇,“杀。”
这是他最后的仁慈。
天璇按照百里明华的指示,旋即关闭一切秘密入口,加强辉夜岛周边所有缺口的防备,高塔之上时刻备有顶尖的□□手,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少岛主真正到来的时候,面对重重防备,丝毫不躲,面具后的目光森然地看着他,不要命了似的,迎着箭林弩雨,那诡谲的不怕死的打法,浑然让人感觉这不是一个人一样,而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他没想过,少岛主会直面刚,待到反应过来时,天璇急急道,“不好,这不是少岛主,是调虎离山!”
他们几乎大部分的兵力都用在此处攻击少岛主,全然忘了主殿的防备。
此时应该是九鼎祭祀开始之时。
他抓紧放弃对少岛主的攻击,率领一大批人回往主殿,但是为时已晚,他到的时候,岛主已然受到重创,不住地呕着鲜血,而真正的少岛主,抱起躺在冰凉祭台上的小姑娘,杀气腾腾的眸子一下子温驯下来,“醒醒,昭昭。”
百里明华扶着九鼎缓缓站起,跃然拿着武器血滴子,看着容樾怀里的人,眸里疯狂起来,一看就是以命相击的态度,“把人放下!”
容樾把人交给缓步而来的“陆遇”,“把昭昭带回船上,我很快回去。”
转头对上带着狠色扑上来的百里明华,迎身上去,毫不留情地给了致命一击,“百里明华,我早就说过,就算我命短,也一定要让你死在我前面,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来啊!”
...
陆遇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勾上怪异的下,低头看着怀里的昭歌,面具的眸子深深地暗了下去,才刚刚走到船上时,他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响,紧接着是一声悠远的钟声,响遍附近的海域,一声接着一声,连着九声,钟声的哀嚎,昭示着旧主的消亡,新主的诞生。
他知道容樾赢了。
谁杀了旧岛主,谁就是大家默认拥护的新岛主,这是百里明华定下规矩。
很快,轰天的臣服声传来,“参见新岛主!”
他就静静站在船头,安静地看着满身鲜血和煞气的容樾疾步而来,容樾看着船已然离开岸走了很远,皱眉,并未说什么,只道可能计划有变,不多疑其他,打算涉水前往,可当他只身自岛上踏入海水,足尖传来蚀骨疼痛时,他想起辉夜岛对于岛主的诅咒,才恍若大梦初醒,淬了毒的眸子狠狠地看向船上立着的修长人影,“你敢骗我!”
“陆遇”缓缓掀开兜帽,撕开面上那层虚假的面皮,露出可怖的面容,一半是妖惑的脸,一半是被火灼伤的脸,但是毫无疑问,但凡认识他的人,都能辨认出来这是容樾的脸,他略同情地看着被辉夜岛诅咒困住的容樾,“我何时骗过你,我给你看的记忆都是真的。”
但并不是全部。
比如说,他并未丧失武力。
比如说,他从来的目的,就是留在昭昭身边。
他其实给过他机会,问他要不要看昭昭最后一眼,是他亲口拒绝的。
容樾没有察觉到他的野心,是因为他笃定容樾一心只想着昭昭,不会将很大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看了容樾最后一眼,旋身进入船中,岛中能够让人离开辉夜岛的蛊已经被百里明华用完了,容樾啊,你就安安心心困在岛上,去享受这余生的孤寂。
可是那些孤寂,和他的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他低头凝睇昭歌的睡颜,指尖激动地颤抖着抚上她的脸,心满意足笑出声,而后低头,虔诚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他真的已经离开她太久太久了,谁也无法知道,他是跨过了怎样绝望而又难熬的孤寂,才终于走回到她的身边,不知是早了,还是晚了。
从此以后,除了生死,再也没有任何,能将他们分离。
第80章 正文完结结局(下)
大越君庭。
是夜,墨色深重,掖兰庭里外却灯火通明,瑞脑金兽袅袅地吞吐着龙涎香,丝丝深入骨髓,让人毛孔不由得舒张起来,紧接着又悚然一惊。
空气仿佛被抽离一般,让人感觉到窒息的安静。
太医并着掖兰庭众人皆跪服在地,不敢一言。
魏嬷嬷沉痛默立于床前,心痛地看着塌上迟迟不醒来的昭歌小殿下。
小殿下无故失踪数日,可被君上找回来以后便一直未曾醒过来。
君上的半数脸上也出现了让人怯于对视的可怖伤疤...
这一遭出了什么事情,到底也无人敢问,当听见昭萱小殿下焦急跑过来的声音,魏嬷嬷忽地就松了一口气。
总算有人打破这沉闷的安静。
容亦只将昭萱送至掖兰庭,人远远地在殿外等着,昭萱察觉到一样的安静,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是看见躺在塌上面色红润却一直安静睡着的阿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先是探了探昭歌的鼻息,确定无事后抓住昭歌温暖的手,不明所以地问守在塌边的大魔王,“君上,阿姐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啊,她是不是睡了很久了,我有些担心她。”
“我也不知道...”
嗓音像是被火烧燎过的哑。
昭萱不知道容樾的声音怎么忽然变成这副模样,只见他唤着阿姐,明明很想她醒,声音却又那样轻。
他的回答极其模棱两可,就在昭萱想要问清楚时,他忽然转过头,从她手里拿过昭歌的手放进被子里,安静地看着昭歌,就在那一瞬间,昭萱差点被那半张脸给吓到惊呼出声。
他的手握着昭歌的,放在那里,一直都没有动,只是看着昭歌。
他不明白,这次到底是他哪里做得不对,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他永远都改变不了结局,就因为他杀孽过多吗,就因为他活该吗,可是做那些事情的人分明是他啊,为什么要让昭昭承受这些恶果!
而那些恶毒的诅咒仍然清晰,恍若隔日:
“容樾,我诅咒爱你之人不得好死,所爱之人求而不得!”
“我咒你若有所求,则为世间万物所阻!”
“你命里带煞,是千年一见的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
往日他轻嗤一声不屑,却难想到有朝一日他被人拉进了红尘道场,一入尘世,所有的诅咒便生了因果,所有他所作出来的因,报在了她的身上,转而成了他命里永远都逃脱不了的恶果。
那些恶狠狠的诅咒长了鬼手一般,张牙舞爪地在他脑子里面叫嚣和挑衅,无数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恶鬼的声音轮流撕扯着嗓子,摧枯拉朽地撕扯着他每根镇静的神经,不给他留一点点安宁,直到他整个人的神智全数崩乱瓦解。
一滴一滴的,因莲降吞噬宿主血肉,光洁的砖上溅开大片大片的血花。
“这是怎么了,大魔王的胆子就这么大啊?”轻轻笑声。
容樾蓦地上下顿僵,望向昭歌,恰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昭歌微微偏头看他,正欲启唇问发生何事,便一个大力被人拉进怀里,力道很大,撞得胸腔有些疼,昭歌哼了声。
滚烫的泪水落下,隔着衣襟胸膛,能感受到对面之人胸腔的剧烈的心跳,鼓以风霆,占有的拥抱越收越紧,昭歌的眼泪都快疼挤出来了,但她细心感觉到容樾在轻微颤抖着,便也随他。
“我真的好想你…”
连声音都抖得骇人,给她一种他在哭的错觉。
“哎呀,好了好了,先松开,多大的人了,还当着萱萱的面哭,你丢不丢人呀?”昭歌这般说着,也没真推开他,轻声跟他交流。
“就不!”耍起无赖。
昭歌:“……”幼稚。
魏嬷嬷见状,赶忙将昭萱带了出去,容亦在门口等着,群青深色长衫勾勒少年挺拔清瘦的身材,他一向沉默寡言,但见昭萱出来,启唇问,“可是吓到了?”
昭萱顺势牵上容亦的手,摇摇头,“没有,阿姐超喜欢大魔王的,我不能被他吓到,阿姐会不高兴。”
“我以为你会哭。”他瞥见君上的容颜,亦是十分震惊。
“阿姐教过我,不能以貌看人,要看心性。”昭萱说。
容亦听后沉吟了会儿,“那么萱萱以为,君上心性如何?”
昭萱想起见他的第一面,她被大魔王轻轻松松提溜起来吓得要死的样子:“……”
—
昭歌虽是醒了,但是当时百里明华给昭歌下的秘药实为歹毒和神秘,让她清醒的时刻越来越短,而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管理员666:宝贝,这药也没什么毒,也就□□年,刚好这段时间内剧情也没什么需要变动,不如快进一下时间,快进到药效结束以后。】
【昭歌:那我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吗?】
【管理员666:当然了宝贝,你该经历的事情都会经历,你可以理解为你在这里的经历被摁了超级倍速快捷键。】
昭歌也觉得这么一直浑浑噩噩地沉睡着,还不如快进时间,于是沉吟片刻,觉得并无不妥,于是点头应了。
一眨眼的功夫,八年过去,昭歌有点没适应过来,此时她坐在铜镜前,一身薄衫微透,勾勒出玲珑剔透的曲线,应是方沐浴过,漂亮的眸子水涟涟的,肌肤微微带着湿气,衬着面若出水芙蓉,眉间点朱,更添灵动。
浓密若海藻的栗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衬得脸庞更加精致娇小,魏嬷嬷看不由得赞叹,“我们昭歌小殿下这般模样,若不是之前同谢小国公定下婚约,早被其他郡国储君踏破门槛了。”
谢小国公?
哦,谢随风。
这几年昭歌一直避讳在容樾面前提谢随风的事情,他那个人很敏感,占有欲又强,一遇到跟她有关的事情就跟疯了似的。
她尽量不提。
谢随风一直忙着固守边疆以获功勋振谢家门楣,很难见一面,久而久之她差点就忘了,之前谢随风说的那碴子婚约。
却还是忘了,魏嬷嬷一直是看好谢随风那个人的,动不动就说谢随风在战场如何英武,如何灭异族部落……
“昭萱小殿下再有两个月,便同针国公世子履行婚约成婚,在那之前,昭歌小殿下同谢国公的亲得先成喽,老奴听说,人已经从边疆赶回来,回来就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魏嬷嬷欣慰笑道。
什么!
人就快回来了?!
昭歌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君上如此疼爱小殿下,定然也会替小殿下开心的。”魏嬷嬷叹息道,小殿下是君上宠在手心里长大的,此番小殿下出嫁,君上一定是最欣慰的那个。
昭歌:“……”这不太一定,她觉得。
这几年容樾为了保护她的名声,并未在掖兰庭众人面前表现除了老父亲关爱以外其他的情愫,是以,众人皆以为容樾闲暇之余是在养成闺女。
好吧,就算他腻她腻得紧,他那个暴脾气,也没人敢嚼他的舌根子。
趁着容樾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觉得,紧要事情,是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和谢随风的婚约之前,偷偷上门把她和谢随风的生辰贴给换回来,取消婚约。
过不久,听说谢随风回来了,昭歌便备了些礼物,打算亲自登门慰问,谢随风如今也是一等功勋的将军,总不能再依着儿时情谊胡闹。
况且她如今是奔着退婚去的,自然头要更低些,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叫人家看得舒服了,这事情才有商量的余地。
但是她大意了,这千没注意万妹想到,荣国公与镇国公两位钟鸣鼎食之家竟是相望而坐,她在谢随风回家第一日便殷勤探望的事情,刚好被要出门的容亦和昭萱给抓了个正着。
昭歌尴尬笑笑,“你们也在啊。”
容亦不咸不淡嗯了一声,昭萱却将头扭在一边,不说话,仔细辨别的话,眼眶也红,哭过一样,昭歌拧眉,将昭萱拉在身后,“他欺负你了?”
“想来不是。”
谢随风抱着手,没骨头地依着墙,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神一个来回在容亦昭萱之间逡巡。
“许是容亦对婚约不满。
当时两人定下婚约本身萧太后之意,彼时镇国公府与白宰执府交好,当时的容小世子同白宰执府的千金白轻眉是青梅竹马,后来白家私通叛国,男丁充军,女眷充入教坊司,镇国公为稳固权势,应允萧太后,定下容亦与陈昭萱的婚约。
容亦为人端正守礼,是个君子,时刻护着陈昭萱,不过也是父命难抗,如今两人快要成亲,妙就妙在,新开的青楼红袖添香,那家的清倌头魁,不巧正是容世子惦念多年的白,轻,眉。”
谢随风轻嗤一声,轻佻的话语带着玩笑语气,“人家姑娘受尽苦楚,却为世子留住清白,只为再见昔日郎君一面,多感人。”
一番话语落下,容亦低眉,未曾反驳。
昭歌侧头看了看,昭萱低头,大滴大滴的泪滴子往下掉,咬唇忍住不出声,昭歌心疼地擦掉昭歌的眼泪,看向容亦的神色冷了冷,“容亦,你若是无意昭萱,不消你说,我自会向君上提出取消婚约一事。”
容亦身侧的手握了握,指节捏的发白,唇抿极紧,看了眼毫不反驳的昭萱,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到后来只憋了句“好”出来。
【管理员666:宝贝,那个姓白的,是异族细作,其身后牵扯太多异族暗探,容亦此番有口难言,何必这么苛责。】
【昭歌:你懂什么,他此时分明有情而不自知,若不失去过,谈何珍惜,若不给他猛烈的别离,他哪会晓得拥有是多欢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