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半睁半阖的睖睁眸子,黑亮亮地盯着她,猫捉老鼠似的,跟看贼一样。
昭歌:“……”算了,爱咋咋滴吧。
昭歌有些热,但也无奈地随他去。
好像自从谢随风送她花之后,容樾就变得没有安全感,忽然就特别敏感,小孩一样。
有时候她不理他,他就闷着声坐在她的小椅子上看她,高高大大的人挤在她的小椅子里,看上去怪可怜的,澄澈的眼睛很无辜,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哭了。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可是她能怎么办啊?
于是她只能提着鹅黄色的小纱裙,一步一个脚印上前,亲亲如此可爱的他,轻轻地问他,“你就这么喜欢我呀?”
第79章 结局(上)
容樾雷霆手段,即位后改换元年为昭和元年,礼官录其尊号为元武大帝,封大越京都城上京城,为九州诸国划为郡国制度,暗中沉浮于诸国且臣服于元武大帝的辉夜岛秘密势力,逐渐浮出水面,诸国大全均掌管于其手,一时间九州归一,战争平定,元武大帝威名煊赫四方。
大雪扑簌簌地落下来,檐外的风铃上被裹了一层银装,轻盈飘动间漾下些许晶莹剔透的盐色,掖兰庭雪松、绿榕的墨绿深埋在素白下,同掩映的宫墙深红色互相成趣,上下连天一色,目之所及接是一片凄茫茫的白,冰冷又干净。
而此时此刻的掖兰庭内,却盈着溶溶的暖意,烧着最为上好的地龙,两扇宫窗紧紧地闭着,窗台摆着花意正浓的红梅,毫无凛冬之意...
昭歌冬日里畏寒,裹着厚厚的狐裘,小小的人窝在铺了厚厚毛皮的美人靠上,没精打采地看完手里面的信,萧疏轩举的笔触,是昭歌最熟悉的字迹:
“安。”
也没说什么时候回,好像很久都没见了,也不说想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作息总是对不上。
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睡不醒的冬三月。尤其对于她这种懒人,冬日里最为嗜睡。但是他很忙,早出晚归,归时总一身寒气,晚间短暂的停留都是在她睡不醒的时刻,而容樾来去也匆忙,只是偶尔有一两次,他夜间归来时,想见她时,她被他身上的寒气给冷醒,他笑一声,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疲惫,“再睡会儿。”
昭歌顺势滚进他的怀里,将身上的暖意均给他,“容樾,你最近好忙。”
“快了。”
他每次都说快了,可是什么快了,昭歌不明白。
因为只要他平安,关于他的事情,昭歌一般都不过问,容樾大抵也晓得这一点,只要是时间一长不归,再忙也会均出来时间给她写一封信来报个平安,字数或多或少,有时时一句话,少的时候只有一个“安”字。
昭歌将信纸叠起来,数了数,大越已经有十来张了。
昭歌无聊地耷拉着一张脸,目光有些幽怨地望着门口,对李德祥说,“你知道容樾在忙什么吗?”
昭歌小殿下这般僭越地直呼君王之名,原先宫中的侍人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惹怒君威,但后来见君主本身充耳不闻,甚至甘之如饴。
尤其是看见两人闹别扭的时候,人鬼难近的君主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耍无赖地抱着小殿下,下巴垫在小殿下的肩上,心虚地认错求原谅,而小殿下冷了一会儿子脸之后,才软下神色,细长手指穿插在君上黑若乌木的缎发里,赌气似的轻轻拽了拽,“你总这样,容樾。”
那时除了还在场的陆医署,几乎所有人都是被震掉了下巴的神色。
其实关于小殿下的谣言,宫里沸沸扬扬地各种各样的都有人传,倒也不是什么负面的言论,只是小殿下身份放在那里确实十分尴尬。
众所皆知,当初昭歌和昭萱小殿下来到大越,是以人质之名,如今陈国已经归属大越,臣服于大越,大越便也没有必要再替别人养着人质的必要,只是君主迟迟没有归还人质的意思,且按照如今的郡国制度来算,原先的陈国公主应该降尊名为郡主,可到了两位小殿下这里,却还是维持着公主的尊称,与明珠小殿下相提并论。
为此,明珠小殿下不知有多少次趁着君上不在的时候,来找昭歌小殿下的麻烦。
君上在忙什么?
之前叮嘱过的,不让说。
李德祥面不改色地沉吟一会儿,刚想着这次要以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时,外面有人传,说是陆医署来了,李德祥长舒了一口气,将烫手山芋扔给了陆医署,“小殿下,陆医署与君上比较相熟,如今陆医署来了,您不妨问问他。”
陆遇来了?
昭歌一个精神便醒了过来,鞋也顾不上穿地跳在地上,看着被她整的有些乱的屋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快快帮我一下...”要是被人看见就有点丢人了。
即使如此,眼前微微凌乱的场面,还是落入缓步而来的陆遇眼中,桌上没来得及收的叶子牌,吃了一半的瓜果点心,歪歪斜斜放着的毛绒绒的玩意儿...还有手忙脚乱收拾着的人,他停住脚步,安静地看着这个画面。
昭歌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对面的人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什么样子他没见过。
她那个人总是这样,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像一场风暴,肆无忌惮地侵略着所到之处,就像是占地盘的小狗一样...十分地不管不顾,就像她的人一样,不管不顾地往他心里钻。
等了一会儿,耐心等她收拾好,他才起身,因为嗓子呕哑嘲哳十分难听的缘故,他话甚少,“受人之托,为昭歌姑娘把脉。”
接着,一截皎白的手腕放到线条修长的凉手上,极为乖巧,见陆遇愣了,昭歌试探着问,“陆遇,你知道容樾在忙什么吗?”
但是问了有一会儿之后,他也不说话,他越是沉默,昭歌内心莫名地就有些恐慌,她想,如果今天容樾还不回来的话,她就偷偷跑出去找他。
正想着的时候,冰凉的触感在掌心里,向小虫子在掌心爬一样,能辨认出来他写的是一个“安”字,昭歌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昭歌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事情,忽然听得一句,“他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声音低,哑,却不沉。
在昭歌听来,有些怪异,莫名心脏一抽痛,她微微底下头,去看藏在黑色兜帽下的眼睛,却被他不经意一个偏头躲开。
很奇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很快这个念头便被她自己给否定掉了,他是陆遇啊,他们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的。
但不知道为何,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悲伤和压抑的感觉,这种感觉也不浓,淡淡地将她萦绕着,她越是疑惑,就越是想看个究竟,就在这个伸手去掀他的兜帽时,一向嚣张的明珠又闯进了掖兰庭。
“陈昭歌!”尖利的嗓音。
哎,烦死了,有完没完。
“陈昭歌,这里不是你家,你到底什么时候回陈国去!你要是再也不回去,我就找人把你赶出去!”明珠掐着腰,趾高气昂的样子,说话的时候不忘环顾四周,看着这里用度皆是最上乘的,不论是摆设还是讨巧的小玩意儿,都是顶尖的,樾哥哥没有后宫,至少现在没有。
宫里最好的东西都是紧着她殿里和掖兰庭来送,陈昭歌一个野鸡公主竟然敢和她相提并论,一想到这件事情,她不由得火气更大,歹毒道,“你要是再厚颜无耻地缠着樾哥哥,我要你好看!”
昭歌并不与明珠一般见识,陈后,也就是原身生母,在回陈国之前与她闲聊时,曾经说过,她在闺中之时和明珠的母亲曾为闺中密友,救过容樾的母亲百里君挽,当时昭歌早产,还是倚着百里君挽相赠的命珠才保住了命。
命珠那东西,昭歌也是听说过的,之前洛华然差点中毒而亡,也是容樾剖了命珠相救。
昭歌知道容樾还留着明珠,不过是顾念当初明珠母亲对君挽的救命之恩。
她也不想和明珠计较什么,虽然都是小孩子,但是她比明珠见识多,如果同她一般计较的话,岂不是显得她也分外幼稚,于是昭歌让人上座,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势,轻轻打了个哈欠,等人说完了,才一本正经地说,“我自然是不能走的。”
“为什么?”明珠怒目圆睁,“你定然是贪图樾哥哥的富贵,本公主告诉你,这些东西以后都是我的,你半分都不要想!”
“小小年纪这么不懂礼貌。”昭歌摆出小长辈的架势,对怒且疑惑的明珠道,“我自然不能同你一般计较,但是你须得记住了...”
“我是你樾哥哥未来的娘子。”
未等明珠发飙,先听见一声呛水声,而后便是低哑的咳嗽声,是陆遇喝水时被呛到了,明珠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陆遇在嘲笑她,于是怒气冲冲地上去掀开陆遇的兜帽,准备破口大骂时,被兜帽下掩藏的鬼面怖容所吓到,腿差点软了,“鬼、鬼啊啊啊啊啊!”
她倒退着踉跄几步,差点坐在地上,指控昭歌,“你居然让这样一个人来吓本公主!你给本公主等着!长得这么丑,怎么还有勇气活着...”
昭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把明珠莫名地看得有些心虚,胡乱骂了几句便带着自己的小喽啰们退下了。
陆遇始终很安静,没有抱怨一句,默不作声地给昭歌把脉,最后合上药箱正欲抬首时,便看见昭歌踮着脚努力地给他盖上兜帽,他默了一会儿才说,“抱歉。”
“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嗯...其实你这样子也很好,容樾以前也很喜欢这样子穿,我特别喜欢他这样子穿,很好看。”昭歌挠了挠头。
“多谢。”话甚少。
在他临走的时候,昭歌看着高大修长的背影缓步远去,忽然就很难受,叫住他,“喂,我...是不是在哪里,在什么别的地方见过你?”
他顿了下步子,昭歌见他回头,疑惑地看她,单单是一个眼神,便足以熄灭了昭歌心中众多的怪异,她觉得最近一定是自己睡的太久了,出现了幻觉。
明珠刚回到殿内没多久,大发牢骚,宫内的宫女嬷嬷们噤若寒蝉,一言不发,生怕那句话惹了这个正在气头上的公主,明珠还在摔东西,一件接着一件地摔,“樾哥哥才不会娶那个小丑八怪,母妃说过的,樾哥哥一定会对我最好的!”
说着,手上一个冰裂纹的瓷器摔下去,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巨大的声响之后便是极致的安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都不说话,是聋了吗!”
“明珠小殿下莫要生气。”悦耳好听的声音,如琳琅环佩相击,随着山间清风徐徐送入耳中。
随着一个长衫华贵的男人缓步而来,华贵的金牡丹渲然绣在袖口,无比矜贵,明珠眼睁睁看着他摘下玉色的面具,露出惊鸿绝色的面容,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愣了一会儿,都没有注意到宫里的人面容都呆滞着。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和樾哥哥长得有些像,不过比起樾哥哥令人怯于亲近的冷漠和凉薄,面前此人的样貌气质显然多了些温润很好相处感觉,她呆呆的张嘴,“你是谁啊,你长得好好看啊。”
那人被逗笑了,说道,“我是百里明华,我来,是来打听小殿下母妃的事情,不知小殿下愿不愿意告知。”
“愿意的...”明珠中了魔一般,眸子呆滞住,嘴边一张一合。
百里明华笑的很好看,“那谢谢明珠小殿下。”
“那就请开始吧,明珠小殿下。”
-
三日后。
水浴中雾气缭绕,是淡淡的寒雾,笼着中央的人,容樾妖冶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有些狰狞,微微敞开的领口可见大片大片带着湿色的肌肤下,是可怖的蠕动的树纹自心口蜿蜒顺着脖颈爬上脸庞。
“再忍三刻,很快你体内月光树的力量将被发挥到最大,届时你将会有足够的力量杀死百里明华。”
“算算日子,就是这两日了,你确定不去看她最后一眼吗?”陆遇慢条斯理地在玄冰浴中加着药材,淡淡看了一眼水中痛苦的人。
“来日...方长。”痛到无法说话。
陆遇不说话,嗯了一声。
片刻后,容樾出浴,身上的肌肉因为带着阵阵余痛而肉眼可见的痉挛收缩着,他面不改色地穿上玄金色的衣袍,扶着墙,闭眸缓了一会儿子。
“时间有变!”是陆遇焦急的声音,即使掖兰庭被里三层外三层以极为严密的戒备防着,百里明华用了世上仅存的最后的蛊,离开辉夜岛,而昭昭依旧像是以前无可避免的那样,依旧被百里明华诱骗至辉夜岛,“九鼎在三日后为最佳开炉之时,必须在那之前赶到辉夜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等你休息完毕,我们便启程。”
“不必。”容樾冷声道,即使撑着墙壁的手臂还不受控制地颤抖,还是声若凛冬寒雪,“即刻出发。”
此时此刻的辉夜岛,昭歌跟着百里明华进入屋内,一眼便看见躺在塌上的“容樾”,面容青白,呼吸细微,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色,殷红的唇也惨白如纸,浑身上下都泛着死亡的腐朽气息,瞬时间,昭歌两行清泪落下,颤抖着手去握那人冰凉的手。
其实她都已经很努力地在做了,为什么还是没有逃掉那个该死的反杀系统呢?
【管理员666:宝贝,我真的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真的,那个系统尚在内测,前段时间泛了“重影”的毛病,一度检测世界内有两个反派,已经被我退回去了,这次是真的不关我的事情,宝贝你真的信我啊啊啊啊!你不要做什么糊涂的决定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啊?我应该做什么,才会让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呀...”昭歌俏丽的脸上挂着泪珠,我见犹怜,漂亮的眼睛凄茫茫的,百里明华有些不忍心,看着昭歌,想到对于容樾那样的人,忽然遇见这样单纯这样不求回报的好,会爱上她,真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叹了一声,“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昭歌姑娘做些牺牲。”
看着昭歌坚定的眼睛,他开始给她解释说,“昭歌姑娘,你可否知道你的心脉为何如此强大...”
经过片刻后的解释,他给她沉默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昭歌很久没有说话,她一直看着塌上的容樾,良久才道,“只要我把心给他,然后跳入九鼎,就可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