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张着唇受他肆掠,眼中涌出水雾,她在片刻坍塌着脊背,感受到肩头衣衫下坠,他的手拢在后颈处,像是擒住了她的命脉,她眸光泛空,任他随意摆弄,快陷入漩涡时,屋门被敲响。
陆韶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倒在臂弯里,面似桃花,唇红的叫人一眼就想衔住,细颈伸直,一只手就能扣在掌中,稍微用力,这细脖子便会被折断。
只要她不说话,她更像一件易碎品,美丽、脆弱。
陆韶将衣裳提好,想扶她躺回去。
姬姮便在这时动了,她曲膝坐直,手扯住他的衣领道,“本宫没说停,谁叫你停的?”
陆韶眉尖挑起,笑问道,“还要臣抱怀里?”
姬姮将人按倒,自上而下俯视他说,“本宫让着你许多了,你只配被本宫骑在头上。”
她太执着这姿势,仿佛只要他一直被她压着,他就一辈子是她的奴才,哪怕回回到最后成了他一人快乐,她还得叫他托着,必须要逞强,便是哭也要让他翻不了身。
陆韶喉结快速动了动,眼中浓黑溢出,他舔着唇角道,“既然殿下喜欢,臣也只能让殿下如愿了。”
不过是骑在头上,只要她不跑,他有求必应。
他扯下围帐,两人的身影被彻底遮挡了下来,屋外头王欢还在拍门,全然没听见里边儿偶尔漏出的几声低音。
“厂督!您在不在?奴才干了一票大的,李明启这狗官死定了!”
“您开门啊!”
他杵门口叫了好几声,不见陆韶回音,便以为他不在。
他噌噌跑去公主府,公主府的大门紧闭,直接没让他进,他气的没处发,不得不折回来,这一来一回,那屋里的灯倒是亮了。
王欢怕屋里没人,戳破窗纸往里瞅,一眼见他家厂督单手抱着九殿下,两人衣着整齐,厂督小心翼翼给人顺背,九殿下脸都白了,眼睁不开,缩在他身上时不时发颤,那两只纤足被厂督握在手心,墨发如瀑,悉数垂到他膝头,只那么一眼便陡然让人脸红。
这九殿下生的太好,都不像人了,怪不得厂督能任打任骂,还要把人当祖宗捧着。
屋里陆韶察觉到外头有人偷看,剔下手上扳指冲窗户边飞抛。
王欢急喊了一声天儿爷,蹲地上才躲过眼瞎的可能。
屋门自内打开,陆韶的声音传出来,“你小子不想要眼睛了?”
王欢佝偻着腰站到门口,也没敢往里瞧,中规中矩道,“奴才叫了您大半天,您都不搭理奴才,奴才这不是急得才冒犯了……”
陆韶还抱着姬姮,低眼看她缓过气,才脸色泛阴道,“急什么急得火烧屁股?”
“奴才带人去五柳斋,正好碰上李明启在会客,那宴上有不少朝官,李明启还抱着个小姑娘,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王欢停顿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往下说。
陆韶手按了按,示意他闭嘴,旋即要放姬姮回床。
姬姮扒着他的胳膊,睁眼起来瞪着他,“你们瞒着本宫什么?”
陆韶一本正经道,“臣是叫他去抓人的,自然会遇着些不堪入目的脏污,您就别听了。”
“本宫就要听,让他说,”姬姮跟他僵声道。
陆韶抿紧双唇,半晌对王欢道,“往下说。”
“他们凑一起都在说春闱的事,直说如今吏部有鲁昭,向徳书院的学生不好考上,他们想着要不要和鲁昭探探口风,若鲁昭识时务,他们自然也没所谓,若鲁昭敢跟他们作对,他们决不能容他在朝堂上,”王欢说道。
姬姮慢腾腾挪到床里,肃寒着面道,“你去抓李明启,何不干脆把这帮子人都抓起来,他们排挤同僚,死有余辜!”
陆韶抚平衣服皱痕,沉目道,“您说的简单,这么多人全下台,陛下走哪儿找人顶上?”
“翰林院内多的是进士,那些人在翰林院里呆了许多年,父皇想用他们都没法用,这么好的机会,把向徳党全数打尽,你为什么不肯?”姬姮质问道,只要向徳党没了,父皇就能培植自己的朝臣,不再受牵制。
王欢迟疑道,“奴才就抓了李明启,那小姑娘奴才给放了,其余朝官奴才没动……”
陆韶先前指明,只抓李明启,所以王欢进五柳斋,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只把李明启扣押住带进西厂诏狱。
陆韶清浅一笑,朝他挥手,他忙不迭跑开。
陆韶起身去关门,姬姮抓了床边的杌子冲他砸,“本宫要向父皇揭发你!你对父皇不忠诚,你该去死!”
她手上没多大劲,杌子扔不了多远,陆韶伸脚踩在杌子腿上,杌子一下摆正,他端坐下来,跟她笑道,“臣对陛下自然忠诚,您又闹腾。”
他笑的极其可恶,姬姮气怄了一半,一瞬笑起来,“你不打算对付向徳党。”
所以,女人入朝为官的话也是用来骗骗她,好让她老实乖顺。
“向徳党是打不完的,六部九寺有多少职务?这些职务上可能多多少少都有向徳党,您只觉得臣在糊弄您,可您想过没有,臣抓了五柳斋这批人,陛下真的若是办了他们,从翰林院里调出来的进士入朝,他们能服众吗?他们真的能处理好各司事物?”陆韶缓缓说。
他说的都是事实,满朝的向徳党不可能一次性清出去,但是罢了这些有话语权的人,至少能做到杀鸡儆猴,他说的这些都是借口。
他就是要留着向徳党。
“你怕父皇卸磨杀驴,所以你干脆不动他们,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姬姮讥讽他。
陆韶嗯着点头,拍手笑,“您变聪明了,臣还当您看不透,那臣直白告诉您,臣这颗心是向着您的,臣也忠于陛下,但臣怕死,总不能臣做完了活计,临到头没有赏赐,还要让臣去死吧。”
姬姮眸中泛起恨,匆促爬下床,张手掐他脖子,“你答应本宫的话,全是在骗本宫!”
陆韶张手固住她两只腕子,送人回床,笑眯眯道,“臣可不会骗殿下,殿下想要的,臣都会如殿下的愿,所以臣杀一个李明启,让那帮向徳党晓得,臣想办他们易如反掌,只要他们安分,臣可以留他们到小殿下登基。”
姬姮心头陡跳,“你什么意思?”
陆韶龇牙笑,“臣想娶殿下。”
姬姮脸色微沉。
“臣说的娶,是想光明正大把殿下娶回家,所有人都知道,殿下是臣的夫人,”陆韶道,他的眼中充满了柔情,他知道她不会同意,所以他跟她谈判,纵使用了胁迫的手段,他也不后悔,他要娶她,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九公主是他陆韶的夫人,谁也没资格做她的驸马。
姬姮五指紧攥,“如果本宫不答应。”
“殿下不答应也没事,臣呢,就做个富贵闲人,殿下的姑娘们臣都给您进言,往后上朝为官是她们自己的造化,臣也没必要因着您一句话就毁了姑娘们的前程,就是臣到底也是气的,这一气臣就不会再拥护小殿下了,立储的决议向来遭朝臣各方非议,大臣们自来都对小殿下颇有微词,这后宫里,杜雪悦也有了身孕,说不准还有另外一位皇子降生,皇位谁坐还说不定呢,”陆韶吹了声口哨,不掩恶劣的对她肆意微笑。
姬姮霎时两眼闭住,胸中怒气翻滚,她答应了这条狗,容他守在身边,结果他贪得无厌,想要更多,她只能妥协,有朝一日让他放松警惕,她必定亲手结果了他。
她重新张开眸子,蕴出笑道,“你扶皇弟登基,本宫嫁你为妻。”
陆韶的心跳极不规律,长久以来的梦竟真的实现了,他遏制住激动,轻轻回她,“好。”
第72章 (二更)
状元游街……
李明启一入狱, 陆韶就上奏其德行败坏,猥亵幼女,实乃禽兽。
皇帝震怒, 直接下旨抄了李家,并令刑部对其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
行刑当天, 皇帝率百官在踏仙台眺望,百官震颤, 人人自危。
自此陆韶这副和善的样貌在朝臣心中化为罗刹鬼,谁也不敢再轻视他。
转眼过三月,秋闱后便是放榜日, 不出众人所料, 安雪麟果然高中了状元, 朝里涌入新人。
与此同时, 燕京流出一首诗, 从大街小巷传开,甚至国子监内的学生都能念上口,这首诗好巧不巧, 让鲁昭拿来教了姬焕。
皇帝的身体一直不见好, 倒是近日被春闱的喜气沾上,有些精神,还有闲心把姬焕叫到跟前拷问。
他考了姬焕一些平日里学的文章, 姬焕这回答的头头是道,没半点耍滑。
皇帝很是欣慰, 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大了一岁,人也懂事许多,从前让你读书简直要你命, 现儿也能口口是道了。”
他不觉感慨,姬焕养在他跟前有两年了,两年前还只知道哭,教什么都不会,如今被鲁昭带着,竟也像模像样,他才七岁,笨些没什么,身边有个好先生就不怕他成不了才。
就是可惜自己大概等不到他成才的那一日。
陆韶在旁边看皇帝面露惆怅,连忙对姬焕道,“前个鲁先生不是教了小殿下一首诗,您念出来给陛下听听。”
姬焕奥奥两声,拉着皇帝道,“父皇,儿臣学的诗好有意思,您要不要听?”
他其实也不知道诗有没有意思,就是鲁昭说,这诗合该他学。
“瞧你得瑟,念来给朕听听,看是什么绝句,”皇帝笑他卖弄,脸上满是宠溺。
姬焕便学着鲁昭把小手背到身后,摇头晃脑起来。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云乌。
登舟望明月,空忆五公主。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明朝挂帆席,繁花落纷纷。”①
这首诗一念出,皇帝眼中立时泪水模糊,他的鎏儿死了整整一年,那时她才二十六,其他公主们安逸的待在后宫,她们不需要出入战场,每日穿着漂亮宫装,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他的庇佑下。
只有他的鎏儿在战场上杀敌,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陆韶手捏着布帕为皇帝拭泪,柔声说,“这诗是从市井流传出的,那些百姓闻诗悲恸,五殿下在百姓们心中永远是受敬仰的。”
皇帝咳嗽着,未几靠回榻,合眸道,“能写出这样的诗,这人也是有大抱负。”
“陛下有所不知,这诗是个六岁孩子做的,”陆韶道。
皇帝怔愣,惊奇笑起来,“还不及焕儿大,都能做出这样的诗来,莫不是神童吗?”
陆韶也跟着笑,“还是个女娃。”
皇帝滞住,蓦地眯起细眸颔首,“也就这点大的女娃娃敢写出来,鎏儿在她心里估摸着是英雄,她把鎏儿当做标榜了。”
他低叹一声,“女孩儿有那么大志气不是好事,世道不容啊。”
他记起了姬姮曾经跟他叫嚣着要参政,满朝文武全是男人,放她入内,过不了几日就能被吐沫星子淹死,她还成天要强,朝官们就怕逮不着她的错。
陆韶凝眸,“这天下是您的。”
皇帝双目放空,天下是他的,他却有诸多顾虑,他即位前,父皇曾说,往后的大魏他若想长久,一定要变革,因为满朝陈腐,仅凭着他一人撑不了多久,他需要人才。
这人才无关男女,只要能为他所用。
可是他老了,也活不长久,可能也看不到大魏能绵延多少年,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总有后辈接手烂摊子。
他垂眸望向姬焕,又想起佳芙宫里的那个蠢女人,烂摊子给姬焕他真的不放心,佳芙宫里的还没生下来,生母那么蠢,估计这生出来的也不会有多聪明,指着这两个小家伙,好像委实不大行。
他得把后事料理好才能走,否则死都不安心。
“那女娃是哪家的?”
陆韶掬着笑,“是个孤儿,目下长在京郊的葫芦巷内。”
葫芦巷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儿,又在京郊,活的够艰难。
皇帝绕着手里的念珠,思索道,“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能断文念诗,谁教的?”
陆韶把腰弯下,小声在他耳边说,“韩凝月韩小姐。”
皇帝果然阴冷着脸,侧头瞪他,“这么说,那娃娃的诗还有你在中间推波助澜?”
陆韶顿时跪到地上,冲他三叩首,“陛下,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宫里传外头的流言蜚语,只不过这诗实在受欢迎,街头巷尾人人都能念上两句,就连国子监的学生也竞相传颂,西厂的缇骑向来闻风出动,这诗传的太快,他们自然要探查……”
说的合情合理,但皇帝还是对他起疑心,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念珠,冷不丁问他,“朕信你小子心诚,但朕奇怪的是,你为何那般护着韩秀的女儿?”
他记得陆韶自己承认喜欢男人,怎么突然对一个女人这样热忱,难道他不仅喜欢男人,还喜欢女人?
这念头一入脑,皇帝看陆韶的眼神都变了,只把他想的不堪入目,才要冲他发怒。
陆韶凝重道,“因为韩大人在狱中曾说过,向徳党是国贼。”
皇帝立时从榻上翘起,姬焕被他吓一跳,以为他要打人,两眼都泪汪汪的。
皇帝冲随侍的嬷嬷道,“先带他回宣德殿。”
嬷嬷也怕姬焕冲撞了皇帝,赶紧抱起他退出寝殿。
殿内一静,皇帝深吸一口气,“韩秀真这么说?”
陆韶缓慢点头,抖着嗓音道,“韩大人是为殉节而死。”
皇帝骤然抱住脸,哽咽出声,“朕的韩卿……”
他错不该信了都察院的上告,韩秀若不死,朝堂不会变成现在这般一边倒的局面,鲁昭太年轻了,想要让他独挡一面,至少得等十年后,他等不起了。
陆韶红着眼道,“韩大人到死前都在念叨,您该怎么办……”
皇帝匆忙擦净眼泪,按住他的肩膀道,“朕要见韩秀的女儿。”
陆韶露出犹疑,“臣是太监,带她入宫恐会被外谣传是给您送……”
皇帝微顿,外头的女人进了后宫就别想再出去,韩凝月若叫陆韶带进宫,极容易被人撞见,到时候有理说不清,再想用她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