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清点点头,“原来还有这番缘故。”
阿瑶自是不知道后头那番谈论,这会听了拂冬的回复,便让人将那管事召来。
这管事的来的倒是挺快的,是个上了些的年纪的男子,穿了身鼠色的长袍,一见阿瑶就拱手弯腰,看着很是朴实。
“见过冯娘子。”
阿瑶叫他起身,问他姓甚名谁。
管事报上了名字,又问阿瑶,“冯娘子可是有什么事?这府上要是有什么缺的,老奴任凭冯娘子差遣。”
李管事生得也忠厚老实,说话时微微低着头,似乎并不敢往上看一眼。
这府上确实什么都不缺,阿瑶也没着急问他这帐薄的事情,只道:“这府上负责采买的人是谁?”
李管事拱手道:“是老奴的妻子,冯娘子可是要花用些什么?”
阿瑶没理他,只说有些事情想要问问,直接叫人去将李管事的妻子请来。
李管事的妻子原本姓张,嫁到李管事家后就被人叫做李家的,后来又跟着丈夫进了李府,旁人便又叫她张婆子。
张婆子束着头发,一双眼睛看着就比丈夫精明的多。
张婆子看着年轻时该是个长相还不错的人,见了阿瑶便低头行礼,口中道冯娘子。
阿瑶前几日在院中点名时就见过她了,因此直接叫她起身,问道:“府上的采买一向都是你负责?”
张婆子点头称是,面上还带着笑。
“你管了多少年。”阿瑶垂着眼睛喝了口茶。
这姓冯的小娘子,看着年纪小,派头倒是大得很。见她生得跟个玉人一般,张婆子心里更不把她当回事,他们夫妻在这府上做了将近二十年,可是比冯小娘子这不问世事的小姑娘的年纪都大一些,她颇有些倚老卖老的意思。
张婆子笑道:“将近二十年了。”
阿瑶把茶杯放在一旁,将这帐薄翻开,“二十年,您也算是劳苦功高了。”
张婆子面上一笑,还想说些什么,阿瑶就道:“您辛苦这些年,怕是连个帐都没算清楚。”
张婆子一僵,即刻就跪下了,“冯娘子可是冤枉老奴了,您年纪小,才来这府上没几天,不懂这府上的情况。”
阿瑶心里倒是觉得这仆子定是有问题了,她只说着婆子帐算错了,这就着急忙慌地描补起来了。
女孩语气不急不缓,“你可知如今这城中小米多少钱一斗。”
张婆子一愣,连连往一旁的李管家身上看,见李管家并不接她的眼神,她才有些慌张了,额角流了滴汗来。
想了半天才道:“该是八钱一斗。”
阿瑶抿了抿唇,如今城里连平日里吃的糙米都卖完了,哪里还有这些精细的小米卖。
“嬷嬷平日里怕是用惯了小米的。”
张婆子听得有些愣愣的,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叫一旁的李管家掐了一把大腿,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张嬷嬷别急。”阿瑶假装看不见两人之间的官司,冲她笑笑,眼中却是一片冷凝,“你到底算错了哪些帐,我过后自然会查清楚。”
张婆子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李管家也跟着跪了下来,“冯娘子息怒,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您不懂这掌家的事情,这小米是府上去年多进的,老奴的妻子愚笨,这才记混淆了。”
阿瑶没想到这两人滑头的很,只叫一旁候着的几个管事,去拿了这二十年的帐来,几人一起查查便知。
几个管事的早早就被李淮修交代过,这会自然是听命行事,立刻就将账本调了过来。
提起查账,张婆子一下精神了些,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腰杆都直了几分,仿佛并不怕查账一般。
“冯娘子怕是不知道我与李大可是府上多年的家生子,在这府上伺候的年头,比姑娘的年岁都大一些,您这样查账,可叫奴才们寒心,不怕老奴去主子面前告您一状。”
阿瑶闻言看她一眼,张婆子虽穿着打扮并不出奇,但是面上还敷了细粉,手上蓄着长长的指甲。
这宅子里常年没有主人,她怕是把自己当主子了。
阿瑶并不管她,只叫几个管事的继续查账。
“嬷嬷尽管去告状就是了。”女孩声音轻轻柔柔的,叫人心里一下就没了把握。
第61章 主母 你是主母,哥哥也是归你管教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几个小管事翻看对账本的声音。
里头还有几个洒扫的丫鬟,这会都屏气凝神,垂首而立, 一点声也不敢出。
阿瑶抚了抚鬓角, 叫拂冬取了话本和一些去暑的物件, 坐在院子里看了起来。
张嬷嬷和李管事跪在一处, 两人额上都慢慢滴下汗来。
李管事一张憨厚老实的脸上,此刻叫汗水盖满了面颊, 他眼神在几个小管事身上转悠,不住地暗示些什么, 但是没有一人同他对上眼。张嬷嬷原本还挺直着腰杆,这会见阿瑶垂着眼睛凝神看书, 白净的面庞若月生晕, 身后还有两个小丫头打着扇子, 浑身有一股子她说不出来的气质, 张嬷嬷心里就不由有些惴惴难安。
她只听说这冯娘子是叫主子掳来的,还叫自个的未婚夫在阵前抛弃了, 主子就算是宠爱她, 怕也只是一时的,顶了天叫她做个侧妃。可是张嬷嬷不曾想到这冯娘子生得竟是如此貌美,这女子的枕边风可是比东风都有用,若是存心使坏, 怕是能把主子吹得头昏脑涨。
纵使在这账本里找不出错处, 这小娘子日后也要借机修理他们夫妻二人。
张嬷嬷转了转眼睛,一只手忽然支在腰杆上,仰着头嚎叫起来,“姑娘真是好狠的心, 叫我们夫妻二人跪在这烈日炎炎之下,老奴以往为了府上操心操肝的,一心为了主子,这十几年来,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从未做过错事,如何这般苛待我们,真叫老奴寒心。”
她先把这事情喊出来,就不信这小娘子看着面皮薄薄的身上没几两肉,还敢将他们二人怎么样。
李管事跟个闷声葫芦似的跪在她身旁,两人这般看着倒是真的有些可怜。
张嬷嬷继续哭叫,眼泪鼻涕都流了满脸。院子外头虽说没有下人敢来探头探脑,但是真叫她这般喊下去,阿瑶怕是难免要落得个苛待下人的名头,叫那些不明事实的下人寒了心。
阿瑶这才掀了掀眼皮子,把手中的书放下。
“你待如何?”阿瑶看她一眼,蹙了蹙眉,面上显出两分冷意来,“莫不是在这府上呆久了,觉得自己比主子都金贵了?”
两人统共跪了不到一炷香,这还是在这树荫底下,出了满身的汗怕都是心虚吓出来的。
张嬷嬷只当没听见,继续凄切地哭叫。李管事倒是想说什么,见妻子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又耷拉下眉眼,继续默不作声了。
阿瑶这会是真的有些来气了,她还从未见过这般蛮横的刁仆,真真是府上十几年没个主子,到养出些异心来了。
女孩抿了抿唇,一边叫那几个管事继续查看账本,一边让人将张嬷嬷堵了嘴。
“张嬷嬷在这府上呆了这么些年,倒是连这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明白了,主子面前,哪容你放肆,且打你十个板子,叫你长长教训。”
阿瑶今日要是不处置了她,日后若是有人有样学样,这宅子怕是没个安宁日子了。
张嬷嬷听到要挨板子,反倒不怕了,咬着牙硬生生挨了十个板子。
她就怕阿瑶不动手,最好将她打得凄惨一些,必然在主子面前狠狠告这小娘子一状,也叫主子看看她的蛇蝎心肠!
张嬷嬷挨完了板子,趴在大条凳上,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一旁的李管家缩着脖子,跟个闷声葫芦似的,一声也不吭。
李淮修身旁伴着乌正,两人站在很远的地方瞧着。
乌正见那张嬷嬷一副奴大欺主的模样,不由拱拱手,“这老仆子怕是觉着小时候照拂过您,同您有一段情分,这就有些张狂了。”
不过那十个板子下去,怕是也要躺上十天半个月。
李淮修并不搭他的话,男人看着远处,反而笑了笑,“你看她是不是有模有样。”
乌正知道这是说得冯小娘子,只敢稍稍看了一眼,谨慎道:“冯娘子很是聪慧。”
这一顿板子,先把威立住了,哪还有寒不寒心的事情。
两人站在这处望了会,那张嬷嬷已经软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发出夸张的哭叫声。
李淮修很轻地笑了一声,他眼神落在阿瑶身上,语气很平静,“主母真叫人害怕。”
乌正叫他说得一愣,见了李淮修面上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主子这是在说冯娘子。
乌正又悄悄望了一眼,那小娘子满面寒霜,可着实美貌得有些过了头,叫人看不出来哪里令人害怕了。
主子的语气也不像是害怕,反倒,好像有些别的意味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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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阿瑶沐浴以后,换了身轻薄的睡衣。
拂冬在她身上扑了香粉,面上还有些犹疑,“这王爷与姑娘终究还是未成婚,同寝同食,叫外人看了……”
阿瑶任由她给自己梳发,闻言笑了笑,“外人还说我叫他掳走了,夫妻都不知道做了几回了。”
拂冬听得难受,可是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她们小娘子现在正与淮王热乎着,多相处一些增进感情也是好的。日后若是淮王又娶了侧妃,就是念着旧情也无人敢越过阿瑶去。
这院子很宽敞,内室都要大一些,角落里都置着冰块,扇子打两下便清爽地不似夏日。
里边置着华丽的多宝格,都是些小娘子会喜欢的物件,阿瑶就散着长发,挨个地打开来看。
李淮修是过了酉时才回来的,他手里随意拿了本书,倚在门旁看着阿瑶。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深色的长袍,手里的书散漫地背在身后,眉眼英隽清俊,眼神很平静。
阿瑶伏在榻上,摆弄着两个小金猪,侧了侧头才发现他回来了,不由抿出两个小酒窝来。
“你怎么不出声?”
李淮修并不回她的话,只在榻边坐下,就着烛火看她一会,接着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阿瑶把两个小金猪放在枕边,轻轻抚了抚李淮修的小臂,语气软软地叫他,“哥哥。”
李淮修嗯了一声,用手背拨开她的手,“不睡觉?”
阿瑶抿了抿唇,轻轻伏在他肩上,“我今天处置了两个下人。”
阿瑶今日穿了件轻薄的半袖亵衣,白净细嫩的手臂勾在李淮修的脖子上,温热地勾了勾男人的心。
李淮修把书放在一边,想了想,把阿瑶抱到怀里,男人顺着她的脚裸往上,不轻不重地揉她的小腿,问她然后呢。
阿瑶拍了他一下,倚在他肩上,“那个李管事,我听闻是和哥哥有些渊源的,我想将他们夫妻二人发卖到庄子上去。”
那张嬷嬷虽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可是那账本确实有问题,也不知张嬷嬷是哪里来的自信心,觉得这账本做的天衣无缝。现在只将他们二人关在柴房,两人还嚷嚷着要见李淮修。
李淮修看她一眼,抚了抚她的腿肉,没有说话。
阿瑶叫他看得惴惴的,起身捧着他的面颊,“他们犯了错我才……”
李淮修突然亲亲她,咬了咬她的唇肉,顺着下巴吻她细长的颈,留下一串湿热的痕迹。
“哥哥不关心这个。”男人抚她逐渐酡红的面颊,一只手揉了揉阿瑶的腿弯,不轻不重地往上揉捏。
阿瑶仰着下巴,裙摆被轻轻掀到大腿,面上浮起一层红晕,胸口一起一伏的,一双纤长的手抓在李淮修后背,声音软软的,“我怕哥哥生气的。”
李淮修一只手在女孩脊背上揉了一下,沿着腰线往前走,接着从她莹润的锁骨间抬起脸来,男人握着阿瑶的后颈咬了咬她的下唇,温热的气息交汇在一起。
李淮修轻轻撬开她的牙关,叫她张口含住自己。
阿瑶嘴角有涎水留下,她闭着双眸,长长的眼睫盖在面颊上,手指掐在男人背后,叫李淮修亲得脸腮酡红,眼神涣散。
李淮修最后吮吸一下她的舌尖,就托住她软绵绵的脊背。阿瑶的唇让他舔的水红,喘着气仰在男人怀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李淮修把阿瑶抱到腿上,从后边给她扯了扯裹胸,叫她随意行事。
男人不知想到什么,很轻地笑了笑,“你是主母,哥哥也是归你管教的。”
阿瑶蜷缩在他身上,酡红的面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前,觉得自己才是被他管教了。
李淮修搂了阿瑶一会,哄着她说些羞人的话,拨了拨她的长发,就有人来敲门。
“主子,前院有事找您。”
男人托起阿瑶的下巴看她一会,叫她早些睡,便又起身佩上了剑。
阿瑶从他怀里出来,扯着他的腰带,脸颊上还有些晕红,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水润润的,“你怎么这样忙?”
李淮修扯下腰间的玉佩,轻轻拍了拍阿瑶的面颊。
男人语气平静道:“我总不能整日闲着,叫主母赶了我去。”
阿瑶握着玉佩,鼓着脸腮轻哼一声,“我不等你了,早早地就睡着。”
李淮修就笑,扯了扯被她抓在手里的腰带。
“松松。”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拨了一下女孩的面颊,语气却像是在哄人。
阿瑶眨眨眼睛,仰着酡红的面颊,扯着系带不松手。
李淮修看她一会,小臂抬了抬扯了下系带,把女孩拉近了些。
男人弯腰挨着她的面颊,语气平静地说了句什么。
阿瑶就小声地啊了一声,松了他腰间的系带,羞怯道:“我才不要呢!”
女孩捂着脸栽倒在榻上,“哥哥是流氓!流氓!”
李淮修把散开的系带系好,微笑道:“你且等着哥哥回来吧。”
阿瑶钻进被子里,捂住两个红彤彤的耳朵,大叫道:“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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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修踏着夜色进了书房,乌正与方明清已经候在这了,两人将几封信纸交给他。
“主子,那说书人姓刘,大名刘正,五年前考上的秀才,往年都在胡同学堂里做教书先生,一月半两银子,今年日子过得艰难一些,月例少了一半,他为了家里的生计,就额外去了大兴茶楼做说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