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猛虎依人——枕阙
时间:2021-08-08 10:28:29

  青佩赶紧闭上了自己应吃惊微微长大的嘴, 跟着朝谢蕴行礼:“见过谢大人。”
  赵曦月清了清嗓子:“温瑜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她上下打量了谢蕴一眼, 见他这会还穿着官服, 歪着脑袋朝他来的方向探了一眼, 有些奇怪地皱了皱鼻子,“那儿不是上书房的方向啊,你在后宫乱跑,当心被御林军抓了。”
  这边是后宫妃嫔们的住所, 哪怕谢蕴还同他们一起上课的时候, 没有宫里的内侍领着都是不能随意走动的。更不要说如今他已封了官职,独自在此处游荡,若是被御林军撞见,怕是要被盘问一番了。
  谢蕴跟着赵曦月的目光往自己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人说大皇子有要事同微臣说,请微臣务必同往。”
  赵曦月眉梢一挑:“那他人呢?”
  “路的方向不对, 微臣多问了几句他便跑得无影无踪了。”谢蕴如实道,目光在赵曦月按在唇下的手指上掠过,“微臣记得毓庆宫仿佛是这个方向。”
  “有人借着大哥的名头引你往后宫去?”赵曦月没注意到谢蕴的目光,她这会的思绪全都在他说的事上了,“青天白日的,你又穿着官服,就算被御林军撞见,顶多只是问几句话,总不可能将你当刺客拿下吧?不过……”
  她一抬眼,正好撞进谢蕴低垂的目光之中。那目光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可能被人陷害的紧张,反倒是透着一丝……笑意?
  虽然她只将自己想到的念头说了一半,可被这个目光一看,她立刻就熄了继续往下说的念头,娇嫩的唇瓣微抿成线。
  这是不高兴了。
  谢蕴微不可见地弯了嘴角,低声道:“殿下,微臣在听。”
  “不说了,反正你都已经想到了。”赵曦月撇着嘴角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才不给你笑话我的机会呢。”
  “没有。”谢蕴否认地很是干脆利落。
  “真没有?”赵曦月拿眼角看他,颇有些理不直气还壮的意思,“那你说你方才在想什么?”
  “微臣在想,几日未见,殿下愈发美貌了。”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他的神色却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反而让这听起来有些轻浮的话显得很是诚恳。
  “……”赵曦月被噎住了,噎地双颊通红,想生气却又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赵曦月啊赵曦月,你可有点出息吧!
  暗暗在心中槽了一句自己,她绷着脸,面无表情地望着谢蕴:“谢二公子,麻烦你自重些,父皇还没答应你的请旨呢。”
  谢蕴蹙了下眉头:“实话实说有何不自重?”
  赵曦月可不想在这自不自重的事上继续纠缠下去,她忙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将话题往谢蕴方才的事上引:“你还没告诉我,你觉得方才的事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是想污蔑微臣一句‘私德有亏’罢了。”谢蕴淡声道,“想来陛下不会冒险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赐婚给一个可能品行不端的臣子。”
  “啊?”赵曦月倒的确没把这事往她的婚事上想,可谢蕴提起,她就不由得想起了今日皇后召见自己的事,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道迟疑。
  她看向谢蕴,慢吞吞地问道:“是谁做的,你心中有人选么?”
  谢蕴背在身后的指尖轻轻捻了一下,淡声道:“想来是位对殿下的亲事十分紧张,还准备顺带着对付一下大皇子或是其他皇子的贵人。”
  那内侍带的话,是大皇子有事同他相商。若是这话被传到建德帝的耳中,那么几位有份争夺帝位的皇子,都有可能被拖下水。
  他的回答让赵曦月微愣了一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有些无奈地低声道:“是我想得有些岔了。”
  那声无奈的叹息,并不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该有的。
  谢蕴蹙了蹙眉,背在身后的缓缓收成了一个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却还是盖不过心头的那丝刺痛。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了一段路,赵曦月突然振作了一下精神,问道:“谢首辅有同温瑜哥哥提过,你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谢蕴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父亲说,她是个好人。”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下一句话的赵曦月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梢:“没了?”
  “没了。”谢蕴平静道,“父亲不太同我提起过去的事。”
  赵曦月默了一下:“那谢首辅呢,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却是比上一个简单多了,谢蕴几乎是想都没想:“父亲他是个自我的人,他不信命,只相信他自己。”
  赵曦月忽地笑了起来:“那你信命吗?”
  “世上万事,自有天理。”这一次,谢蕴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听不懂。”赵曦月晃了晃脑袋,俏皮地冲谢蕴皱了皱鼻子,“温瑜哥哥总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难怪父皇说你不是个良人呢。”
  谢蕴微微一顿:“陛下已寻微臣谈过此事了。”
  “我知道,父皇告诉我了。”赵曦月嘟着嘴角,说得有些漫不经心,“父皇告诉我,他允了你两年的时间,若是两年内你不能叫他老人家满意——”
  她拖长了尾音,却迟迟不接下文,只睨着谢蕴,目光狡黠。
  “陛下会当请旨的事没发生过,为殿下另觅佳婿。”收到目光里传来的暗示,谢蕴沉声道。
  赵曦月迅速接话:“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搬离谢府的?”
  话题跳跃之快,让谢蕴第一次有了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他也不明白好端端地说着他们之间的婚事,为什么会突然间跳到他搬家的事上。只是她问了,他就没有隐瞒的意思:“自父亲将娘亲的身份告诉我的那日开始。”
  赵曦月有些讶异地微微睁大了双眼:“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十多年前。”谢蕴对答如流。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将此事告诉我?”赵曦月嘟了嘟嘴,目带警告,“你若是说因为我没问或是没有说的必要,我就告诉父皇我不嫁了。”
  “……”可他的确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果然是这样,她就不该对他这个锯嘴葫芦抱太大希望。
  “父皇同我说,如果一定要等我问了才能知道事情的原委,那么两个人之间是没办法长久地相处下去的。”振作心情失败,赵曦月耷拉着嘴角,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斜睨着谢蕴,轻哼一声,“若不是她们听到外头的消息,我到今日还不知道你搬出谢府的事呢。”
  当日面对父皇提问时的那种凝重感再度袭上心头,混杂着先前得知谢蕴搬出谢府时的愤懑,赵曦月抿着嘴角,迟疑地问道:“谢温瑜,你究竟知不知道娶我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话谢蕴还是第一次听到。自记事开始,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少说多做”。在道观里,没有人在乎他在想什么,要说什么。后来被沈笑收为学生,他已经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了。而沈笑则是一个不在乎旁人目光的人,对他的性格一直是个放任自由的态度。
  直到他有了入仕的打算,沈笑才会在高兴的时候同他说一些官场上的人或事。沈笑能说,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只需要负责听着便可以了。
  在他的世界里,他只需要做好他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旁人想知道什么,他不会隐瞒。可关于自己的事,他也不会主动去说。
  可今日却有人向他抱怨,抱怨他什么事情都不主动告诉他。
  谢蕴微微侧头,长了几年,身旁的人依旧还没有自己的肩头高,脸颊上还带了一丝未褪尽的软肉,将她精致的面容衬地娇甜可爱。行动间衣衫贴身,勾勒出她起伏不显的胸口和不盈一握的腰身。
  还是个孩子的模样,而且是骄纵起来让人无可奈何的那种。
  可每次和她站在一起,他都不觉得她是个孩子。
  过了好一会都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赵曦月有些疑惑地侧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看着自己,目光沉沉,深地像是要将她看穿。
  “你看我做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她每次看他,都会正好发现他也是在看她的。
  谢蕴微弯下腰,探手将赵曦月的右手握在手心。赵曦月一惊,忙想将手抽回来。可他这次却握地很紧,两手相握,她可以感觉到掌心处彼此的温度。
  “殿下方才说的话,微臣不甚明白。但微臣知道,殿下的手,微臣从不想放开。”谢蕴平静地望着赵曦月,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陛下给了微臣两年的时间,微臣也想请殿下给微臣两年时间。”
  赵曦月停下了自己抽回手的动作,仰着脸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学会该如何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章 
  “你再偷笑下去就像是个傻子了。”赵曦珏目光凉凉地瞥一眼霸占了他的美人榻、不知想到了什么时不时拿书去掩她上翘嘴角的赵曦月, 冷笑道,“最近可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赵曦月瞬间抹平了嘴角的弧度,装作专心看书的样子, 头也不抬:“没有呀,我看书呢。”
  “呵。”赵曦珏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不就是谢蕴那家伙又同你献殷情了么。”
  “你怎么知道?!”赵曦月下意识地反问道, 待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时,当即反应了过来, 气呼呼地瞪向正给自己续茶的青佩。
  青佩被她的目光瞪地打了个激灵,忙将茶盖盖回到茶碗上, 垂着头动作飞快地退了出去。
  赵曦月把手中的书往榻上一人, 托着腮长吁短叹:“六哥, 我怎么觉得我在这宫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了呢。”
  收回望着青佩落荒而逃背影的视线, 赵曦珏扯了扯嘴角, 后槽牙轻轻磨了一下:“我倒是觉得, 我也就在宫里还有点地位了。”
  赵曦月:“?”
  赵曦珏收了最后一笔,放下笔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不再去看折子上写的密密麻麻的文字,起身走到赵曦月躺着的美人榻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叹道:“瞧瞧你哪儿还有个姑娘的样子。”
  她的绣鞋这会儿正歪七扭八地扔在地上, 穿了雪白罗袜的小脚交叠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左右摇晃着。怀里抱了一个软枕,长裙和外袍随意地撒在榻上,有几处还没扯平,皱在一起被她压在身下。
  赵曦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微坐起身子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从一位淑女的角度说,她现在的样子的确有些不大雅观。
  她欲盖弥彰地按了按衣裙上的褶皱,收起自己的脚丫子,让出了一半美人榻来,仰起脸讨好地笑:“六哥坐呀。”
  看在她乖巧让座的份上,麻烦他能忘记掉她刚刚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赵曦珏挑了下左眉,朝赵曦月伸出一只手。
  赵曦月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循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地将自己抱着的软枕扔到了他的手中。
  “糯糯和六哥还是很有默契的,六哥很欣慰。”赵曦珏嘴角一勾,脸上带了丝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
  赵曦月双眼一翻,撇着嘴角道:“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啊。”
  赵曦珏轻啧了一声,将软枕扔到美人榻的榻尾,长腿一伸直接靠到了软枕上,合着眼喟叹了一声:“人果然还是这么瘫着最舒坦了。”
  “那六哥趁现在还有时间瘫,赶紧多瘫几次吧,往后这样的机会怕是会越来越少了。”赵曦月单手托腮,笑嘻嘻地瞅着赵曦珏。
  赵曦珏将眼睛睁了一条缝,似笑非笑:“你又知道了?”
  “那我可是太知道了,我又不傻。”赵曦月曲着膝盖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言归正传,“那个内侍,六哥找到了么?”
  当日和谢蕴分开后,她越想越觉得那个领着谢蕴去后宫的内侍蹊跷地很,脚下一转,就去了赵曦珏那儿。两人一商量,都觉得应该往下查一查。
  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问问赵曦珏可有查到些什么。
  赵曦珏保持着自己闭目养神的姿势,他家父皇这次交代下来的功课不简单,他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做完,自是要休息一下。
  人歇着,嘴上却没歇。他勾勾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找到了。”
  赵曦月侧目睨了他一眼:“怎么说?”
  “一个老鼠胆,起初不承认自己见过温瑜,被吓了吓就什么都说了。”赵曦珏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说是四皇兄的人,指使他将温瑜往后宫里带的。若是撞见了御林军,就将此事推给大皇兄。”
  “四皇兄?”赵曦月一怔,他的这个回答可以说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赵曦珏懒洋洋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笑道:“糯糯觉得不应该是四皇兄?”
  “这么做对四皇兄又没好处……他和温瑜哥哥无冤无仇,我的婚事同他也没有干系,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指使的还是个被吓一吓就说了实话的人。”赵曦月慢吞吞地说道,“会不会是那个小太监胡乱攀扯,根本没说实话?“
  赵曦珏但笑不语,眸色却渐渐深了。
  他的这个“吓一吓”,和赵曦月心中所想的应当不是一回事。审话的是“赑屃”中的人,他们的那些审问技巧都经过特殊训练,绝不是常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那些手段太过残忍,也不适合让赵曦月知道。
  “那糯糯心中可是已有个大概的人选了?”赵曦珏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这问题他并没有指望赵曦月回答,没想到赵曦月却是沉默了片刻之后,给出了一个答案。
  “六哥觉得,会不会是三皇兄做的?”赵曦月垂着眼不去看赵曦珏的表情,轻咬的唇瓣却泄露了她心中的迷茫。
  赵曦珏一怔:“你怎么会往三皇兄身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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