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五年前皇后诞下宁乐,伤了身子,这么多年来始终没能再怀上。所以现下的南渊朝堂,连储君都没有,那些惯喜欢乱嚼舌根子的文官能放过皇上?
不知得提过多少次让他广纳嫔妃,充盈后宫。
皇上倒是个耳根子硬的,就这么挺到了如今,半月前宫中传了喜讯出来,皇后娘娘终于又怀上了。
在这个节骨眼,北泽来了位公主,名义上是见识一下南渊大国之风,实际上就是来联姻的。
皇上绝不会收她,所以能收她的,就只剩下一个人——
眼前这位皇上唯一的兄长。
“这是要来同我抢人了。”
赵明锦话音落下,扬手将折子丢回给景毅,抬脚便往房里走。
哪知一步刚迈过,腰间便被勒紧了,肩膀抵上了宽厚的胸膛,背上霎时一暖。
她挣了挣,没挣开:“做什么。”
“本王抱紧阿锦,绝不会被她抢过去。”
赵明锦一偏头,正对上他清湛透亮的眸,那眸中笑意流转,光芒一如夜空星。
“无妨,”她冷哼着瞪他,“你若敢被她抢了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叶濯笑的愈发开怀起来,一旁的景毅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赵明锦回房后,叶濯敛了神色,看了景毅一眼,景毅憋着笑,赶紧又将手中折子递了过来。
“想说什么。”
声音虽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但是景毅根本不害怕:“属下是觉得,有娘娘在王爷身边真好,王爷终于……”
像个有血有肉有情绪的人了。
但是这话不能说,说出口像辱骂王爷似的。
叶濯没理会,又将折子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沉声吩咐:“着人去北泽,探探这公主的底细。”
“是。”
“交代给天墨的事近来办的如何了。”
景毅道:“天墨按照王爷吩咐,整日拿着那金匣子的图样在京城坊间问询,偶尔还鼓捣个什么重金悬赏,不仅闹得满城皆知,京郊也有慕名而来给他出法子的。”
叶濯低嗯一声,抬脚出了清石轩,往点墨阁方向而去。
景毅亦步亦趋地跟着。
“天墨回府时可有人跟踪。”
“有,属下已吩咐下去,若见可疑人等,只消没靠近王府,一概不予理会。”
叶濯去了倚月轩。
自从明斐住进倚月轩,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
明斐的伤已好了许多,脸上血色也在恢复,只是腿脚仍行动不便,走起路来不太敢着力。
红儿见到叶濯,赶紧上前矮身福礼,明斐倒是坐着没动,只指了指面前的石凳:“王爷,坐。”
景毅和红儿颇有眼力,两人行了一礼,一同退了出去。
“王爷来找我,可是有事需我相帮。”
相帮二字,让叶濯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
“需要帮的,恐怕是你,”他将手中的折子放到明斐面前,在明斐拿起来看时,淡声道:“本王来此,是准备送你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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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069
秋闱过后的第十日,北泽使臣入京。
打头的铁骑由北城门而入,缓缓前行,队伍浩荡蜿蜒,声势极大。
北泽人与南渊人不同,他们久居草原又尚武好战,长相粗犷凶悍,即便是最普通的兵,神色中都带着股嗜血的狠劲,更别提这些经过阿穆达精心挑选的随行将士了。
瞧那一个个的架势,看不出丁点儿进献祥瑞该有的恭敬与谦卑。
泛着寒光的弯刀别在腰侧,连刀鞘都没配上,若非他们老老实实的沿着长安街路前行,恐怕会被误以为是敌军进了城。
赵明锦站在仙云楼上,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向远处望着。
谢如玉饮了口热汤润喉,起身站到她身侧:“阵仗倒是不小。”
“声势再大,入了朝堂也是要跪拜的。”
以阿穆达那骄傲自大的脾性,若不靠排场给自己挣回点儿脸面,这一路恐怕早怄愤到吐血而亡了。
赵明锦冷嗤一声,继而偏头看了谢如玉一眼:“你说你一个有身子的人,不好好在家养着,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也不怕被白虎冲撞着。”
“我又不是来看白虎的,我和你一样,是来瞧那能驯服猛虎的美人儿的。”
赵明锦不理会她眼中与话中的揶揄,收回视线一脸坦然:“你都猜到了?”
“永昌侯下狱,石相软禁府中,长岭边关突然增兵,任谁都会猜到其中有关联。”
不错。
谢如玉会这么想,阿穆达做贼心虚更会这么想,所以这不就急匆匆地带了东西带了美人,以进献祥瑞为名来探听虚实了。
只可惜他自认为的毫无破绽不露痕迹,却从递进国书开始,就已入了叶濯为他设好的局。
“皇上与皇后情深意笃,这么多年来从未纳过一个妃嫔,南渊那么多名门闺秀都得不到皇上垂青,更别说一个敌国公主了,”她声音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又笑着道,“况且太后也不会应允。”
说起太后,赵明锦确实是弄不明白。
古往今来,皇嗣之事向来干系重大,皇上就算能顶住群臣的压力,恐怕也顶不住太后的。皇后能稳居后宫这么多年,明显是太后对皇帝纳妃一事并未干涉。
见她沉思,谢如玉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太后娘娘是过来人,很羡慕皇后能与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
“先皇不也只有太后娘娘一人?”
自赵明锦入京以来,可从未听过后宫里有什么太妃,她还以为叶家这专情的性子是骨子里就带着的!
“怎会,”谢如玉向下看了看,见轿辇仍离得远,才继续道,“先皇妃嫔无数,只是子嗣单薄,除了太后诞下了王爷与太子外,就只有冯淑妃诞下过一位公主。我听闻,先皇还是太子时,曾想纳冯淑妃为太子妃,只可惜那时冯淑妃母家兄长只是个小官,比不上太后的母家。”
这些宫闱秘事,赵明锦还是第一次听,顿时生了不少兴趣。
“继续说。”
谢如玉压低声音:“先皇承继皇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冯淑妃纳入宫中,那时太后娘娘已有身孕,不能侍候先皇,纳妃一事也就顺理成章了。冯淑妃入宫后不久也有了身孕,以当时冯淑妃受宠的程度,再加上那些年她兄长节节攀升的地位,不少人都以为,若太后诞下公主,她诞下皇子,这中宫许是会易主。”
听了她这番话,赵明锦心头莫名一颤。
算一算,当年太后也不过是双十年华,在偌大的皇宫中,她能依傍的只有皇上,可皇上心中所系却是旁人。
感情一事无关对错,只能说生于皇家,又心中贪婪,难免会无从取舍,辜负良多。
再看如今的太后,那无双威仪之下,不知掩了几许伤怀与失望,又藏了几多无措与不甘。
太后不喜欢叶濯的原因约莫就在此处,或许她每每见到叶濯时,脑中回想起的便是当年与冯淑妃争宠、争嫡子之位的情形罢。
赵明锦虽与太后不算亲近,但太后乃叶濯生母,爱屋及乌,心中难免是要向着她的。
“好在她生下了叶濯。”
“是啊,”谢如玉也跟着喟叹一声,“冯淑妃诞下的是公主,太后娘娘的中宫之位算是稳固了。”
“那位公主呢?”
“听闻两三岁时便患病夭折了,后来冯淑妃也断断续续的怀过几次,只是都未及分娩就小产了。”
说到此处,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俱皆沉默了片刻。
就在此间,轿辇已到了仙云楼近旁,从赵明锦的角度望过去,只能趁着挡帘撩动的刹那,看到轿辇中人的衣襟往下。
阿穆达坐得笔直,双手在腿上握成了拳,就算看不到脸,赵明锦也能猜出,他此刻的脸色绝对比天色还要阴沉。
视线往后,另一顶轿辇中,那人身着浅碧色华裙,双手隐在广袖之下,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谢如玉有些失望:“她怎么不……”
话未说完,只见下方轿辇的挡帘突然被撩起,浅碧色的广袖随着那人的动作滑下一些,露出纤细的皓腕与莲藕一般嫩滑白净的手臂。
里面的人探出头,且还微微扬了下颚,似乎在数仙云楼有几层高。
赵明锦眸子缓缓眯起,这公主倒是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一双眼睛生的水润柔波,如春风拂静湖一般。
相貌隐在浅碧色的薄纱下,虽然看不清晰,但那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几分美人才有的绰约与娇丽。
她颇为中肯地道:“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谢如玉也点头,眸光流转,在赵明锦脸上转了一圈:“阿锦也是个美人,只是惯常不爱打扮,美中又带着寻常女子没有英气,”她捂唇笑,“王爷既欢喜你,便不会看上旁人。”
叶濯自然不会看上那娇滴滴的公主,但她与那公主站在一堆,怎么也不能被比下去。
“走了。”
“这么早就回去?”
赵明锦点头:“今夜皇上在宫中设宴,我回去准备准备。”
谢如玉明白,她这准备一方面是要艳压那公主,另一方面也要向那公主宣示一下王爷是有主的。
“阿锦,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唤王爷的?”
“就……叶濯。”
声音清亮,语气刚直,全无半分女儿家该有的柔缓。若比拳脚功夫,那公主是拍马都不及她,若比温柔婉约,阿锦实在是飞都追不上人家。
“除了这个,还有旁的么?”
“自然有,”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王爷,夫君,你,喂!”
“……”谢如玉叹息扶额,“王爷最喜欢你怎么唤他?”
“自然是……咳,夫君。”
尤其是夜里,也不知这人对夫君这两字哪儿来这么深的执念。
“既然如此,今夜夫君这两个字可要好好唤着,我教你,”谢如玉边说边伸了手过来,纤细柔嫩的指尖拉住了她的衣袖,轻轻晃了两晃,眸光流转,媚态天成,“夫君。”
声音轻柔婉转,语气飘忽悠然,撒娇一般,还是那种带了抹若有似无魅惑的撒娇。
赵明锦整个人如被寒风刮过一般,身子陡然一颤,她抚了抚手臂上起的疙瘩,撇嘴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样子,莫说是李督元,我若是个男子,怕也招架不住。”
谢如玉瞪她:“我在教你,你怎么还编排起我来了。”
“是是是,我错了,”她退开几步,“但我要是同你一般说话,约莫那公主还没作什么反应,叶濯就先被我吓到了。”
话音落下,她准备下楼,走出两步,又若有所思地顿住回眸:“你方才说的冯淑妃,如今人在何处?”
“六年前就已自尽在寝宫了,”谢如玉犹豫片刻,再开口时带了几分模棱两可的试探,“先皇驾崩,朝堂和后宫皆有些动荡,她也曾牵涉其中。”
这倒是证实了赵明锦方才的猜测:“所以冯淑妃是当年冯右相的……”
“亲妹,”谢如玉舒了口气,“果然王爷将这些事都同你讲了,方才说起,我还忧心是不是与你说多了。”
“你我之间忧心这些做什么,”她沉了眉眼,琢磨道,“主事之人尚且留了性命,她一个久居深宫的,怎还……”
“当年主事之人皆被抄家灭族,没留一个活口,她自尽宫中,也算留了个全尸。”
赵明锦一怔:“冯检也问斩了?”
“自然,”谢如玉走近她,准备与她一同离开,“谋朝篡位,只夷三族已是圣上法外开恩了。”
“……”
原来在世人眼中,冯检早已死在了六年前,可那日皇城山上,叶濯清清楚楚地同她说过——
冯检没死。
因为皇帝大婚,大赦天下,他得了恩典,被流放幽州了。
赵明锦一转念,先皇驾崩前曾命四相辅政,冯检一人统领百官,可见对他之器重。
约莫先皇临终前曾给皇上留下过旨意或口谕,比如无论冯检做了什么错事,都饶他一命之类的罢,不然叶濯放过他本就有些说不通,更别提还为他刻意造一个已被问斩的假象了。
“阿锦,”谢如玉碰了碰她的手臂,“想什么呢?”
赵明锦回神,勾起唇角:“没什么,我先送你回府。”
将谢如玉送回家中,赵明锦回了王府,用过午膳,她便吩咐绿儿去倚月轩将红儿找回来,替她梳妆打扮。
红儿梳妆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好。
“娘娘,您瞧着如何?”她站在赵明锦身后,望着镜子中的人,“若哪里不妥,红儿再重新弄过。”
赵明锦身上穿着繁复华贵的锦衣,头顶已插了两个金步摇,此刻红儿手中还有一支鸾凤钗,只等她说“没什么不妥”就直接插进发间了。
“红儿你说,”她抿了抿红润的唇角,“女子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打扮成这样,还怎么走路,还怎么吃东西,还怎么打架!
红儿噗地一声笑出来,正要回话,就觉眼角处光线一暗,偏头间看清是王爷回了来,赶紧矮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