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则嘉勉——勖力
时间:2021-08-08 10:31:47

  餐食很古早的A、B定食,且老板是个臭脾气,从不允许A餐不要这个,B餐加个那个,按他的话:选择题就是选择题,谁允许你加加减减,扣扣索索的!
  饥肠辘辘的嘉勉要了个A餐,荤菜是红烧青占鱼。她习惯吃饭前来碗汤,今日一起出外勤的同事里有广东人,后者每次看到工作餐里的例汤是紫菜蛋汤、西红柿蛋汤的就疯狂吐槽,对唔住,这不叫汤!
  说着,就有别的同事管他要上回带的靓汤材料,五指毛桃。
  大家七嘴八舌地在饭间聊开,这里嘉勉算是刚拜码头的新人,她自觉多听少言。
  广东的那位前辈姓阮,应了同僚还不忘了嘉勉,“嘉勉你要嘛?”
  “好呀。”煲鸡汤嘛,她还是可以搞定的。五指毛桃鸡汤确实不错。
  她加入这个团队不短不长的时间,诚然地讲,嘉勉人缘还不错,男同事喜欢她的“赏心悦目”,女同事喜欢她的冷俏感:并不多热络,但是不轻易否定大家的殷勤或者橄榄枝,也会很有社交礼仪地及时回馈给大家。最重要的一点,同性视角看她,和异性关系可以友好,但不暧昧。
  这样的门面担当,在每一个团队里都不可或缺。
  刚来那会儿经常有辆车来接她,同僚背地里都在传倪嘉勉的男友很帅且多金。
  当事人正名:是堂哥,不是男友。
  饭打仗般地进行着,吃完换值班的同僚来。嘉勉才吃了几口,手台滋啦响了几声随即手机又响了,是师兄姚方圣,他记得嘉勉的简历里,语言那栏,日语写得是精通。
  今天与会商户里有好几家日本制造商,其中的大拿就是ESC。
  采购交易会不仅限于使用单位与供应商之间的大宗采购或直销代理,更有内部同行的外包、分包。
  ESC日方总部派过来的营销负责人在观展期间看中S市本土的一个小同行,他们的展会摊子在不起眼的一个拐角处,负责应展的领头就是他们的老板。
  ESC的营销部长姓寺尾,一眼看穿这样的作坊公司实际上就是打包再组合,真正核心的部分全靠购买输入。
  寺尾是个睿智的经理人,他们总部在S市目前还没有实验室,缺个委托试验的独立法人公司。
  如果愿意的话,寺尾想和该司洽谈看看。
  师兄临时要嘉勉充当译员的就是咱们中方的参会商,麻雀虽小,但是行头不能落下。这宗代理权谈得下来,没准也是个出路。
  现如今的制造行业很艰难,中方的与会商姓黄,黄经理告诉嘉勉自己是专业出身,出来单干没几年,小打小闹,自负盈亏的地步。这次来这个展会原也是陪太子读书的领悟,没成想今天头一单还是跟行业大佬谈。
  降维打击呀。
  嘉勉的饭没吃几口,匆匆过来,ESC的日方领导也去用餐了,等着他们再来的空档,她简单用漱口水漱了漱口,理了理形容。
  本着同胞的自觉,安慰黄经理,不紧要呀,有生意比什么都好。况且对方能下台阶来谈,本身就是咱们的资本。
  还是看中黄经理本身的能力,实验室负责人也好,委托试验代理也罢,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呀。
  “倪小姐真是善解人意。”黄经理临时跟会展中心求助,想帮忙支援一个翻译。
  毕竟事关标的价格,有个懂行的翻译稳妥些。
  嘉勉摘了自己的工作通行证,临时给黄经理充当起随行翻译。
  寺尾再过来的时候,也带了他们中方的商务译员。
  初步洽谈进行了四十分钟,ESC方要求择期去黄经理工厂巡厂,及相关询证。
  很利索的谈判结束,嘉勉是个很合格的临时翻译,她一边速写一边手机录音,洽谈结束,她的初步数据也都整理完毕,用企业微信号发给黄经理的同时,知会他,晚上再更新一份详细的给他。
  寺尾先生看着这个温和娴静的女译员,不禁问她,你也是黄生的员工?
  嘉勉回复:是的,临时派遣。
  她今天一身制服裤装,长发梳成干练的低马尾。白衬衫束在裤腰里,盈盈一握的纤瘦。但整个人给人的职场质素是坚忍,很固执的底色。
  寺尾很相信眼缘,他委婉赞美她。感谢你,让我们今天的洽谈如此顺畅,临时小姐。
  随后,就回他们的展台了。
  黄经理以为最后那老头又说了什么,连忙追问。
  嘉勉摇头,没什么,客套话。
  “他们日本人的姓都好奇怪,寺尾,有什么涵义?”
  嘉勉从他们展位拿回自己的公文包,不置可否地回答黄经理,“我上学那会儿,我们精读老师解释是说,他们的姓就很地取材的,松下大概就是一棵松树下,井上就是井的上面,至于寺尾嘛,大概就是一座寺庙的尽头?”
  “真的假的?”黄经理显然不信。
  嘉勉莞尔,“谁知道呢,倒也没那么重要啦。”
  是的是的。
  黄经理只得了嘉勉的企业微信,他想要她的个人微信,并要结算今天此行的劳务报酬。
  “不用了。”嘉勉婉拒,说这原本也在他们替参展商服务的范畴之内。
  告辞前,还不忘顺祝黄经理商褀。
  没走多远,她才开信号的手台就响了,同事转告她:“嘉勉,你那头OK了嘛?刚有人来找你?”
  “谁?”嘉勉不禁提了口气。
  “说是你哥。”嘉勉刚才在负一餐厅还说,之前来接她的不是男友,是堂哥。
  听到这样,才静静吐气。
  只是有点纳罕,嘉勭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空来找她?
  存疑之际,有人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嘉勉。”
  走在前面的人应声回头,后面的人衣冠楚楚之貌。
  会场络绎不绝的人,沸反盈天的声,
  光与影织在一起,那楚楚之人双手背着身后,气定神闲地朝嘉勉走来,她干脆问他,“你跟我同事说,是我哥?”
  “啊,你同事问,为了避免给你招徕绯闻,我就勉强做一回倪嘉勭吧。”有人戏假情真的眉眼,不无委屈地道。
 
 
第15章 2.5
  嘉勭骂得对,他怕就是想到周轸心坎里去了。
  所以周轸才这么说,他说他是嘉勉哥哥,他是倪嘉勭。
  这样,梦里的一切才解释得通。嘉勭是正经八百地心疼妹妹,他该也是,不然,那个梦对嘉勉来说,就……太混账了。
  她的同事说,嘉勉在给一个展商做支援翻译。
  周轸闲情逸致地去找她,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个专心致志的倪嘉勉。
  不过分出众,但绝不会叫时间泯然。
  甚者,此情此境里的嘉勉,让周轸恍然,她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事不关己不宣口。其实,主意全在心里,你轻易得不到她的托付。
  小时候在院子里摘凤仙花的姑娘,如今回来了,通身冷调的风雨感,
  不远不近,不言不语。
  像一笔最冷酷的上帝视角,熬得气氛如同炉上烧开的一壶水,顶着那盖子,一翕一翕地。
  “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她理正胸前挂着的工作证,也指指他胸前的观展通行证。
  示意彼此,各司其职。
  周轸再朝她近一步,想像小时候那样,推她脑门或者弄乱她的头发,然而汇上她的眼睛,再明白不过的距离感,周轸奚落她,“你才是倪嘉勭嫡亲的妹妹,口气怎么和他一个德性。”
  “因为我确实不可以开小差。”
  “我也是。”
  嘉勉稍稍抬眸看了他一眼。
  周轸稍稍俯首,光明磊落地审视她,“你该不会认为我是特为来找你的吧?”
  “……”
  “就是来观展的。听嘉勭说你在会展中心工作,顺道来看看你。”
  姚方圣正巧在这一区巡视,看到了嘉勉,老远就冲她招手,一边往她这里走一边懒洋洋地曲指刮眉头的痒,要嘉勉稍后去仓储那里盯一下几个展商物流的卸货吊装。
  领导交代任务,应当应分得很。只是姚方圣也贼,他一眼瞧见了嘉勉对面的男士,西装革履、出身不凡的样子,看对方襟前的观展证更是猎奇心理,忙目光审视问嘉勉:什么情况?
  嘉勉无意解释,只敷衍师兄的口吻,声音很低,“问H32展位在哪的?”
  “什么?!”有人炸毛了,那个“么”拖出了十八弯音。
  “倪嘉勉,你刚说什么?”
  “……”师兄被这精英扮相的男人给吓一跳。
  周轸一只手落进西裤口袋里,傲慢地站在原处,命令的口吻,“倪嘉勉,你给我说说,我是谁?谁是问展位的?”
  师兄的表情从惊讶到惊恐再到嫌弃,这人谁呀,好大的谱!
  嘉勉就是不能好好介绍他。仿佛他突然高声,自己跌面不说,还拉她一起洋相,于是报复他,给师兄介绍说,“周先生,嘉励的“未婚夫”,”
  师兄听清一个词,瞬间一颗雷把自己送走了。
  有人说话大喘气,“娃娃亲那种。”他小时候是常喊叔叔“丈爸爸”的。
  师兄脸上一时红一时白的,想问嘉勉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没成想,她的报复,受挫的只有师兄。当事人眼角都没夹一下,自顾自地掏出名片夹,给姚方圣递名片。至于嘉勉,他说,“是的,我是来看我小姨子的。还希望姚领导多多照顾我们嘉勉。”周轸看清姚方圣工作证上的姓名。
  下午三点,会展中心值班工作室里收到了一份意外的下午茶,恒元集团的小老板请的。
  那少东小开三十岁都不到,听说是周叔元的老来子,人生得体面的不像话,主要是他母亲好看。他母亲不是周叔元的原配……茶话会再发酵下去就跑偏了,说那第二任太太手段极为高明,不但小三上位,还把头一个老婆生的儿子也踩在脚下,就为了扶自己的儿子上位。
  嘉勉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这后半截。她不禁苦笑,大众口里的连续剧总是这么波诡云谲的,宫斗嘛,就没男人什么事。其实不然,真正能叫女人掀起风波的始作俑者或者推手,他们从来不糊涂的。
  嘉勉的工位上有一杯咖啡,她自然知道是周轸请的。同事解释说,周先生的助手过来时,交代你的那杯是他单独给你准备的。
  嘉勉啊,这个又不是男友?同事起哄又八卦。
  不是。师兄恨恨捣糨糊,说是姐夫,人家姐夫来看小姨子的。
  成年人的玩笑就是这么不可开交,嘉勉苦叹一口气,真真应了那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杯咖啡老早冷了。她知道,可还是伸手去端,预想的手力却端起了空空如也。
  咖啡纸杯是空的。
  揭开盖子,里面只有一张纸条,第一行写着一串手机号码,龙飞凤舞的笔迹,但数字却很清晰,尤其“7”,那人写的“7”,开头那里都重重补了一落笔,以此和1区分开来。
  数字下面,一行字,
  小姨嘉勉:
  迟到的接风酒,还望赏光。
  晚七点见。
  周轸顿首.
  哪怕只是寥寥几行字,嘉勉都能想象到那人的恶作剧嘴脸。他从前就这样,再洋相的事情,只要他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嘉勉把“小姨”“顿首”通通揉进了垃圾篓里。
  晚上六点半,接到了周轸的电话,那头径直问她,“该不会偷偷溜回家了吧?”
  “为什么要溜?”她反问。
  周轸笑了声,“这才对。我给过你机会了,号码留给你,就算拒绝我,也得大大方方的不是?倪家的女儿还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你说完了嘛?”
  “干嘛?”
  她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还有很迅速的敲键盘音,“我在赶一个报告。”
  周轸:“我到你们楼下了,你忙,不急。”
  七点差一刻。倪嘉勉缓缓从大厦闸口里走出来,身上先前的制服工装换了,换回自己的便服,白T仔裤,外面罩一件蜂蜜色的风衣,这款风衣这个时节穿最合适,轻微御寒,出行防雨。
  尤其里衬那经典的黑白红格纹,浓墨的底色,倒衬得着它的主人几分鲜活乃至热情。
  她还是那晚见她那样,侧边包上挂着把直柄伞。
  周轸坐在车里,看着她徐徐走进,探身替她推开了门,由着她坐进来,他闻到了新鲜的雨空气和她身上淡淡的木调香。
  生意都忌惮和熟人做,
  俗套的男女社交更是。
  周轸这一刻想起了嘉勭的那句话,你像一个胜之不武的战士。
  于是他干脆乖觉地收起他一切的技巧,等着对方来与他指教。
  也许周轸不言不语太奇怪了,不等嘉勉反应,前面开车的小旗先意外了,意外老表这是怎么了,半天不吭声呢!
  小旗干脆扭头过来看了,这一回头,正巧与嘉勉视线对了个正着。小旗将将二十出头,而上车的这个女孩看上去年纪也不大的样子,冷清那一挂的。
  虽然冷,但看人很笃定。哪怕明白你在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她也能轻易揭过去。小旗私心评价初印象,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然而小旗也没认为对方特别到哪里去。不外乎是老表程序化的,“下一个”。
  那厢,周轸还等着嘉勉的主动牌呢,一捕捉,她看着前面那二不愣登的冯开旗呢!真是火大,问候冯开旗,“看够了没?看够了就看路,开车!”
  一并说,伸手把车顶灯都给熄了。
  后座,朦朦看到有人侧头看他,再笑了声,随即无话。
  等车上路,斑斓夜色贴在车窗玻璃上陪他们一起跑时,周轸才于无声处徐徐问身边的嘉勉,“笑什么?”
  这种日常的会话还得维持,他看到她动动身型,下一秒伸手重新揿亮了顶灯。
  一霎的光明里,什么都藏不住。
  嘉勉像被光灼了一下,本能地阖了阖眼,再睁开,回答周轸的问题,“想起嘉勭那会儿辅导我们作业,看够了没,我脸上有字?看题目啊,看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