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他不热情些,恐怕没有下一次了。
而杨主任那头,周二厚颜无耻,您等我把女朋友哄完,我再去给您请安。抓紧时间,两个小时。
所以,他带上门的时候,就提醒嘉勉,“珍惜时间,我只有两个小时。”
嘉勉听不得他这些轻佻话,她是正经严肃地劝退他,“那你去!”
“去哪?”
“去谈你地皮的事。”
某人无赖的嘴脸,“我他妈这样怎么去?”
嘉勉听后脸烧得更红了,他气息围剿着她,弄得她伸不过气来。再不设防地被他堵住嘴后,仿佛七魂六魄即刻被他搅散了。
呼吸变得短/促、缠绵起来。
暧昧能把人所有的礼义廉耻尽数杀得光光净净。
嘉勉尝到了周轸刚才三杯酒的余威,他戾气地勾连着她,再本能地低头去,想衔住些什么,才发现嘉勉的一字领长裙很难脱肩下来。
他不怪罪衣裳,怪罪里面的人。随即冷峻的颜色,冷手从领口的上方探了进去。
嘉勉被他激灵到了,即刻就跳脚了,跳脚身体的诚实,也跳脚他的顽劣。
她抬头恨顽劣的人一眼,只看他轻蔑的笑。
手重重地扪住,引得嘉勉一口隐忍的气破败出来。
顽劣的人被她那口气招惹到了,贴在墙角的二人,他急急翻转嘉勉面朝墙,教她手去撑墙,窸窣的动静里,嘉勉失魂落魄,
她刚想摇头,不要,不要在这里……
身后人却戾气地闯了进来,两个人齐齐出了声,嘉勉的声音敌不过周轸的喟叹,他重重地撞了她一下,然后顽劣的声音质问她,“告诉我,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嘉勉扶着墙的一只手挨不过他的力道,从墙上滑下来,周轸去扶她,替她稳住力气。
他再问她,真的假的?嗯?
嘉勉才不理他,只嘟嘟囔囔地骂人。
她越骂人,内里越口是心非。箍得周轸头目森森的失昏智。
冲撞里,他看清了她裙子背后的隐形拉链,手从她的两只手上腾开,来剥她的机关。
直到周轸的一只手臂横抄进她心口前时,嘉勉才真正气急败坏起来,是命令也是求情,不要在这里。
周轸在身后笑,随即倾身来安抚她。
嘉勉才想说什么,他任意施为的一下,话冲得支离破碎。
“你混蛋。”
“你也是。”
下一秒,嘉勉再想骂人的,周轸又低哼了声,离了她。他顺从她的念头,不在这里。
固执的人,固执地认为,有些事只能在床上。
于是,周轸抱她去床上,剥了一半的晚装长裙,在男人的手里,变得尤为的难对付。他逐渐失去耐性,嘉勉提醒他,这裙子不是我的,是嘉励的。你不准弄坏了。
“晚了。”某人才不受教,最后一下当真听到撕扽的声音。
没了衣裳的倪嘉勉变得局促起来,周轸当着她的面宽解自己,这更让她难堪。
她往羽绒被里钻。床边的人一手捞住她的脚,拖她出来,让她别闹,待会床单上都是。
嘉勉抓起一个枕头就掷到他脸上去。
他再进来的时候,变得足够的温存,仿佛诱哄小孩吃糖般地引导着她。
嘉勉不多时已经滩成一汪水了。
她吃不住他的力道,更吃不住他轻佻狂妄的话。原本她以为这样顺从他,也就浪潮翻过去拉倒。
结果某人还在回味刚才门口的感官。
他哄着嘉勉转过去……
看着她人低低地伏在床单上,有人急切地叩关,
“周轸,你混蛋。”
听着她骂人,某人有点生气,生气她的口是心非。生气都这样了,她依旧一句软话不肯朝他说。
于是,施为者狡诈地惩罚她:
那种猛然间落空的感觉……
再隔岸观火般轻佻地问她些什么;
我想听你说。
亲口你告诉我,你想我。
认真喊我的名字,不准骂人。
“……周轸,”滩涂般的嘉勉,直到这一刻也不肯被规训,她摁住他的手,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背上,“我讨厌你。”
这个女人,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来跟他作对的,周轸饮痛屈服于自己也屈服于她,
一瞬,汩没的风浪掀翻一切。
第47章 5.10
事实上,周轸这一晚并没有说到做到,两小时就走。
他替自己开脱,任何男人都难做到。
毕竟,最难消受美人恩。
行政套房是他常年包下自己在市里歇息用的,里面很多陈列都是周轸自己的。
连同房间里的床品和灯蜡。
床头有盏微弱的复古小灯,灯下的嘉勉像雨后的生锈的花,也像暴风雨来临前,从水里探头换气的小鱼。
周轸伏在她心跳上,她问他,外面下雨了嘛?
好像是。这个时候的男人是最没脾气,最好相与的。
他起身下去,不是去洗澡,而是披上睡袍径直出去了。等人再折回来,嘉勉看他一手端了一杯热水,一手持着个冰盒。
冰水嫌冰,热水嫌热。周轸干脆冰块投热水,来兑杯温开水。
给嘉勉喝。
他冷漠取笑她,“喝点,你的样子有点糟糕。”
方块的冰投进热水里,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嘉勉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再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周轸问她喝不喝了,嘉勉摇头,他才再抓几块冰丢进去,猛灌了一通。
“我上哪里去?”
嘉勉横他一眼,他又来。
周轸这才收拾嘴脸,“不去了,这个时候老杨早歇下了。”
嘉勉一时无话。
周轸看穿她的心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红颜祸水了?”
“等你有李隆基的江山再来说这样的大话。”
某人开怀的笑,再挤兑她,“李隆基睡得是他的儿媳妇!”
什么跟什么。嘉勉要洗澡,她让他先出去。
“我出去哪里?这是我的地方。我哪里都不去。”
“无赖。”
无赖的人最后抱她一起去洗澡,嘉勉一心还惦记着她没衣裳穿了,周轸说今晚就歇这了,等明天商场营业了,去买就是了。
没衣服的人被资本嘴脸气到没脾气。
等嘉勉拾掇好自己从卫生间里出来,周轸已经叫了管家服务,苏式的浇头面和生煎,还有碗赤豆小元宵。
甜桂花的香气很浓郁。
偏厅是南北通透的开间格局,南北各是落地玻璃墙幕,外面起风了,有台风入境的势头,周轸干脆南北各开一扇窗,由潮潮的风猛烈地灌入。
厅里凉爽的一塌糊涂。
嘉勉反而有点怕,怕这顶楼呼啸的风声。
一起吃夜宵的时候,嘉勉转达了叔叔的话,要周轸回来去找叔叔一趟。
身边的人一袭白睡袍,他人生得白净,人家是衣服衬人,他是人衬衣服。不了解他的,看周轸与嘉勭,反而他这样的长相有人会觉得比嘉勭斯文温柔。
实则,周轸的性格,与这两个词全不沾边。
嘉勉离开S城十来年,回头吃苏式浇头的面,她总会嫌汤头太甜。
这个点,她也吃不了多少,于是挑了两筷子面到周轸碗里。
某人却迟迟没动筷子,面再不挑,要坨了。
嘉勉提醒他,他去摸桌上的烟盒,点烟的火光里,周轸正色平静地试探嘉勉,“你觉得你叔叔是哪头的意思?”
嘉勉自然没有说叔叔的那套“利益共同体论”,耳边的风声很紧,花香在厅里胡乱弥漫,逐渐稀薄,“不知道,总之,叔叔不是那种轻易由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比起阴谋,徐徐图之的阳谋,在叔叔这样的文人眼里,起码做到坦荡。
嘉勉告诉周轸,叔叔有个闲章,章名是远山鸮。鸮者,猫头鹰也,夜行动物且肉食,且古文里的鸮是恶鸟。
“恶鸟?”周轸玩味地重复嘉勉的话。
再表扬她,倪家三个孩子里,也就她能这么闲心地去挖掘一些别人不稀罕知晓的物事了。
小时候嘉勉能盯着《清明上河图》的影印图看半天,数画里拢共画了多少人物。
她就是这么枯燥且沉得住气。
眼前,嘉勉看着逐渐展颜的某人,她有点不快,不快他明晃晃的企图心。
赤豆元宵端在手里,嘉勉搅着汤匙,迟迟不往嘴里送,“我要回去了。”
“不是说好睡这里的嘛?”
“我没衣服。”
“……”周轸的话还没出口。
嘉勉抢白,“你替我跑一趟罢?”
她说睡不惯酒店,这个样子又不好意思下楼,总之,“你替我去拿衣服。”
“然后睡这里?”
“回去。”嘉勉纠正他的话。
周轸有些听不真切地望着她,他是不信嘉勉会说这样的话,这样任性为难人的话。
“你故意的?”他一秒读到她,再打趣她,“这是借机拿你叔叔的乔,还是单纯我和你的革命友谊?”
嘉勉抿了抿嘴唇,神情倨傲。她说,职场里那句中性话术,正适用他们彼此:
You deserve it.
周轸在吐出的薄烟后笑,全不被她打击,“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
三日后,杨主任在南栅会馆设宴还周二先前的席。
陪客有住建局的同僚,坦坦荡荡的交际。
杨太太的嫡姊妹是著名的评弹大拿,今日正好在南栅会馆有联袂演出,一票难求。
杨家女儿出嫁的时候,周二殷勤出力联络不少,杨太太一直记着这道人情。今天太太会的小圈子来给姐姐捧场,周轸正巧来她们包厢里问杨太□□,太太就地做起了东道。
原是想请周轸母亲过来的。
某人临时喝着杨太太的一盏茶,散通身的第一巡酒气。
要说冯德音打牌社交舞聊奢侈品分享各家的太太经没准是把好手,只这些文绉绉的词,保不齐接不住杨太太的话。
且拿主张的人,自有他的私心打算。
茶盖落碗身,哄着对方换个人酬情呢,“我女朋友爱听这些,只是沈先生的台面,我怕她年纪轻,合不上您和您小姐妹的心意。”
杨太太听二子口里的小姐妹,喜不自禁,薄责他个臭小子,拿我们一群老帮菜取笑。
周二和颜悦色继续道,“女人的闺蜜什么年纪都是小姐妹。”
*
嘉勉到的时候,晚上七点不到的天光,青墨色的天上落着淅淅沥沥的雨。
周轸撑伞来接,俯身拉开车门就抱歉,“杨主任的太太在,我没听老杨说,弄得个措手不及。”
“她要请我妈,得了,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没准鸡同鸭讲的。”
倪嘉勉就不同了。她天生性情淡,光这份淡,就对了杨太太的脾气。
“你就当白嫖一场名家评弹。”
听曲的包厢是围着幕台建的,嘉勉挽周轸手臂进厢房时,闻得一室的茶香及各色的女人香,三弦琵琶加吴音,浑然的相合,这是道地江南的声音,闭上眼仿佛能听见水磨的时光,井水人家的一日三餐,疏影横斜的风月是景也是情。
嘉勉一身通勤打扮,不卑不亢地应对着房里众人的目光。杨太太上来一张眼,就觉得这小姑娘性子很沉,明眸像亮月,身段娉婷袅娜,不必说话,就知道是个凡事不干己事不张口的人。
因着老杨和周叔元交情,杨家算是顶了解周家两个儿子的了,谁都晓得这小二子最最猖狂无边的家伙了,这一动一静的相与,杨太太看戏的自觉:要么草草收尾,要么……不斗不休。
冤家聚首啊。
周二回自己席面前,再三和杨太太玩笑,“人我交给您了,反正诸位婶婶都知道我们是奔着您来的,您不袒护我们,给您跌脸了,您面上也无光,是不是?”
杨太太作势要捶二子,说他这张嘴不去唱评弹可惜了了。
诸位太太也乐着笑,笑这样左右逢源的男人,如何不招女人喜欢。
周二走后,杨太太请嘉勉到身边坐,也亲自给她倒茶,嘉勉得体地在桌上作叩手礼。
一番寒暄后,得知她是倪少陵的侄女。
大加赞赏。说我女婿还是倪教授的学生呢。“倪家的女儿,这样说,倒也般配。”
嘉勉始终听得多,说得少。
上了年纪的女人总会掉进经验的窠臼里去。
尤其自己不好不坏的经验,总觉得能教善一些迷途。
杨太太也不能免俗,她女儿如今正风光,婚后二人世界过得蜜里调油。就劝诫着身边人,婚事还得早打算,我们不替她张眼,她整个囫囵个呀。
说到门当户对,这是时代怎么进步,都不会淘汰的金科玉律。杨太太说,她和他们家老杨深信不疑。有个闺女比儿子愁,你什么时候都得是女儿的后盾。娘家有头面点,腰板嘛都硬一些的呀。你口袋里的铜钿就是你说话的底气。
再说到办婚嫁的细节,喜被上的式样花纹,凡是有鸳鸯的都不能要的。
嘉勉难得插话,为什么?
杨太太慈眉善目地看嘉勉,“你们年轻人都当鸳鸯成双成对呢。”
是的,鸳鸯是成双成对,只不过雄鸟不停地抛弃雌鸟,又不停地找新的伴侣,所以,我们看到的总是成双成对,不是原先那一双罢了。
说了这么久,杨太太只听嘉勉说她叔叔婶婶,“那么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对面台上正巧在唱一出《庵堂认母》,嘉勉多年不说吴语,许多唱词都得看边上的字幕提示。
“我父亲过世了。”她品一口香茗,淡漠地答。
“母亲……”嘉勉刚想坦荡地说明,母亲早年与父亲离婚了,现在X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