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则嘉勉——勖力
时间:2021-08-08 10:31:47

  一切是嘉勉自己的过错。她拿自己赌气迷失了自己。
  “我原以为已经过去了,可是没有,一切都是我自欺欺人。”
  事实也是,不是嘉勉固执地与梁齐众撇清经济上的囹圄,她不会把爸爸的房子出卖到梁的手里,以至于,他回头拿着这最后一点恩情胁迫她,胁迫她心甘情愿走到他眼前去。
  嘉勉求嘉勭,陪她去一趟,“我可以把手里的积蓄都给到他,包括爸爸那笔抚恤金,我想要回那套房子。”
  “周轸知道嘛?”嘉勭问。
  嘉勉两手抓着窗户边沿的滑轨上,雨全落在她手背上,她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以他的性子,他不会肯我去见,甚至不稀罕那套房子……可是,嘉勭,那样我会痛苦一辈子。”
  她把嘉勉小时候干干净净的记忆也落在那个人手里了。
  “好!”嘉勭再没多问,“我陪你去。”
  *
  倪少陵的一通电话去到大连,与同学畅聊了个把个小时。
  撂线了,就给周轸打电话,要他那头安排一下,周六便出发。带上他的团队,因为此去起码盘桓一个月,细节他们路上敲谈。
  周轸的出差向来说走就走,因为这一趟去的时间长,很多事务他来不及交代,连同后续行李,他都交给了秘书打理。
  嘉勉看着他一通公务电话打到手机急急掉电。
  衣服扔进行李箱里也来不及叠,嘉勉去帮他料理。
  窸窣间,电话好像讲完了,某人把手机扔在床上,两手来环她。对于她帮他收拾行李,他说,“这不像你,贤妻良母可还行?”
  他这样说,嘉勉随即就扔下了。
  某人只笑,笑她的任性。
  “你把自己照顾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他挨蹭着她,嘉勉那晚高烧就是例假来了,痛经引起的,小别在即,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嘉勉心很乱,她推脱身上还没干净。“等你回来再说。”
  他扪着她,声音起毛的那种,“一个月呢。”
  随即想起什么,问她,“我生日哪天你知道嘛?”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家里家外,好些人喊他二子,不仅仅他行二,而且他二月二出生的。
  周轸说,三十岁的生日礼,你送我个大的吧?
  彼此认识这些年,嘉勉一个礼物没送过他。
  “你要什么?”这个人提前大半年要庆生礼。
  “等我回来再说。”他总是学她的招,再来对付她。
  嘉勉这一次很认真地回应他,“好,等你回来。”
  *
  次日机场快速通道上,周轸与倪家叔叔一直严肃谈着公事,小旗几次谨慎后视镜里张望也都无果。
  直到把他们送到机场航站楼,其余同事商务舱经济舱的都自行办理登机手续了。
  周轸陪着倪少陵坐头等舱,贵宾室等着换登机牌时,他日常关照小旗几句,这一趟他去的时间长,他一走,小旗等于撒欢了。
  他有意把小子拨到建筑商队伍里去,于是,交代小旗,日常去给我盯盯进度,别犯懒。
  再有,“你嘉勉姐那头,有事招呼到你,给我麻利点。”
  说着想到什么,“前些天我让你去问候杨太太的事,也没下文?”这话就跟领导例会上cue进度一样,你指望他忘了,不能够。
  小旗挠挠头,丧眉耷眼的。
  “哥,”冯开旗这个小王八羔子大抵是有事要来求了,嘴也变得殷勤起来,张一回口吧,他又忸怩起来。
  周轸干脆替他痛快点,“什么事,说吧!”
  “你有多喜欢嘉勉姐?”
  周轸西装革履,一手抄在西裤口袋,一手来推冯开旗的脑门,“怎么,最近谈恋爱了?”
  “就问问你,多喜欢?”
  小旗实心眼,他不敢告诉老表,主观上他也喜欢嘉勉,这种喜欢也许是男人本能的审美或者血气方刚的驱使欲。
  但又怕老表和对待先前那些伴侣一样,热情一过,下头、分道扬镳。
  看起来不像,嘉勉其实也应该是。她那次去医院看老表是真急了。
  小旗告诉周轸,她坐在副驾上,魂都没了地木然,饶是别着脸,也能看到车窗玻璃上映出的人在淌眼泪。
  “然后呢?”颠三倒四的冯开旗,浑然拎不清的样子。但句句不离嘉勉。
  有人即刻洞察了些什么,眉眼冷到极致,“杨太太那头有事没和我交代?”
  *
  机场快速通道再回头的时候,周轸自己开的车,副驾上的小旗抓着车顶上的扶手紧紧不肯松。
  因为老表的车速几乎踩到地板油的地步,他提醒飙车的人,有测速监控。
  驱车的人浑然不觉悟。
  回城的路上,周轸拨电话,接通不等那头开口,他警告她,“就在原地等我,倪嘉勉你敢动一步,我们就完了。我也保证那个老家伙跟着完。”
  一个小时后,周轸出现在高架桥上,他见到了倪嘉勉的车,下一秒车头往右别,死死别在她的车前。
  别车的人泊停下来,松脱安全带,推门下车,径直往她的驾驶座边来,倪嘉勭坐在副驾上。
  向来君子烂好人的倪嘉勭见周轸杀气腾腾的样子,先一步下车来, “二子,你冷静点!”
  “我他妈摊上你们这对兄妹怎么冷静!”周轸说着,拉门扽嘉勉下车。
  “嘉嘉有权利要回自己的房子。”一向好脾气的嘉勭也跟着火了,“我陪着她去,你光火什么!有些事……”
  “不行!”周轸怒怼好友,目光再落到嘉勉脸上,话依旧是朝嘉勭说的,“你陪着她去?怎么,你倪嘉勭什么时候成了清白的牌坊了,啊?”
  大清早的,周轸倒像是喝醉了。煞白的一张脸,无边轻佻且狂妄,“他妈你是好人,我不是。告诉你,有你没你一个样,老子该办的事照样敢办!”
  他捏着倪嘉勉的下巴,俯首就来吻她。嘉勉气恼之下一把格开了,蹭花的口红沾污在彼此唇边。
  周轸也不忙着揩,扽着嘉勉的手就要往自己车上带。
  嘉勉重复刚才嘉勭的话,无比冷静也无比微弱,“周轸,我只想拿回我爸爸的房子……它是因为我的失误才弄丢了……”
  “不必了。”前面的人冷漠回头,“嘉嘉,我没有和你说过嘛,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和杨主任一直联络筹谋的就是那块地皮,已经被政府征收了。早在你回S城之前,我就在谈这个项目,如今为了你,我更是要拿下来。”
  “我要看着那栋房子在我眼前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要说:
  醉里吴音相媚好,出自辛弃疾《清平乐.村居》
  ——
  0625,修文句。
 
 
第49章 5.12
  灰飞烟灭。
  周轸说这话时,嘉勉仿佛已然透过他看到那层海市蜃楼了。
  她的口红被周轸蹭花了,不言不语的样子,很狼狈。偏偏什么都不说的望着他,像是质疑他的话,也像是从他话语的余威里久久难回神。
  周轸对他刚才的话,勉强补充:“政府早就发了拟征地告知书,嘉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意味着这片土地政府将依法征收也会合法合理地给予业主及商家赔偿,这是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的。
  时间轴早在她回来之前。
  而那位梁某人呢,周轸扽嘉勉到眉眼之下,语气极为蔑视,“你觉得他会不知情?”
  “嘉勉,从前我不知道,由着你走进他的陷进里;
  今天,再重蹈覆辙一次,那么,我俩都白活了。”
  他连倪嘉勭一齐骂进来了,“你的好哥哥向来只能对付君子,而我,对付小人!”
  嘉勉本能地往后退了步,是怯弱也是羞愧。
  羞愧她始终把事情想简单化了,抑或,他们才是疯魔的人。
  疯魔的人攫着她的手,“或者要房子是假,你始终想见那个人一回,对不对?选在我出行的档口。”
  诚如她当初,自愿地走进那滩迷途里去。
  心上像一炉滚烫的香灰倒塌下来,燎得嘉勉血肉模糊,怔怔时刻,有人说了这样言重的话,对嘉勉已然不是质问,而是折辱。
  过去与眼前她都做错了,像两笔再不争的事实账,清算得她百口莫辩。
  周轸等不到她的反口,更是急火攻心,抬手,拿掌心给她揩唇上的口红渍,仿佛要把她的鲜艳的魂灵剥离出来只留在自己掌心里,也警醒失魂落魄的人,“房子从你出售那一刻开始,就和你没有关系了,如今地皮征收也是不以你意志为转移;
  房子如此,你父亲的死更是如此。”
  “倪嘉勉,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下一秒,他成功惹怒她,也在她挣扎之前快一步地扪住她。
  不让她逃,更不会让任何人趁机而入。
  “不是要去见他嘛,我陪你去,你大可以当着我的面问问他,作为你母亲的朋友,是不是只得一个情人的方法才能搭救你;
  你父亲的那套房子,你还能不能追回头!”
  说罢,周轸就携嘉勉上车,力道大到她不能拒绝,一息间,嘉勉什么都明白了,她抗拒起来,求周轸不要这样,
  不远的嘉勭看到二子这般,更是痛心疾首,“周轸,你从来这样,独断自我,你当嘉嘉是什么!”
  “那你又当她什么,到现在这一刻,你倪嘉勭只会说些做些事后看官的话。钻营人心的事,你一件都不稀罕领会,恰恰因为如此,你俩才会被人算计到。”
  “那套房子要保不住了,有人是想看着那套房子倒之前,我和你妹妹也跟着倒,你他妈明白了嘛?”
  *
  不然不会渗透到周轸的交际局上。
  茶室里左右两开间,周轸坐在右开间的塌上饮茶,鲁至文进来的时候,只见周轸拿茶漱口,抖开一块热毛巾匀在脸上,随后很松散的心神靠在塌枕上。
  房里点着檀香,有人在热巾下头平静出声,知会茶艺师,把香撤走吧,“这些年,我始终闻不得这些东西,我父亲信佛,然而这香对我而言是记忆的导火索,一闻就想起点什么……”
  说着,某人信手揭掉面上的热巾,眉眼冷漠。招呼鲁至文坐,喝茶,少时,继续他的话,“倪小姐的父亲死那天,我闻这香半天,大概是闻伤了。”
  香伤到了他。周轸说。
  鲁至文是个粗人。他憨憨地陪着笑,面上装作粗鄙不敏,然而听到周轸口里的倪小姐,后背不禁绷直了些。
  鲁至文是浙商,温州人,周轸回国这一年多,打过几次交道,先前的项目都是从周父手里承办的,桐城的那块地皮,是政府征收项目,说白了就是公共利益与商业利益的捆绑合作。
  拆迁只是征收的一部分。
  开发商这次不是对外公开招标,而是政府背书引进。周家的地产作为桐城本地品牌,鲁至文比谁都明白,中选的几率很大,大到几乎默认板上钉钉。
  所以鲁至文毫无疑问得奉承好这位上峰。
  周轸斜睨眼前人一眼,出口的话四平八稳,却暗讽玄机,“我从父亲手里到底没全接手,他的那些老臣子,至今和我天天有仗干。我也看得开,做生意嘛,就跟皮肉交易差不多,你还能指望卖肉的和你多贴心?恩客就得有恩客的觉醒。”
  “只是有一点,我周二这个人不算是个好人罢,但也坏不到要被请去喝茶。”
  “我不喜欢搞那些小动作,顶多明面上说开。所以鲁至文,政府那块地皮,拆迁部分就不麻烦你了。”
  不等鲁至文急/色下来,周轸就和他挑明了,我向来厌恶事二主的人。
  “更厌恶有人拿我的私事出去兜人情的。”
  到此,周轸手里的闻香杯扔到茶案上去,杯身重重磕在漆案上,没停住,径直滚到地上去,落地开花。
  机场回来前,小旗报备的很清楚,杨太太侄儿那头背后的人就是梁齐众,而梁家靠地产起的家,同为温州人,梁齐众早年提携过鲁至文很多项目。
  只是鲁家那头和梁齐众妻家是本家,梁和妻家那头冷了后,多多少少对这些裙带关系也不屑一顾起来。
  周轸犹记得,那晚在他住处,嘉勉在楼上露过面。只这一面,就让宵小之人打起了算盘,他说着起身来,背手踱步,“既然这样朝秦暮楚的,一家女配两家男。那就回去捧那你本家姐夫的臭脚吧,记住,打今儿起,周家的生意你别想,桐城的生意你也别想。”
  鲁至文当即虚晃地打起自己嘴来,“周总,您消消气,喝多了,当真喝多了,”鲁至文把自己的嘴抽得巴巴作响,他哪想到醉后一句戏谑话,能吃这么大的瓜落,“周总,我当真喝多了胡说的。”
  赔罪的人坐着,问罪的人站着,冷心冷面,垂眸问话,“胡说什么了?”
  鲁至文人精当即领会,“什么都没有!”
  “我问你,征收地有没有按程序下放拟征收告知书?”
  “有。”
  “那么你觉得业主不知情的概率有多少?”
  “很少。”鲁至文如实分说,因为项目得获审批,层层透明。拆迁办要负责入户现场勘察,量房量地,行政范围内的任何附着物,俱得一一登记,经由业主签字确认纳为征收补偿的。
  “哦,”周轸长应一声,眯眼瞧手下人,“你说如果有个业主明明知道房子要快没了,还堂而皇之地挂牌出售,视为什么行为?”
  鲁至文连连同仇敌忾状,“他也挂不出去呀,这是诈骗,最后也不会成交。”
  “你知道就行。”下一秒,问话人收回目光,下逐客令,“回去跟那姓梁的带句话,倪小姐没空再去会他了。”
  “房子当初溢价的钱,这两年市场也涨给他了,再有不足的,尽管来找我周某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