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则嘉勉——勖力
时间:2021-08-08 10:31:47

  周轸坐在案前,良久没出声,一心只怪罪当初的私家侦探,居然落了这么一大笔的衔接没交代。
  烟燃在手里,烧得对面的人都难睁眼,他问对方,那么你今天来的意图是什么?
  周轸笑得傲慢,他是个生意人,别说她拆不开他的婚姻,即便拆了,他也有法子让周轲付不出这笔劳务费。“我远不会付你后半生的衣食无忧。”
  陈小姐不作声地盯着他。依旧还是那句话,“谢谢周先生的解围。”也许那晚他不带她出来,她当真会有心走入这个迷局里来。
  周轸傲慢一阖眼,撕一便签纸写一串电话再抽出他一张名片,便签纸上的电话是奢侈品门店,名片上的电话是陈云的。他知会对方,看中什么尽管拿,账单寄给我秘书就行,就这样。
  至于周轲那里,随你回去怎么复命。
  陈小姐被周轸晾了好大一个冷脸,临去前,她问周轸,解围我,仅仅因为我像您太太?
  一半一半。一半像我太太,一半和我那苦命的哥哥作对。
  “您其实很爱你太太。”
  周轸去捻手里的烟蒂,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向来不稀罕交代自己,这回破例一次,“是非她不可。”无论她爱不爱我。
  *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顶楼,周轸是来常包房冲个澡换套衣裳,今晚他答应嘉勉一起吃晚餐的,他一身酒气,自己都被冲到了。
  陈云的差事终止在门口,至于,那个陈小姐说欠的人情,周轸不甚所谓,“随她去,她联系你,你再看着办吧。”
  陈云是个再公私分明的人了,平日也只有周轸插科打诨她。花木兰全不理睬,唯有嘉勭,她听过几句,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桩心思也就搁浅了。
  成年人的字典里没有容易二字。陈云明日就去赶飞机了,她破天荒打趣周轸一回,“我看着办什么,人家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
  “……”
  “其实有时候我佩服嘉勉比羡慕她多。”
  周轸回首,把嘲笑还回去,“你可别吓我啊,你要是说出什么腻歪话,明天就不用干了。”
  陈云才不理他公子哥的嘴脸,“我是羡慕嘉勉的无欲则刚。她看似不争不抢,甚至从不查点你任何行程,偏偏不知不觉把紧箍咒扣到了你的头上。”最高明也是最上乘的婚姻。
  下一句,和倪嘉勭的如出一辙。“能在你脸上画道杠,偏偏你还没脾气地来公司大摇大摆地开会、骂人,足以说明问题。”
  “什么问题?”
  “猴头乖乖上路取经去了。”
  周轸指纹解锁,赶陈云走,“你的年终奖我让财务部扣下了,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发,谁晓得你是不是去旅游,别是私下会哪个猎头罢。”
  陈云把他要的西服丢到他怀里,掉头就走。骂他,“资本家!”
  “资本家”简单洗漱了下,淡了两成酒气,才给嘉勉打电话,说通知司机去接她了。
  嘉勉听他声音,就知道他喝多了。
  周轸辩解,“放心,该办的事,一件不会耽误。”
  她在那头啐他。
  某人喝得心神荡漾,他一边下楼,一边问她,“我俩算青梅竹马嘛,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们青梅竹马?”
  嘉勉在那头不说话。
  他问她在干嘛?
  “在选包。”她已经准备出门了,在选哪个包。
  选吧。周轸说他进电梯了,也交代她,带条围巾出门,今晚很冷。
  珠宝行的人又给周轸打电话过来确认,确认周先生何时下来。
  “一分钟。”他回应对方。
  酒店顶楼下去大堂,电梯下行间,不期然地会上了倪嘉励,她挽着一个金发男人的手臂。
  两方都很镇定。
  恕周轸冒昧,他闻到浓烈的事后气息。
  偏偏倪嘉励这个大小姐贼喊捉贼,“周总来这里会情人?”倪家唯独倪嘉励是过阳历生日的,她记不得今日是嘉勉的生日。
  周轸眼帘都没掀一下她身边的老毛子,“会了,你会告诉你妹妹嘛?”
  “当然,全天下没人比我更盼着你俩散。”
  “哦。既这么着,你今日这状况,我也得老实告诉姚方圣。”
  嘉励曼丽地笑出声,“关他什么事。他喜欢我,又关我什么事。”
  “是的呢。”某人点到为止。
  嘉励这才觉得中他埋伏了,横他一眼。说她听说了,爸爸和嘉勭都去狠批周轸了,“我警告你,嘉勉顶骄傲的一个人,你的那些莺莺燕燕最好藏好了,给她发现一根毛,你俩就是天皇老子来劝,也合不起来的,不信你试试。”
  这话周轸信。“但别给我下套,哪来的莺莺燕燕。”
  倪嘉励手指作梳,梳拢头发,也啐他,他们倪家小姐出厂设置般的傲慢。“你以为你是谁,没有嘉勉,你以为我爸会帮你?”
  “没有我爸,你能那么快在你老头子面前站稳脚跟!”
  “哼,说白了,周轸,你就是吃了嘉勉的红利,吃了她当你青梅竹马的红利!”
  电梯抵达一楼,周轸见倪嘉励挽着那个白人一时没出去的样子,就迈步先行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跟她怠慢地说再会。
  嘉励被他气得鼓鼓地,才想骂人的,下一秒,厢门要合上的一息,一只手格了回来,只见周轸扶在感应门处,问嘉励,“嘉嘉说秘密只能是秘密,你知道是什么嘛?”
  就是当他青梅竹马?
  在他们都没有离开S城的时候?
  *
  周轸坐在车里等倪嘉勉的时候,外面簌簌开始落雪,江南的初雪。
  稀薄缥缈地,不注意看,像是一场错觉。
  她穿着白色羊绒大衣,围着红色的织线围巾。
  不知怎地,她没要司机掉头过来,隔着一条马路,她在对面下车了。
  想横穿过来,又顾忌着不能闯红灯。乖乖走到人行道上去,等着红灯跳绿。
  周轸推门下车,他离她正好是一个直角最大斜边的距离。她规矩地站在直角的那个锐角点上,周轸逾距地走过去,当然是横穿马路。
  一路逼停了几个正常行驶的车辆,这在倪嘉勉看来,很不像话。
  周轸一面伸手朝车辆示意抱歉,一面快步走过来。
  “你闯红灯了。”她怪他,尤其是闻到他一身酒气之后。
  周轸只嗯一声,牵起她的左手,往她无名指上套什么东西,凉津津地,丝毫不差的指围。
  是他让珠宝行的缩了一毫米,“免得你再松脱掉。”
  嘉勉诧异地望着这枚与之前选的一模一样的戒指,冷风里,她仰首看周轸,风撩起她鬓边的发,略微狼狈地贴到她脸上。
  周轸替她伸手归到耳后,他瞧她神色过分淡定,有些不悦,两手捏着她的两只耳朵,耳垂发红发烫,比她的口红更热情。
  “不喜欢?”
  嘉勉略微局促地仰首,眉眼里的情绪十分孩子气,有一簌雪落到她睫毛上,她本能地颤抖,闭眼再睁开,初雪融在她的眉眼里。随即摊开右手掌心,徐徐举到周轸眉眼之下,歉仄的口吻,“我找到了,包的里衬破了个洞……”
  戒指不知什么时候滑脱在包里,钻进那个洞口里,
  嘉勉在来的路上,伸手摸到了那个洞。
  失而复得了她的订婚戒。
  “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周轸依旧捏着她的耳垂。
  “买重了。”
  “是DOUBLE.”他纠正她,再和她说,“生日快乐,倪嘉勉。”
  倪嘉勉难在那里,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周轸捉住她的手,信号灯早就跳绿了,且堪堪只剩下几秒,他捉着她,跑过去,
  在它们熄灭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正文停在7.9
  以及,故事进入收尾阶段,我可能写得更慢了,【不定期更】(别催更,见谅,因为催也催不出来。)
  -
  番外会补12个小小小剧场,替换隔壁的《春日偶成》,就这样。
 
 
第67章 7.7
  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离生日过去只剩两个小时。
  倪嘉勉空着肚子等到现在。
  去年也是这样,周轸答应回去陪她过生日,结果他应酬耽搁了,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蛋糕冷藏在冰箱里,周轸捧着蛋糕上楼,要替她补吹一次蜡烛。
  倪嘉勉说,生日顶多提前过,没人后补的。
  周轸愧疚还强词夺理,那就提前过明年的。
  床上的人挑一块奶油糊到他脸上,先提前给你过明年的吧。
  于是,今年的,周轸老早要陈云提醒他,尽量这晚别有行程了。然而事与愿违,压缩再压缩,他也只空出了两个小时。
  这是周轸陪她过的第三个生日。
  回想起来,他真的陪她太少了,“少到我总是错觉,你根本不需要我。”
  安全抵达对岸,周轸依旧牵着嘉勉的手,十指交错,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就这样掺在他们掌心里。今日是倪嘉勉的生日,他反过来要求寿星,“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嘛?”
  嘉勉哈出的气,一息间,就成了白。她按按堆高的围巾到下巴下,四目相对里,她要周轸买戒指的盒子。
  在周轸车里。他刚才下车的时候,想给她惊喜,自然不会拿着盒子在手里,况且,他要她戴的是戒指,要那些累赘的东西干什么。
  “仪式感。”嘉勉强调。
  倪嘉勉会攒很多口红的盒子,同样,周轸买给她的任何首饰、手袋,她都要留着盒子,
  以及,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印着餐厅酒吧logo的火柴盒……
  周轸折回车上,从后座地垫上找到了戒指的盒子。再替她把那枚戒指揿回盒子里,啪地关盖时问她,“满意了?”
  落雪愈来愈盛,一直站下去,他们可以一起白了头。
  周轸领着她去他预订的餐厅时,二人脚步杂糅在一块,清凌凌,这条路上已经悉数打烊,嘉勉问他,“今天的谈判很顺利?”
  “并不。”周轸交代,他起码喝了九两酒。当然,吐掉一半。
  所以他的手才热得像块炭。
  “是你穿得太少,像块冰。”周轸纠正她。
  一面纠正,一面把手掌盖在她头上,支配她的架势,往前走。他小时经常这么干,动不动喜欢拍倪嘉勉的香菇头,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不肯他碰她的头了,刘海都不行。
  可是嘉勭就可以。
  餐厅已经打烊,是陈云以周末一日包场的价格才和他们的主厨谈拢了延长到零点之前。
  这里的味道中规中矩,唯一让周轸点名的理由,仅仅是和倪嘉勉第一次吃饭在这,她吃得心思重重的,回头想,确实该心思重重。
  只是周轸也从未想过,他轻描淡写的话,嘉勉能清清楚楚地记得。
  主菜上了之后,周轸和他们的值班经理示意,要见见他们的主厨。
  对方是个人高马大的法国佬,身高与周轸差不多,但东西方男人的身条差了许多,鲜明的两个国度。嘉勉始终偏爱东方人的面孔、形容、身段。周轸请主厨饮一杯,嘉勉原以为他要夸一下人家的厨艺,实则不然,周轸是抱歉,抱歉改了主厨先生的菜单。
  他拿掉了甜品项,坚持要他们按照他的意愿,来做他们中国的“甜品”,酒酿圆子。
  主厨先生原本很固执,饶是客人包场,他也没和行政经理应承下这一单。直到陈云解释,客人是要和妻子破镜重圆。
  法国人的浪漫终究容忍了这场中西乱炖。
  周轸这里重新解释,我们没有破镜,只有修正,修正一些错误。
  主厨先生说,听周先生助手讲,您和您太太是两小无猜修成的婚姻?
  周轸答话时,是站着接待的礼数。他稍稍一偏首,烛火里,他问嘉勉,“是嘛?”
  应该不是,我们中间空白了十一二年,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我都没参与。
  她也没想过要我参与。
  周轸答主厨先生,所以,我和她才不是两小无猜。
  “也不是青梅竹马。”这一句是用中文讲的,朝倪嘉勉说的。
  所以,他们的重逢才出现了些偏差,“我一想到我认识的那个嘉勉走投无路地去鬼门关闯了一遭,不是我拉她回来的,就什么心气都没有了。”
  “她早该告诉我的。她没有。”
  “现在我明白了,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嘴巴比骨头硬。”
  周轸讲着讲着,英文变成了中文,主厨先生一句没听懂。没所谓,他原本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周先生落座,知会他们,可以上甜品了。
  酒酿和圆子都是周轸要陈云单独准备的。
  眼下,他左撇子格外利索地把他的一份牛排切完,与倪嘉勉交换,他叫她吃,吃完他这一盘也给她。
  嘉勉愣在那里,一时间,好像回到那年跟他到他外婆那里,他们一齐饿肚子吃热食,周轸也是这样,一味填鸭般地喂她。
  嘉勉搁下右手上的刀,只用叉子一块块往嘴边送肉吃,敛声静气地嚼着肉,也问他,“今天没有蛋糕?”
  “没有,反正你也并不喜欢吃那些。”
  “我可以许愿。”
  “你直接告诉我,更容易实现点。”周轸在用火腿拼盘里的盐渍橄榄佐酒。
  “仪式感。”嘉勉抱怨的口气更像撒娇。
  周轸嘴里衔着一颗橄榄核,什么味道都被他咂摸尽了,他恁是不吐出来,少时,他托腮回她,“不是只有女人才能享受仪式感的。”
  直到嘉勉吃完餐盘上的肉,她饮一口酒,坦然地问他,“那时候,我如果联系你,你会飞回来嘛?”
  “会。”周轸不假思索的答案。
  “一只猫而已,你去没头没脑地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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