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额头如瓷白,似玉洁的,登时就通红了一片,明儿准青,得丑好些日子。”
“女儿于心不忍,就送了他一瓶舒痕胶。”
胤禛细一瞧,女儿眼神坦荡不见丝毫闪躲。提起张家小子的时候,也不见半点旖旎娇羞。虽满口赞叹之言,但那语气跟看路边的奇花、精美山石等是一样一样的。
虽欣赏,感叹上苍造物的神奇,却也不会想着搬回府上,据为己有。
完完全全未开情窦,真的只是单纯欣赏而已。
胤禛这提起来的心啊,登时就放下了大半。
倒是李氏深深知道女儿的看脸属性,忙不迭提醒:“额娘知道你没别的心思,但人言可畏。你都过了十五岁生辰了,选婿该进入日程。可得注意好自己一言一行,莫给自己或者他人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那张公子虽好,却是个汉人。旗民不婚是祖上的规矩。自太*祖皇帝到如今,可没有哪个固伦公主下嫁汉人的!”
你可别瞧着人家长得好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天啊!”宁楚格扶额:“所以阿玛额娘这般小心翼翼,是在担心女儿春心乱动?行吧,张公子确实长得好,比九叔还好。可婚姻终生事,又怎么可能只看脸?您们放心吧,女儿才没有那么肤浅!”
可……
那脸实在好看啊!
宁楚格想,若他能从现在一直俊到老,就算是个草包也不是不可以?
嘀!停止,住脑!!!
宁楚格停住心里有些危险的想法,火速转移话题:“与其担心这个,阿玛还不如快来把这次时疫的发生、发展、结束等等,全都总结好了。附上黄花蒿的效果、疟疾恐是蚊子传播的推测等。悉数写上,整理成册,回去后交给皇玛法,也给您这次北巡交上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卷。”
胤禛笑:“这还用你这丫头嘱咐?阿玛早就写好,让星德赶去京城交给你皇玛法了。”
见爱女听到这个名字小眉头都皱起来了,胤禛赶紧补充:“末尾处还将他试图引起咱们好公主注意,估计这子他都已经出发赴任了吧?再想引起你的注意,怕得等经年以后,有能耐从地方回到京城时。”
自家阿玛这般疼爱,公主自然欢喜。
只不免有些可惜,她都已经当了固伦公主,成了皇家公主所能达到的极致。要许多功劳有什么用?还不如阿玛,帮他拉拉人望。
胤禛知道女儿孝心,可阿玛的不说给女儿遮风挡雨,反而还占孩子功劳为己有?
这说出去也不能听啊!再者皇阿玛目光如炬,这点小伎俩肯定逃不过他的法眼。弄不好就讨巧不成,反惹一身嫌弃。他还是踏踏实实的,少琢磨捷径。
爷俩目光交汇间,就已经沟通了许多。
该懂都懂也确实懂了,但还是得装成不大聪明样子的李氏皱眉:“这,会不会太严了些?人孩子一步步熬到二等侍卫不容易,继续留在宫中前程一准很大。而且这其中,还有福晋的面子呢!”
虽然只是个族侄,关系不甚亲近。
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底都姓着同一个乌拉那拉。
胤禛冷哼:“谁的面子能大过爷爱女的终身?非但不顾及,还得彻查下。看这到底是那小子的痴心妄想,还是许多人的痴心妄想。一旦查证,直接将名单交到皇阿玛那里,保证谁都别想讨了好去。”
李氏还试图劝说,倒也不是她软面团,任谁捏捏都不敢吭气。
而是前些年,宁楚格还是和硕格格的时候。福晋娘家嫂子就曾试探过,看看两府能不能亲上加亲。福晋想也没想地直接拒绝了,对方不死心,再问,就获赠了面镜子。
就让她回去照照,看自己配不配的意思啊!
气得那位嫂子二年没跟她联系。
嫡亲的嫂子,嫡亲的侄儿尚且如此。区区个族侄,哪可能让她这么不理智?真没必要为完全不可能的事儿,伤了府上惯来的和气。
对此,胤禛只笑:“你也说了,这事儿绝不可能跟福晋有关,那身正怕什么影子歪?福晋不是个不通事理的,再不会因此有何芥蒂。倒是爷连福晋娘家都不姑息的消息传出去,才好让各路宵小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呢?”李氏皱眉:“人人噤若寒蝉,再不敢与宁楚格有任何接触。别人家格格被赐婚,额驸都欢天喜地谢恩。轮到咱们格格,小伙子哭丧个脸,颤颤巍巍跪下,大喊一声求皇上饶命。小子福薄,实遭不住那等龙潭虎穴?”
胤禛气得直瞪眼:“你,就显得你伶牙俐齿?”
这段时间没有福晋,没有妾侍格格,只有他们俩加上宁楚格。俨然一家三口的生活,让胤禛对李氏好了太多太多。李氏这惯会捋着杆子往上爬的,立马也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孩子都生养了四个,大闺女都该找得婆家的两人硬是过出了几分新婚小夫妻的感觉。
见他生气,李氏也不怕,还特别理直气壮地还嘴:“妾只是陈诉事实!是,您是大清都难找的好阿玛。不拘阿哥、格格,您都一样的疼。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伦常事也。”
“再不喜欢别人觊觎您辛辛苦苦养育的小白菜,那也不能千般珍重,万般挽留的最后生生烂在地里啊!”
十七的姑娘,可真不小了!
想当年她十七的时候,都已经生了宁楚格又怀上弘昐了。
爱女这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李氏可不就急?生怕一年一年的,好少年都是人家的夫婿、阿玛了,自家宁楚格还单着。与她相反,在宁楚格的婚事上,四爷与皇上一样,特别的吹毛求疵。
打从上一届春闱到现在,爷俩悄悄圈了百多个候选人。
然后从家世、人品、才华、性情、操守等,一样样的查过去,总有一样或数样的差强人意。就在这次北巡前,最后一个幸存者因与表妹眉来眼去有些不清楚而阵亡。
那爷俩也不气馁,也没琢磨降格以求。
只把年纪大宁楚格三到五岁改成了与她同龄到大个一两岁之间,顿时,就又有数百个初步呵护标准的可供挑选。要是还不行,就好比她小个一两岁的。
大清地大物博才俊多,还能找不出个色色样样都好,堪配他爱女的?
第122章
宁楚格就很高兴, 特别欣赏自家阿玛那宁缺毋滥,绝不委屈了她的态度!
“所以……”胤禛皱眉:“你这丫头回报、孝顺阿玛的方式,就是给爷腿上绑沙袋, 早起就出来往山上跑?”
还一步不停地,跑了半个时辰!!!
虽向日里,雍亲王也没少挤时间打拳、射箭的。早就脱离了四力半弓的耻辱队伍, 升级到了比戍边兵勇还要强些的水准。但, 他这不是大病初愈?
不是向来规矩严谨?
便是三伏天里, 都把所有盘扣悉数扣紧, 宁可热到中暑也绝不解开的选手。何曾见过他气喘吁吁,姿态不雅地跑劳什子步呢?初初见到时,侍卫们齐齐上前,大喊保护王爷。
啧,那画面……
过于美丽,宁楚格没敢细瞧。只觉得阿玛的脸色像极了自己惯用的精铁锅的锅底, 黑黢黢, 强自压抑着某种怒火。
宁楚格喘,脸上布满了晶莹的汗珠:“女儿都舍命陪君子了,还不够真诚?”
胤禛略停,掏出帕子扔出过:“赶紧擦擦!你说你, 锻炼身体的方式万万千,何苦就非跟跑步犟上?还一大早上,绑着沙袋, 把自己弄这么狼狈……”
唠叨四爷上线,叫个喋喋不休。
宁楚格委屈哒哒地看过去,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您的身体么!原本,她倒也可以安枕无忧的。横竖药浴泡了, 阿玛的身体状况也得到改善了。身体好,自然也就没有短命之虞了。
但谁能想到呢?
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他还是倒在了疟疾上,差点儿……
这说明什么?说明阿玛的身体还是不够强健,还需要锻炼!!!为免以后大清还是没有雍正十四年,宁楚格可不就抓紧一切时间督促他锻炼?不但暂别了最爱的周公子,还苦哈哈地陪着一起。
宁楚格觉得,自己可真是大清最最孝顺的女儿。为了老父亲的健康,牺牲了太多太多。
虽然阿玛好像并不多喜欢的样子。
同样不如何喜欢的,还有张夫人卢氏。可算摆脱了病魔侵袭,能吃得香睡得下了。果断放开,补偿式花样点菜。才才七日上下,下巴就圆润了一点点。
前头憔悴到不行的脸色,也略略恢复了些。
眼看着就要恢复昔日丰腴有福相的样子,拖拖拉拉不肯成婚的不孝子皱起了眉头。当时张夫人心里就有那么点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
翌日,混账小子就一阵催催催。
非以看日出为名,一起出来,累得她个好端端个诰命夫人气喘如牛。
偶遇,来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正喋喋不休中的四爷与犹自怨念的卢氏:……
齐齐住口,一个肃容正色,重又变成了冷面亲王。另一个微整衣衫,通身典雅雍容,还是得体官眷模样:“妾张廷玉妻卢氏,见过雍亲王,见过福襄公主。给雍亲王请安,给公主请安。”
“多谢公主妙手,使妾摆脱恶疾,重回健康。也谢过王爷这许久以来的照拂,若非您慈心,贱妾未必能活着等到公主妙手。”
胤禛伸手虚扶了一下:“张夫人言重了,原是本王分内之事。莫说文端公父子都是朝廷栋梁,便是寻常百姓。本王赶上了,力所能及之下,也会施以援手。”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嘛!”宁楚格也笑:“到底我与阿玛是大清的亲王与公主,天下确实是我们爱新觉罗的天下。那,为自家尽力,岂不是再合情合理不过?!张夫人不必介怀,只好生将养身体便是。”
“恕我冒昧,你这几日初初恢复,没少暴饮暴食?”
卢氏登时一张脸红透,这,这确实挺冒昧啊!当着外男的面,怎么好用暴饮暴食这么毁形象的词汇。
倒是张若淞没少听祖父、父亲提起这位福襄公主的种种。对她本就有那么几分欣赏甚至说敬服,这回的黄花蒿事,更进一步让他见识到了公主的医术高超,心里更是信服不已。闻言忙问:“家母患病时不思饮食,身体瘦弱,也憔悴了很多。”
“为免家中担忧,这几日确实用得多了些。公主此问,可是看出有甚不妥了么?”
所以故意胖的么?
宁楚格惊,时下都以纤细为美。所以她的轻轻茶才能一经面市,火速风靡朝野。就算十四叔后来使人研究的简单版,也是供不应,她就还第一次见到一心求胖的。
也是她这眼神过于直白,让卢氏脸红如滴血:“倒,倒也不是求胖。只人到中年,皮肤松弛,皱纹孳生。丰腴些,会比较不显。”
能生出张若淞那样宁楚格眼中的第一美男,卢氏的条件自然也不差。
墨云般的秀发,瓷白的脸。眉弯如新月,眼尾泛桃花。唇如含珠,齿若编贝。五官处处精致,配合起来更是绝美。连此刻的窘迫红脸,都为她添了几分少女感。
看得宁楚格赞叹不已:“夫人过谦了,哪有什么松弛、皱纹。我只看到了您的无双韵致,恍然明白了张公子为何能俊美如斯!”
咳咳咳咳!
在胤禛的惊天动地的猛咳中,张若淞也悄悄加入了脸红队伍。
宁楚格就特别无奈:“好啦阿玛,本就是句特别单纯的赞美,您这么一咳,倒显得女儿心中有鬼般。爱美是人的天性,既然能为名山大川乐而忘返,因奇花异草而万般陶醉。怎么就不能对赏心悦目的美人投以欣赏目光,真心夸两句了?”
胤禛语塞,卢氏却诧异地眨了眨眼,特别认同地点了头:“公主所言极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不打扰,不对人造成困扰就没什么不好。”
只这消息传出后,必然有更多人投其所好。
卢氏心中暗叹,就希望那些人不会太过分。糙汉子家敷粉熏香的,试图惹公主注意。效果怎样倒未可知,只生生辣了她的眼。
宁楚格凝眸,见她还满脸真诚,不带丝毫勉强,嘴角就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有种遇到知己的喜悦。
公主对美人大方,对亲友就更是。作为刚刚被认下的友,张夫人可以说占了两点。
便特别有幸地,感受到了来自公主的真诚:“既然夫人不是真的以胖为美,那就饮食有度些吧。不然过度,可就不仅仅是皱纹被抻平,皮肤变紧致了。身材臃肿,瞧着老气不说,还可能会被疾病缠身。”
“剩下的保养问题,就交给我好了。难得遇到个真诚认同,不敷衍,不觉得本公主离经叛道需要好生管教的。我这心里欢喜,就交了你这个朋友!”
哈???
卢氏愣:不都说公主虽然好性儿,却也很难讨好?除了科尔沁的其木格格格,没见她与别个臣女、臣妇特别交好过?这,该不是……
不对,不是!
卢氏细看了宁楚格的表情,再想想那些因为儿子而讨好她的姑娘们。心里那点怀疑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满满的欢喜:“这,这可真是,再没想到还能有如此运气。不瞒您说。打从轻轻茶开始,臣妇对您就赞赏不已。”
“再想不到您能用些许吃食,让朝野上下都受益颇多。小小年纪,还为山东灾情做了偌大贡献。最厉害是土豆的发现,简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可真是,太给咱们女人争气!”
自打轻轻茶一炮而红,她这个和硕格格彻底进入到世人视线中后。
类似的恭维夸赞,宁楚格可听过太多太多了。
只旁人那恭维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小目的,难免就失了些许真诚,多了几分功利。咳咳,好吧,主要她们绝大部分都没有张夫人美貌。
又美貌又真诚的张夫人与宁楚格意外合拍,下山的一路上,两人都在有说有笑地交流着。
向来没有什么闺友的爱女突然多了个忘年交,而且对方还有个过分好看的儿子?
就算看得出女儿只是欣赏她们母子的美貌,胤禛也不能完全放心。
不忍心打扰爱女,那还为难不了别人么?
抱着这个心思,他这下山的一路上可没停止过对张若淞张公子的考校。本想几句话把人给问倒,让爱女知道知道,什么叫绣花枕头一包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