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从长计议!”胤禛看着爱女那足可以挂个油瓶的小嘴儿笑:“诚然这些研究好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便是付出再多银两、辛劳也值得。但谁又能保证,不会研究不成,倒成了毒源呢!”
这一问,让宁楚格直接卡壳。
在穿越女所在的,几百年以后的现代都保证不了,遑论大清?
所以,这才是阿玛不赞成的理由么!宁楚格有些怏怏,就好像那么好的强身健体药浴却不能拿出来推而广之一样。
看爱女这样,胤禛也颇有几分心疼无奈。可皇阿玛日渐年老,越发没有了以前的锐意进取,只想着以现有成绩完美收官。这等无底洞般吞银子,数年未必得成果。一个闹不好还能造成疫病流行的举措。便是提出,也泰半要被驳回的。
等待来日……
若他有幸,不管是那强身健体的药浴,还是今日爱女所提种种,都将会慢慢变成现实。
胤禛在心中默默对爱女许诺。
接着就盘算着自己的私库,想着拿出多少好宝贝安抚于她。还没琢磨明白呢,这心大的孩子自己就释怀:“行吧行吧,短时间计议不了的,就先放放不用管。现在阿玛大为好转,证明女儿先前的推测无误。肘后备急方中的青蒿非普通青蒿,该为黄花蒿才是。”
“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在行宫推行,让这场时疫赶紧宣告终结啦!”
然后再集体多待些个时日,确定已经彻底好了。不会复发,更不会传染给任何人了,再整装回到京城。
提起这个,李氏又不免头大:“你这孩子,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大胆呢?别人家试药,都是从鸡鸭鹅狗开始,再则仆从下人等。你这冒失丫头可倒好,居然,居然直接就用在了自己阿玛身上,万一有个什么万一……”
“不会!”宁楚格摇头,她记得真真的。
名为青蒿的蒿草中没有治疗疟疾的青蒿素,倒是名为黄花蒿的草药里有疟疾的天然克星青蒿素。而且……
“本草纲目中有载,黄花蒿释名臭蒿,一名草蒿。与青蒿相似,但此蒿色绿带淡黄,气辛臭……”宁楚格一字一句,将本草纲目中关于黄花蒿的记载背了出来。然后又一脸郑重地说道:“额娘放心,阿玛是女儿亲阿玛!”
“再如何,女儿都不会拿他的身体玩笑。真有认真了解过黄花蒿的特征与效果,确定它至多起不到理想中的效果,却绝对不会对阿玛身体产生危害。汤成之后,我自己还喝了一碗,亲测美味无毒,对身体大有裨益。”
放心?
李氏就更没法放心了好么!
这臭丫头,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啊?
连胤禛都气,直接吩咐李氏:“拧着耳朵教训一顿,让她长长教训。省得以后再乱吃药,遭了大罪!”
哈???
宁楚格震惊,看着狞笑挽袖的额娘:“别啊,阿玛,额娘,咱有话好好说啊!女儿都这么大个姑娘了,再动手多不好?而且也影响额娘您温婉端庄的气质啊!阿玛,您快阻止一下啊,难道还真舍得女儿受苦?”
这万般故意的大喊大叫,果然让胤禛受不了。
于是他叫停了李氏:“等等,你把她带出去收拾。还有在这之前,你们两个都得沐浴一番,再用烈酒擦擦手脸,免得与爷接触太多真个过了病气。”
宁楚格:???
说好的大清第一好阿玛呢?枉你的小棉袄呼救许久啊,您居然选择眼不见为净!!!
狠心到让宁楚格马上对额娘投去亲近而又讨好的笑:“世上只有额娘好,古人诚不欺我!额娘您……”
李氏冷笑:“谄媚是没用的,正因为我是你额娘,才更要好生约束你。免得你这丫头胆大妄为的,没有个顾忌。再有把握,再救人心切,也不带这样的!亏得你阿玛慈爱,真真将你这臭丫头当成宝。”
“便你这般,他也不气。只恼你不顾惜自己身体,居然还敢以身试药……”
可,不管过程多曲折,结果是好的不就可以了?
宁楚格捂着红彤彤的耳朵,心里悲伤都要逆流成河。
好在经此一事后,太医们算是服了她。不但灭蚊,给近期内曾被蚊虫叮咬过的人喝药预防。还火速改了方子,给所有中了疟疾大招儿的都开了黄花蒿。效果虽然比不上她这发挥了全部食修水平所得,倒也不差。
毕竟那蒿子,天生就是为了克制疟疾而生的般。
效果极其强大。
当日起效,不消三五日,行宫中所有感染者悉数摆脱疟疾困扰,所有人等对太医们感激不尽。
吓得诸太医们连连摆手:“不,没有,别误会。老朽等倒也尽心竭力,盼着各位早日康复。但若有那个能耐,也不至于拖沓到如今啊。这好方子,是固伦福襄公主的功劳。尔等要谢,就谢公主好了。”
就是这两句,让宁楚格小院宾客盈门。走到行宫任意一处,都有被受益者顶礼膜拜的危险。
那感觉,说起来就是一个尴尬。
无奈何间,她只好赖进了阿玛额娘的院子里。好理直气壮的,把代为接待的活儿都推给额娘。直到这天,她在左近骑马归来,与前来道谢的不知哪家公子走了个对脸。
只一眼,宁楚格心中的第一美男九阿哥就屈居第二。书中的潘安、宋玉等,都统统有了脸。
让她习惯性转身要逃的动作都生生停了下来。
特别一反常态地迎了上去。
美少年依礼避让到路边,对她行礼:“学生张若淞,叩见福襄公主,给公主请安。”
第121章
嗯, 只简简单单一个请安,又让宁楚格清晰明白了什么叫玉石之声,又什么样的动作才够赏心悦目。
不愧是她所见过最俊俏的男子。
从长相到声音, 再到仪态,无一处不美。
就,不大自信的样子?那个什么星德的, 不过小有点姿色, 就敢借着阿玛的命令故意强梁, 试图引起她注意来着。俊美如他, 却全程规规矩矩,恨不得只留给她一个发顶!!!
不过公主仁柔宽博,对长得入眼的男女更是耐心加倍。
当下笑得分外温柔:“张若淞,张公子。不知道公子与文端公是?”
美少年张若淞微笑,唇边竟然还有浅浅的梨涡。这一刻,宁楚格有点明白了九婶子的痛。常因为自己容貌不够精致, 而在夫君面前自惭形秽什么的。嗯, 莫名有点同情他未来的妻子呢!
虽碍着规矩,张若淞不敢抬头直视公主容颜。
但他只是低头,又不是死了,怎么会感觉不到公主那都要一瞬不瞬的目光?
更何况他从有记忆以来, 就因容貌倍受关注。
对此也格外的敏感些。
好在公虽多看了他一会,那眼神中却满满的欣赏赞美,并无半点侵略甚至狎昵之意。到后来, 还有那么点子若有若无的可怜?
张若淞不知道公主殿下到底想到了什么,只真诚感激:“回公主的话,家父名上廷下玉,正是文端公次子。今与父母一道, 随扈塞外。却不想时疫到来,家母不幸罹患。亏得公主巧思,想出妙药来,救家母于难。学生此来,便是为了感谢公主。”
说完,这实诚少年还砰砰磕了三个头,生生让那如玉般的额头上有了一片红痕。
快到宁楚格阻止不及:“哎呀,你看你,感谢就感谢,好端端的磕什么头呢?凝碧快,拿舒痕胶来给张公子。这么张女娲娘娘精工细作的脸,可不好留下疤!”
张若淞:???
这话着实有点轻佻,但公主言语轻快,偷瞧一眼,眼神儿也特别的清正。没有半点轻浮之意,只有满满的关怀体贴。就,好像看着风雨过后被摧残的花朵般。
呸!这什么破比喻?
可这偏偏,就是他心间瞬间闪过的想法。再想不到,为朝廷、为天下做了许多贡献,让他祖父都称赞不停,父亲都憾不是个男儿身的福襄公主居然这么个纯粹可爱的少女。
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冒犯,张若淞赶紧重又低好头。
只如玉的耳尖渐渐染上绯色。
看得宁楚格咬唇,才勉强抑制住了那到了嘴边的流氓哨。
“这……”都被惊傻了的凝碧咽了咽口水,难得大胆地开口劝:“这,不大好吧?张公子毕竟是外男。”
还是个这么俊的外男。
贸贸然送东西,再被误会私相授受可怎么好?
随着汉文学习的越发深入,现在朝野上下可越来越汉化了。什么男女有别啊,男女授受不亲啊,啧,如汉家规矩般琐碎,又比汉人还喜欢道人短长抓人小辫子。别再因一点怜悯,影响了公主的名声。否则……
公主一定不会有事,丫头却未必得活啊!
尤其作为公主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她的责任可打了去了。一想到可能会有的惩罚,凝碧便苦瓜脸,无限求恳地对着宁楚格福了一福。
结果求恳未成,还被公主抬手戳了下脑门:“看着挺清灵剔透个姑娘,怎么想法上就这么的世俗呢?看到一男一女,就得联想到情情爱爱。就不能有点单纯的,对美好事物的怜惜么?”
凝碧啊了一声,满脸委屈:一小丫头怜惜人重臣家的公子,她哪来的狗脸与狗胆啊?!
“啊什么啊?”宁楚格瞪了她一眼:“俗气丫头还不去?”
见公主铁了心,今儿这舒痕胶必须得送。
凝碧不敢走开,放他们俩单独相处。只能忍桶解开自己随身的小荷包,从中扒拉出个指肚大小的玉瓶递过去:“奴婢特特带在身边,以备公主不时之需的。”
“嗯!”宁楚格点头:“俗气丫头虽然俗气了点儿,但委实得用。喏,张公子拿去涂吧,别留下疤才好。”
最好也别青紫,太影响美观。
生生被塞了瓶好药的张若淞:???
莫名有点想解释下,自己虽然天生一身白皮,怎么也晒不黑。瞧着还水嫩嫩,没有点男子阳刚似的。但其实四十五年科举,他就以十四岁稚龄得了文武双解元。要不是去年还在陪父母守孝中,未参加科考,如今没准儿是上届新科文武三鼎甲之一了。
真正的文武双全!!!
可这未免太有点自吹自擂的意思,过于使人尴尬。而且公主赠药之后也未多留,匆匆就进了院子……
张若淞瞧了瞧被塞在手里的剔透玉瓶,再想想公主让他可别留下疤的认真语气。回到住所后,还真洗了手脸,一点点将药膏抹在了额上。
之后却给母亲卢氏请安的时候,可把发现了端倪的卢氏给惊的:“乖乖!你小子白长了好容貌,向来不知道珍惜。怎么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知道给自己涂个药膏了呢?”
“难道秋来冬将至,来年春天也不远,某个不孝子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差个媳妇了!”
见他摇头,卢氏立即收起调侃变成一脸正色:“呐,不是当娘的非要催你。而是你祖父祖母辞世的时候,最遗憾没看到重孙。你这都十八了,得把婚事操持起来,争取早早告慰二老的在天之灵了……”
又双叒叕被念的张若淞笑:“那可不是儿子不肯给二老圆梦,而是婚姻这等人生大事,自然慎之又慎。总不能随意而就,让儿子破坏自己既定准则。”
一提起他那个准则,张夫人就头疼。
要么找到样样契合,好到能让忽略容颜的。要么,就找个比他长得还好的,免得影响了下一代的容貌。
这时节盲婚哑嫁,最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在相看的时候两家约着上个庙、参加个花会。让相看的双方能远远瞧一眼的,都已经极为走心的父母了。样样契合?那得婚后自己好生经营去,婚前那叫私相授受!便交换了庚帖,订了婚,也不好过于逾越的。
臭小子这第一条绝对是在难为人!
再一瞧他那自小被称为张家玉郎的脸,张夫人觉得第二条是更难为人。
“那倒没有!”张若淞一脸认真:“儿子是发自肺腑的,绝不存勉强任何人的意思!”
“您打小就告诉儿子,要做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伟男子。尊重、信重、爱重妻子,不许弄一屋子莺莺燕燕惹她伤心,儿子都牢牢记着呢。因此上,可不就得更审慎?此生有且只有一个的妻子,我所有子嗣的母亲呢……”
张夫人后悔,就特别的后悔。
当年年纪小,夫君不过是被婆婆赐了个妾而已,她就难过得像是这天都塌了下来。抱着年幼的儿子很是教导了一通有的没的。十几年过去,她早就八风不动,不在意这些个琐碎,这孩子却念念不忘。
送过去的人事丫头都被完璧归赵,婚事也拖了一年又一年。只说自己一辈子只得一妻,必须仔细斟酌,宁缺毋滥。
还取得了公婆与夫君的同意。
眼看着都已经过了十七周岁的生辰,别家孩子都会唤爹娘了,他这连点子苗头都没……
若说张夫人是后悔,那李氏就很有些忐忑了。
爱女才一进院,她就悄悄观察着她的脸色。努力从那玉白的小脸儿上,找出点儿娇羞啊、欢喜啊之类可以作为情窦初开佐证的情绪。
却半晌无果,还被抓了个正着。
宁楚格笑:“额娘是有什么话想对女儿说?怎么这么看着女儿?总不能半天未见,就发现女儿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吧!”
“谁,谁看你了?”李氏色厉内荏,底气严重不足:“你没看我,怎就知道我在看你?”
胤禛:……
就知道李氏是个不靠谱的,关键时刻还得爷亲自出马。
这么想着的四爷笑着给爱女斟了杯茶,柔声细语地问过她出去骑马的所见所闻。亲切叙话了好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听说你回来的时候,碰着张家小子了,还与他叙话了几句?你一向,不是最不喜欢被拦着套近乎么!”
何以对那小子就例外了?
完全没听出这画外音的宁楚格大大方方点头:“是啊!”
“就刚刚,在门口。张公子与女儿道谢来着,说他娘也不幸患了疟疾。用了黄花蒿才治愈,遂来感谢女儿。那人可太实诚了,直接砰砰砰三个响头,把额头都给磕红了。那可是女儿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比九叔还要强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