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等皇上一回来,举行了殿试。还不得让他把文武状元都收入囊中?
哪怕是为了书就一段佳话!
事实也确实如众人所想。
原本康熙还想着小伙子年轻俊美,合该做个探花郎。可一瞧小子姓张名若淞,正是上一科的武状元。他这小心思瞬间转变,让美少年当了状元,那四十余相貌普通的做了探花。
当殿宣布了一甲、二甲、三甲名次后,新科进士等叩谢皇恩。
本就极为俊美的状元郎在一群或者普通,或已经中年发福的同科映衬下,越发显得形容昳丽,卓尔不凡。
让康熙不期然间想起自家好孙女的择偶标准:比她大外甥还要美的!
而眼前这个,可不就是那个参作物?
康熙:……
头一遭清晰认识到,为何他恨不得将满蒙所有符合条件的好男儿都囊括,却始终找不到合乎标准的孙女婿了!不是那些儿郎太次,而是参照物标准太高。有点珠玉在前的意思了!
被他注视的张若淞微微一笑,越发灼灼耀目。连跪地行礼的姿态都浑然天成,特别的俊逸出尘。一开口,更是满耳朵的玉石之声:“微臣张若淞叩见吾皇!”
康熙哈哈大乐:“张若淞!朕记得你,张英之孙,张廷玉之子,去年的武状元,咱们福襄公主的大外甥!”
准备了许久,才终于等到这次完美亮相的张若淞:!!!
就做梦也没想到,皇上不但没有问及他的婚事,还石破天惊一句咱们福襄公主的大外甥。
这……
这让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裂开了,却真真体验到了那种绝望。
突然的,痛苦的,让他把什么策略方法的都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只摇头不迭,万不能让皇上一句戏言,就把他跟宁楚格之间的关系给坐实成姨甥:“皇上说笑了,虽则家母与公主私交颇好,确有几分忘年之意。”
“但微臣却始终牢记着,四十九年秋疟疾肆虐。家母不幸罹患,几欲不治。是公主发现黄花蒿的妙用,救了家母。在微臣心中,公主就是家母的救命恩人。结草衔环尚不能报之些许,又怎敢僭越?”
康熙笑着摆手:“无妨,横竖福襄……”
唯恐他说出横竖福襄喜欢,你无需介怀,唤她一声姨母便是的要命之语。
张若淞急急插话:“启禀皇上,公主当时贪玩,觉得新鲜。后来微臣特特找她说明过年龄,与其中的不合适之处。打那以后,她便只以名字相称,再也没开过那等玩笑了。”
凑上来的大腿都主动扔了?
这新科状元怕不是学文习武的,生生把自己给累傻了吧?到底知不知道福襄公主在皇上面前的影响力,知不知道跟她攀上关系有多难啊!
连张廷玉都皱眉,很不满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倔强。
直到皇上为了缓解尴尬故,笑问了声他的婚事。状元郎如玉的脸颊才腾地红了起来:“回万岁爷的话,打从微臣十六起,家母便开始了催婚。那时节,微臣还小,只想着学业未竞,何以为家?后来……”
“遇上心上的姑娘,却悬殊过大。微臣就更不敢倦怠了。”
“只想超伦轶群,让万岁爷看到我的才华人品、真心与诚心。能打破常规,为真正的满汉如一,也为微臣的无限诚意故。圣旨赐婚,将固伦福襄公主许配给微臣。微臣愿仔细保养,一直美到老。”
“也愿身无二色,只一心一意,始终如一地对公主。尊她,敬她,爱她,疼她,宠她,常陪她进宫给您请安……”
第135章
当殿请婚?厉害了!
更厉害的是:这位金科状元, 上一科的武状元求娶的,还是皇上的好乖孙女,雍亲王掌珠, 许多位王爷的宝贝侄女儿!!!
有意思的是,刚刚皇上称他是福襄公主的大外甥,这人还严词拒绝。
冒死打断皇上数次。
文武大臣们还悄咪咪给他竖大拇指, 暗暗赞了声富贵不能淫, 不是个凡人!结果……
一转身的功夫, 丫就搞了这么一出???
原来这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贫贱不移都是咱们的脑补。实际上, 文武状元如您之所以撇清,是为了能放开手脚争取固伦福襄公主!!!
啧,为了这,连点脸都不要了。
可惜没用。
从康熙四十三年以来,欲尚公主者,多如过江之鲫。得到的, 也只是皇上挑剔、雍亲王挑剔、各位王爷们的争相挑剔。万之九千九百九十九, 没等到公主面前呢,就已经被打击到怀疑人生。
白瞎了寒窗十几年,才终于拿到手的文武状元。
这么一番话之后,怕是功名不在, 只剩下个勇气可嘉了呀!
所有人等静待,等一拨儿皇家父子、祖孙组团,激情开喷新科文武状元。
被围观的张若淞清楚地知道:此时, 此刻,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能直抒胸臆的机会。
错过了, 便将终身无缘。
为了能最大程度上将梦想变成现实,他可真真的,豁出去了自己毕生的胆气与脸皮:“总之,皇天在上,微臣对公主痴心一片,若得公主为妻,必然珍而重之。奋一生之力,让书她一个无悔!”
感动,康熙倒是没感动。
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组合拳打的有些懵,他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啊,怎么就有人敢捋着杆子往上爬呢?
好好的殿试结束,新科进士等谢恩。好好的文武双状元,突然就吃了熊心豹子胆!!!
万千话语在心头,还没组织好语言看如何把这事儿给敷衍过去,老十就先嗤笑出声:“啧,好一个感天动地的状元郎。爷只是好奇,嗯,就单纯好奇。你区区一个状元,按着惯例,也就是个六品翰林院编修。你是文武双状元,皇阿玛皇恩浩荡,再给你加一级,让你从五品。”
“可爷那大侄女是超品固伦公主,十年来功勋卓著,惠及万民。真真的要爵位有爵位,要才华有才华。家世、人品、样貌,样样不俗,嫁妆更是海了去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堪匹配?凭你那不剖开,也不知道是红是黑的真心么?”
这毫不客气的话语,这恨不得让他引溺自照的表情!
让十三、十四等齐刷刷点头,给了他个干得漂亮的大拇指。接着毒舌九就开了腔儿:“老十别这么说嘛,至少状元郎还有脸。呵,仗着爹娘给的一副好相貌,就自觉高人一等?”
“竟敢把爷的大侄女看成只看脸的肤浅人,姓张的你好胆啊!”
虽然这就是事实,但不是什么好词儿不是?身为亲叔,胤禟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侄女遮掩一二。
不等张若淞回话,十三的嘲讽又接踵而来:“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确实不错。可尚主啊,原则上就是不许纳妾的吧?除非公主无嗣,又真的心慈,舍不得额驸绝嗣,故点头同意。所以问题来了,状元郎哪儿来的脸,将应尽之责、应守之本分说得好像吃了好大亏一般?”
连老八都说:“有梦想是好事,但做人呢,最重要是要脚踏实地。因为有些事儿,努努力也照样是实现不了!”
比如以汉家的区区芝麻绿豆官,肖想当朝固伦公主。
对此,老五跟十二也是赞同的,都觉得张廷玉这个儿子过于敢想。
落后一瞬,就被甩出去好远的十四:……
拧着眉头,指着张若淞:“什么都没说了,出来跟爷打一架!让爷瞧瞧你这小白脸到底有几斤几两,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被如此联手针对,旁观人等都忍不住为张若淞捏了把了冷汗。
榜眼跟探花眼睛亮了亮,二甲传胪那位更忍不住心生期待,这要是王爷们努力点,皇上再一雷霆震怒。那……
自己说不定还能体验下三鼎甲的快乐?
他盼着当探花,原本的探花榜眼则肖想着状元与榜眼。
被围攻中的张若淞丝毫不慌,特别温文尔雅地拱了拱手:“早听说诸位王爷对公主爱若亲女,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微臣真的是,忍不住替公主欢喜。”
冷哼加白眼,统统安排上,十四甚至充满威胁地扬了扬拳头。
被万千嫌弃的张若淞依然浅笑:“在这之前,微臣就想过今日可能受到的诸般挑剔。”
“不是皇上跟王爷们要求高,是公主实在太好了。”
“好到便是天神下凡来配,也让人觉得不过尔尔。更遑论微臣个凡夫俗子呢?十爷说得对,微臣此番,的确很有几分自不量力。这满满真心,也只有时间可以证明。公主自然不是肤浅之辈,但一张好脸至少看着心情愉悦啊!”
“以后下一代的长相也,也特别的有保证。”
“按制,没有公主首肯,额驸确实不得纳妾。但微臣觉得,规矩之下的不敢与发自内心的不想,还是很有区别的,诸位觉得呢?”
老十、老九跟十三一时无语,只十四拧眉,摆开了架势:“没什么说了的,你小子出招吧!”
真·一言不合就要当殿动武。
张若淞拱手:“微臣明白十四爷护侄女心切,想考验下微臣的心情。等此间事了,不管成与不成,微臣都舍命陪君子可好?现在,还是先听听万岁爷与雍亲王的想法吧!”
一个天下之主,一个公主生父。
他们,才是最能也最有权力拍板公主婚事的!
被万众瞩目的康熙:……
就很想说不行,朕不许,你小子想都别想!!!
可他曾经跟好孙女保证过,一定给她选个好婚事。家世人品才华等样样无缺,长得还得比她大外甥好。
可辗转数年,也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倒是参照物求到了眼前。
还特别鸡贼地,大表特表了一番忠心,许出了世间男子所能给出的最好。更开口就切了打破常规,让满汉亲如一家的题,让他想要草率推却都不成。为今之计,想要民间不疑云四起,再度疑心上他的怀柔之策。又能顺顺当当的,推掉这个不想要的孙女婿……
也就只有让好孙女出面,道一句瞧不上了!
想通这其中关窍的康熙一脸诧异:“前头你极力撇清跟福襄之间的姨甥关系,朕还以为您真富贵不淫。这等送上门来的好亲还屡屡推却,却再也没想到你……”
竟然是个颇有野心的。
不但要关系,还连人也一并觊觎上了。
张若淞红着俊脸拱手:“回皇上的话,微臣自己也意外。公主皎皎如天上月,微臣只是月边微微到可以忽略的星,怎么就有胆?”
“然而,心不由己。”
“思量再三,微臣还是跪在了这里。只恳请万岁抛开微臣是个汉人这点看一看,微臣的年纪、相貌才华,武功人品与真心等,是不是真的堪配公主?”
康熙笑着道了句,瞧着再好也没用。
顷刻就见刚刚还侃侃而谈,面对十四他们哥几个围攻也怡然不惧的张若淞脸色煞白,连那灿亮双眸都失去了神采,就好像赖以生存的希望彻底破灭了般。
如此重情,若是他的哪个儿孙辈,康熙必然雷霆震怒。二话不说,就赐些个美妾过去。
专情是病,得治!
可眼前这个,他立志成为自己的孙女婿,钟情的是他好孙女。情况可就大大不同,甚至完全相反了。康熙微笑,亲手把人扶了起来:“你小子倒是有眼光,竟然看中了朕的好孙女。”
“不过近几年来,想要当朕孙女婿的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真心者,朕不可能因为你一番话,就轻易交托了好孙女的终身。”
“这样吧!你且退下,稍后朕会安排人一一核查汝之所言,所行。若真如此白璧无瑕,朕便做主,安排福襄与你见一面。”
“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还是以她的喜好为主。若她不反对,朕便认了你这个孙女婿又何妨?”
啊这……
未免过于草率了吧?
胤禛猛一抬头,特别震惊地看着自家皇阿玛。一众皇阿哥更是直接撩起袍角跪下了:“皇阿玛,您万万三思啊!”
连雅尔江阿都说:“这状元郎就算千好万好,也架不住是个民籍。大侄女却是咱们大家伙千娇百宠,真真的金枝玉叶。皇上您万万三思,可别委屈了孩子!”
这话一出,胤襈就皱了眉。
果然,好心好意的雅尔江阿并没有得到夸奖,反而被皇阿玛狠狠地骂了一顿。
要不是诸皇子拦得紧,雅尔江阿都得被拉出去打板子!
虽然旗民不婚已经约定俗成,但……
朝廷一直极力鼓吹满蒙汉亲如一家好么?你这直通通地摆到台面上来,不收拾一顿,岂不显得皇上那满汉一家的说法不实诚?
哪怕是为了给满殿汉臣个定心丸呢,雅尔江阿也甭想讨了好去。
当然这一切,都跟张家父子无关。
现在张廷玉就头皮发麻,很想找到蠢儿子狠狠教训一顿,问问他怎么就这么敢?都不怕皇上雷霆震怒,直接褫夺了他的功名,让他十几年艰辛化为流水?
其实已经汗流浃背的张若淞:……
不但不认一个怕字,还故作云淡风轻模样:“一心所向,诚心而往,忘了还有害怕这回事。”
“而且皇上英明,再不会为儿子一点少年纯澈痴心思而格外降罪。只……儿子若不能得偿所愿,怕是短时间内无心姻缘,要让您跟娘失望了。”
张廷玉皱眉,狠狠一甩袖:“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早知道……”
早知道这逆子犟着不肯唤公主一声姨母,是藏着这等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他当初就是打,也得打得他乖乖听话,把那声姨母喊出来!!!
现在……
足智多谋如张廷玉也没别的法子,只求皇上的人查不出臭小子任何不妥来。
到最后,也只是公主瞧不上他而已。
不然的话……
想想乌拉那拉氏那个旁支星德,张廷玉就忍不住为不孝子捏了把冷汗。
所有人都不觉得张若淞能如愿以偿,都以为康熙说问过公主意见的话是搪塞之词。毕竟这时候大环境就是这样,讲究的是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