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见到人之后,却觉得除了旗民差距外,张公子实为良配。错过了便难在得,所以决定忽略掉皇玛法的潜台词,只一心一意将之视为来自皇玛法的疼爱、尊重!”
这良配二字一出,胤禛都顾不上训斥她的大胆了。
只双眉拧得越发紧::“拢共也没见几面,没有许多了解,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良配?”
“因为女儿与他娘交情莫逆啊!”
虽然见面了把话摊开,也细细想过了。觉得状元郎家庭简单,家风清正。没有恼人小姑,未来婆婆与她好成一个人。家庭方面优秀,个人条件也极为优秀。尤其那人还长在自己的审美上,并发誓一直美到老。
让她没怎么迟疑,就为了自己内心愉悦与下一代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了决定。
但公主依然情窦未开,谈及自己婚事来也毫不避讳:“姚家姐……咳咳,张夫人催婚心切。近几年来都没停过努力,期间种种,还有谁比女儿更清楚啊?”
胤禛:???
宁楚格微扬了扬下巴,跟自家阿玛娓娓道来张夫人那旷日持久的催婚与张若淞宁缺毋滥的调调。闻听小子后院干干净净,连根杂草都没有,胤禛这老父亲的心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熨帖。
再想想他那个文采武功,与对爱女的那份心。
胤禛心里就有了几分意动,但:“此事殊为不易啊!”
张府,听完了儿子坦白的张廷玉也在摇头:“你小子眼光倒是好,可……”
“此事难哉!”
“若换了个寻常公主、郡主,皇上没准儿就因你那句满汉真正和平让一步,做个表率给世人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满蒙汉一视同仁的心。但福襄公主不同,她对朝廷贡献颇大,深受皇上宠爱重视。”
“据我所知,所有八旗子弟中家世、人品才华上佳者,都曾作为公主额驸备选,被皇上彻查过。”
“又都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被皇上给否定。辗转数年,额驸没选出来,皇上对公主这个重视劲儿却人尽皆知了。远有隆科多家玉柱,近有乌拉那拉氏星德。敢打公主歪主意的,呵呵……”
张夫人被他这冷笑吓得一激灵:“那,那俩都是长得丑,想得还美!”
“我儿如美玉无瑕,便皇上因旗民有别,不肯赐婚,也不至于怎么这么个眼神好的慕艾少年?文武双状元,好歹也是国之栋梁呢!”
张若淞笑,温柔得如微风拂过树梢:“是,娘亲不必忧心。儿子一片真心求娶,未有任何利用攀附之意。皇上便恼儿子大胆,竟敢觊觎他宝贝孙女,也不会降下责罚。而且……”
“姻缘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讲情投意合啊。有您跟爹给的这张俊脸,儿子未必没有机会的。”
张廷玉摇头,特别的一言难尽:“横竖你有点心理准备,若事有不谐。你便申请外放吧,踏踏实实地从县令做起,努力造福一方也不枉你生平所学了。”
也免得留在京中,让皇上跟诸位王爷、皇孙们随时随地想起你小子的不自量力来。吹毛求疵,处处挑剔。别说做出点儿成绩来,能不被摘了顶戴,褫了功名顺带殃及全家都是好的。
张若淞拱手:“儿子谢过父亲提点,但……事关儿子终身,不到最后一刻,儿子绝不会放弃的。”
张廷玉:……
雍亲王府中,宁楚格也点头:“嗯,如阿玛所言,此事殊为不易。可从四十三年到如今,他是女儿所见过的,唯一比九叔还好看,比九叔还克己复礼,洁身自好的男子。还曾感叹他这么好的公子,将来不知道便宜了哪家闺阁。”
说到这儿,公主还难得地红了红俏脸:“那,那现在这么好的才俊表示对女儿倾心,女儿就……”
“就很难不意动对不对?”
“如果,我说如果,女儿必须要出阁婚嫁,那我希望新郎是他!”
所以……
这是众人组团劝,不但没把人吓住,却反而让好孙女坚定了信念么?康熙大怒,将一众不提气的儿子拎过来,找了由头一顿骂。
将心里这股火出了个七七八八,才又将好孙女唤到宫中苦口婆心。
在自家阿玛面前,宁楚格自然能畅所欲言。
可到了昭仁殿,被身份为一国之君的皇玛法垂问,她还能当着起居注官,且名为张廷禄的起居注官说是的,皇玛法您就允了吧,满大清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颜?
果断不能啊!
于是乎,公主盈盈下拜:“回皇玛法的话,孙女愿意为促进满汉进一步融合贡献点属于自己的力量!”
五感超级敏锐的公主殿下对自己的微表情掌控也厉害得紧。
不止张廷禄,就在康熙眼里,也看不出孙女有半分欢喜雀跃。倒像是当年为了汉匈和平,主动请缨要去匈奴和亲的王昭君般。
一脸的大义凛然。
看得康熙忙屏退了左右,着梁九功严严实实地守住了门:“好孩子,皇玛法知道你虽为女儿身,也一直不忘家国天下。十年来功勋累累,从未停止过帮皇玛法分忧,为大清江山出力。”
“一路辗转到如今,你的功劳都胜过宰辅。”
“若你为男儿身,皇玛法都愿效法明成祖,为你这好圣孙也将江山托付到你阿玛手里。”
或者因为宁楚格偏就是个女儿身?
反正康熙这话说的,分外真诚,特别的发自肺腑。听得宁楚格诚惶诚恐跪下:“孙女何德何能,敢当皇玛法您这般厚爱?”
“不,你当得起!”康熙一脸认真:“这么些年,你给朕、给大清的都太多太多。而朕也只能破格封你为固伦公主,给些个金玉俗物的赏赐。这女儿家最最重要的婚事上,皇玛法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委屈。”
“你啊,不必考虑满汉融合,满蒙友好这些。只需要审慎思考,看看自己是不是打心眼里喜欢这桩婚事、这个人便可。”
“若真喜欢,皇玛法于你圣旨赐婚,风风光光送你出降。若不是……”
“朕就认真点,给状元郎选个能施展他生平抱负的好地儿。保证让他人尽其才,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再不带让好孙女烦心的!”
那岂不是耽误了一个好栋梁,也再看不到那么好的颜了?
宁楚格摇头:“皇玛法您可别!孙女……孙女其实,其实也愿意在促进满汉融合的同时,寻个如张若淞那般仙姿玉色,文武双全还不风流的如意郎君的!”
话一说完,抬头就看到皇玛法充满戏谑的表情……
宁楚格那小俏脸啊,腾地一下子就着了火:“没,没有您这么当玛法的!怎么可以这么逗自家孙女?我,我我我还以为皇玛法极为排斥他的民籍身份,特特等孙女一句瞧不上呢!”
康熙摊手:“这不是没等来?”
“当玛法的,就算有万千思量,也得从孙女的意愿出发啊!否则就找到再出身好、地位高,前途不可限量的,也未必如你所愿啊!”
宁楚格嘿嘿笑:“再好的门第,还能高过皇家啊?”
“孙女有幸生在皇家,做了您的孙女。那么世间所有男子,对我来书就都是屈就、都是下嫁对不对?竟然都一样,何不选个入眼点儿的?毕竟,这,这可是要看一辈子的呢!”
自从入关以来,朝野上下越发汉化。
不但和离不给和离了,连寡居的公主都不给寻找第二春了。真的从一而终,一嫁便是一生了!
哎,憧憬乌库妈妈口中入关前那样自在随性的样子。牧马,放羊,一起渔猎欢聚。少男少女看对眼了,就可以敖包相会。生了情愫才禀告双方父母,上门求亲。而不像现在,多半盲婚哑嫁,好多新婚夫妻的初见便是在洞房。
康熙虽不清楚好孙女这小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但也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怅然。
大手一挥直接道:“那也未必是一辈子!咳咳,朕是说,你是大清最最尊贵的固伦公主,皇玛法的心尖子。只有你给谁委屈,断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辱于你的。若有……”
“好孙女儿也千万莫强忍着,你是满人的公主又不是汉人的,自然不用遵循汉家的陈规陋习。”
“直接往乾清宫来找皇玛法,朕扒了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皮!再给好孙女儿另择良配,绝不让你受丝毫委屈。”
还,还可以这样?
宁楚格震惊抬头,正看到皇玛法满脸的真诚与不舍。
虽然好孙女生于康熙三十四年,如今已经十九,再翻过年就喊二十的大姑娘了。普通百姓家中,如她这般大小,怕是二胎、三胎都怀上了。可该舍不得的,康熙还是照样舍不得。
那感觉,好像心里被坠了块铅一样。
满满沉重,特别的不舒服。
就想好好折腾折腾张若淞,看他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纯白无垢,可堪托付。
儿子们辈分高,年纪大,有些事不好插手,也不好太过。不过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孙子们跟排名靠后的皇子们?一个个的直接、间接受了好孙女好处那么久,不得为她的婚事多多献策出力?
打从张若淞御前那么一跪,弘晖、弘昀、弘时哥仨就要气炸了肺!
什么不入流的东西,竟然也敢觊觎他们姐?
可惜他们都被关在无逸斋,等闲不得出宫。便有心给亲姐撑场子,也没机会。现在皇玛法肯批假,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哥仨以考察为名,将张若淞约了出来。
比文试武,几个回合的切磋下来,不但没如愿把人打击到自惭形秽。跑御前去跪下,承认自己高中状元后被喜气冲了天灵盖,遂说了些个不自量力的话语。还都觉得,有这么个姐夫也不错?
直接表现就是,相互往来间,他们都肯唤张若淞的字。日常活动什么的,也都肯带着他了。
能与未来舅子们打好关系,张若淞自然欢喜。
往来请客的,没少主动结账。
瞧着他们说起姐姐喜欢的,也并没有悉数买下来。而是结合他们的意见与自己对公主的了解,特别精准地躲过许多坑。
从中选出宁楚格真正喜欢的,托他们转交。
至于说无名无分,不好私相授受?张公子只笑:“微臣曾当殿请婚,虽至今未得万岁爷批复。但予对公主之心,也全大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算不得私相授受,只痴心后生对心仪女子的小小馈赠。”
而且送是送来了,收不收取决于公主啊!
得了文武双状元的人脑袋可灵光,除了售出便无法退换的吃食外。余下的首饰、布料等,他都早早跟东家打好了招呼。若有幸得了公主青眼,他悉数买下。否则的话,店家分文不取地收回。
于是很多店面里,都有小二劝客人,客官试试?被状元郎买来讨好公主的物件,再好不过了!与瞧一瞧,看一看啊,福襄公主用了都说好之类的吆喝。
弘昀笑他小气,他便笑着说自己是立志要成家的人:“不说精打细算,也得量入为出。不管不顾花钱如流水,岂不是要让妻儿跟着受罪?”
三兄弟齐齐不屑,接到反馈后的宁楚格却点头:“心思灵巧点不是坏事,总比傻乎乎没有个节制的好。你们这来来回回的,也考验了许久,观察日记都写了一大本。是不是也差不多,该跟皇玛法交差,乖乖回去上课了?”
“早着呢!”弘昀眯眼:“还有最后几关,他若还能从容应对,不上当、不动摇,弟弟们才真相信他是个可堪托付的,勉勉强强能当咱们的姐夫。不然……”
“便皇玛法下了旨意,小爷几个也能联手打残了他。让他自惭形秽,不敢耽搁皇家公主!!!”
第137章
“大, 大可不必如此吧?”宁楚格僵笑举手,试图帮忙说情。
可没等开口呢,就被亲弟气咻咻拦住:“怎么就不必了?小爷姐姐天下第一好, 能有幸成为额驸备选,张家小子上辈子不知道在佛前烧了多少好香。”
“嗯!”弘时用力点头:“这辈子,估计他们家祖坟也是青烟直上九霄。不然的话, 能有这般好命?啧, 区区民籍……”
“三弟不可胡言。”弘晖皱眉, 与胤禛神似, 也颇具长兄威严:“皇玛法整日里说满汉一家,满汉一家,你小子可别往刀口上碰!旗人如何?民人又如何?触犯了大清律,一样都要法办!”
弘时虽怏怏,一个是字都拖出好长的声儿,到底也住了口。
看得宁楚格笑:“弘晖不错嘛, 越发有长兄的样子了。弘时这家伙就是调皮, 上来劲儿还倔强得不行。便知道是自己错了,也死鸭子嘴硬。就得你跟弘昀俩多看着点儿,多给起点模范带头作用。”
弘晖被夸得俊脸红到脖子根,也还笑着拱手:“姐您过奖了, 这,这都是弟弟跟二弟应该做的。”
“而且三弟虽然率性,但也只在自家人面前。素日里, 他还是蛮有分寸的。只事关姐您,莫说他,便弟弟与二弟也同样淡然不了。毕竟您到底与弟弟们不同,若福晋不合意, 还可以纳许多美妾。”
“姐这额驸,可关乎一生呢!”
“是以,便张大人表现得再如何完美无缺,弟弟等也都忍不住用研判的眼神去看他。恨不得给他布下九九八十一难,看他到底有多诚心,能不能堪大任。”
为这个,他们都不惜装成被其才华人品折服的样子,每日里被堂兄弟、叔叔们鄙视。
被皇玛法、阿玛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地盯着!
额娘甚至还拉着他手,语重心长地交代:“儿啊,你可千万记得,当年荷塘里,是谁豁出命来把你捞上来的。也别忘了这些年,你姐明明圣眷无两,却从不使什么坏心眼。不但不帮衬弘昀、弘时抢你的宠爱、你的世子地位,还约束他们,处处帮衬你。”
“事关她终生呢,你小子可别糊涂,分不出个亲疏远近来!”
直说得他连连保证,自己心里有数着。所有的亲近,都是为了更好的考验。就因为不放心随意将亲姐交托给任何男子,才这样百般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