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除了曾祖与重孙外,咱们爷俩竟然还有如此缘分!既如此,翁库玛法便与你取个名字吧。”
“重皇孙辈儿从永从王,你这丫头便唤永玥!王月玥,上天赐予有德圣皇的神珠。跟你额娘一样,先从和硕格格做起?”
在场诸人等:……
就有心阻止,说些个并无前例。不合规矩,对小格格恩宠太过等话。可小姑娘,哦不,小格格顶着张跟当今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哪个又敢说句不配?
又不是嫌弃脖子上的大好头颅过于沉重,想要提前卸载了。
就……
只能收敛起全部的小心思,恭恭敬敬跪下,道一句皇上圣明。就此,大清最小的和硕格格诞生,才一个月大小就开始有了俸禄。然而面对这样争气的闺女,宁楚格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还颇为丧气地长长一叹:“这小神珠要一辈子束之高阁,给多少嫁妆也嫁不出去了吧?”
没看这才短短三两日,原本熙熙攘攘的公主府,就要门口罗雀了么!
原本每日必来报道,抱着孙女各种亲香的公爹消失了。怎么忙、怎么累,都要争取隔日来见外孙女一面的阿玛也突然忙到不可开交了。叔叔、婶婶们悉数不见,连弟弟妹妹们来得都不勤了。
只有皇玛法一如既往,哦不!可以说变本加厉,流水般的赏赐往公主府送,指名给永玥格格。
张若淞下值回来,就听着爱妻对女儿的小襁褓长吁短叹。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把人揽在怀里:“好宁宁莫愁,孩子会长是福气。而且她并不丑不是么?还很有一股子英气之美。”
是倒是,但……
撞脸了当朝皇上,美丑已经不重要了好吧?重要的是她一冷脸,能把人吓跪,五体投地地喊皇上吉祥!
宁楚格咬牙:“比如孩子祖父跟郭罗玛法,这不就往来的少了?”
“胡说八道!”张若淞皱眉:“阿玛跟爹是真的忙,策妄阿拉布坦,就是噶尔丹那个侄子似乎有不臣之心。皇玛法龙颜大怒,拟将发兵征讨之。此等大事,又岂能少了阿玛、爹跟一众皇子皇孙们?连弘昀都当殿请命,愿意为大清披战袍呢!”
再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节的宁楚格皱眉:“真的假的?这么大的事儿,我丁点风声都没听见……”
张若淞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不是在孕中,便是产后月子的。仔细照顾还来不及,哪能让你因这些琐事而劳心?今儿你若不是误会了一众长辈,为夫都不带说的。”
宁楚格扬拳头比划他,却被牢牢握住:“我知道,你与我一样,都是头一遭为人父母。空有满腔慈爱,不知道如何给予。”
“总忍不住替孩子犯愁,生怕她有任何的不如意。”
“可凡事有两面,就好像孩子这长相似的。你只恐旁人敬畏,以后婚嫁成难题。怎没想到,皇玛法对她千娇百宠,诸皇子在她面前都不敢造次?”
“这脸,就是咱们玥玥的尚方宝剑啊!”
“只要她不长歪,就不愁哪位想不开,试图打发她去抚蒙还是做什么你说对不对?”
第153章
哈?这……
还可以这么算的么?
宁楚格震惊, 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家孩子爹。然后就见他粲然一笑,迷下蔡、惑阳城:“当然可以!但凡咱们玥玥不站队,不搅合进夺嫡反叛的大事件, 便是嚣张狂妄些都无妨。”
嘿嘿,他这个当爹的靠脸娶上公主, 当上了固伦额驸, 让旗民不婚的约定俗成都为之破碎。
生了个闺女就更厉害, 直接像极了九重宫阙最顶端的那个。
真·靠脸走上人生巅峰有没有?
会长会长,像我像我啊!
张若淞笑,一脸的骄傲自得,看得宁楚格好生无语。不过长都长了, 像都像了, 那……也就那样呗!
当额娘的,难道还因为孩子的长相对她特殊对待么?
公正明理又严格的亲额娘路线新鲜制定, 宁楚格一脸认真地说自己会当一个严母, 让张若淞也配合着做个严父。
“可……”张若淞迟疑,神色间满是不舍:“都说严父慈母,或者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要不咱们也试试?别上来就是严加严啊,可让孩子怎么受得了?”
呵呵!
宁楚格冷笑:“除了咱们跟皇玛法, 还有人敢严格管教她?没有, 根本就没有!就算是皇玛法, 也必然对她疼爱居多,要星星不给月亮。”
这才一个月啊,自己这珍珠就比不得那小神珠了。
以后小家伙会说会笑会撒娇了,还了得?
想想那几乎堆了一整间屋子的各色御赐好物,宁楚格就不由扶额。特别希望皇玛法能维持一贯的英明神武, 尤其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可……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五官越发鲜明。
还整天笑盈盈的,格外聪慧。
打从她颤颤巍巍站起来,一把薅住了康熙胡子。笑嘻嘻给他印了个满是口水的吻,并兴冲冲喊了个玛玛后。小家伙就顺利晋级,成了御前第一受宠。
不但赏赐如流水,囊括衣食住行等各方面。
还时时被宣进宫,陪翁库玛法一起用膳、玩乐。皇上接见大臣的时候,都没少把她抱在膝上。莫说比当年的宁楚格,就是跟全盛时候的前太子胤礽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那会子康熙在胤礽身上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期盼,且盼着他能继往开来,将大清带到个前所未有的高峰呢!
宠爱不假,严格要求也是真。
太子爷当初也是个卯进申出,读一百二十遍,写一百二十遍,背一百十二遍的苦学生啊!
而对小永玥,就只是全身心地宠,毫无任何杂质也不带什么期待、要求。
两相比较之下,自然能让前太子今二阿哥说上一句酸了酸了。
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想把所有曾嫉妒他独得黄阿玛宠爱的兄弟姐妹们都拽过来瞧瞧:嫉妒我?恨不得以身代之?那是你没见过永玥!好好瞧一瞧,看一看。
就知道跟那丫头比起来,爷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而爷,明显是那个小的!!!
早年父子俩打开心结的时候,胤礽就跟康熙说好了。等时机成熟,他就装得一出好病逝,改头换面直接去远航。前年额林珠顺利出嫁,并很快有妊,刚于春天诞下麟儿。如今孩子都半岁,虎头虎脑、健健康康的。
他跟瓜尔佳氏再无遗憾,也该准备启程。
可康熙年龄越大,越重视感情。唯恐自己哪天撒手人寰,见不到曾精心培养、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好嫡子最后一面。以至于推了又推,拖了又拖。
此时此刻,正在第N次请求中。
就见四十有余,发都很有些斑白的胤礽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看着自家皇父:“皇阿玛,咱爷俩都已经商量好的事儿,您可不能出尔反尔!这都一拖数年,儿子也该‘死’了。否则再耽搁几载,您肯,则儿子也做不到了啊!”
老胳膊老腿儿的,还拿什么周游列国去,去看他未曾到过的地方呢?
一听他这么说,康熙就是满心不悦。
张嘴刚欲言,就看到阳光晃过胤礽的发,其间点点刺目的白。再想想爷俩那场长达四个时辰的对话,康熙到底还是抿了抿唇。好半晌才挥挥手:“罢了罢了,捆绑不成夫妻,又何尝成父子来着?”
“与其让你人留下来,心却在骂朕拘束你,束缚了你的自由。朕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挥挥手,让你这混账爱哪儿哪儿去!也许等着你走得多了,看得远了。又觉得还是京城好,还愿意回来见朕这个老子一面……”
都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还需要再接再厉打算的胤礽一愣,继而噗通一声跪下:“皇阿玛这话说的,儿子再如何也不敢不孝。心中腹诽事,实不敢有。”
“您百般不准,可不就是舍不得儿子么?”
“经历诸般种种后,您还能对儿子这般。儿子……儿子都不知道多感激。可,皇阿玛不仅仅是儿子的阿玛,还是这九州山河的主人。还有义务为大清,为天下万民选出个德才兼备的继任者。”
“儿子死遁远走,对谁都好……”
知道即将分别,皇父想听的,定然不是这些个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胤礽忙又抹了把泪:“自古以来废太子者众,而这些前面被万千恩宠的太子落魄后,却没有一个好下场。”
“儿子有幸被皇阿玛宠爱信重三十余载,却……”
“如今儿子自知德不配位,诚不敢再对大位有任何幻想。也不愿意留下来,被拘束在四角宫墙或方寸庄子上。把一生所学,就这么白白荒废掉,也给新太子添堵。所以,多谢皇阿玛恩准。”
“您放心,不管儿子人在何处,都心向大清。永远永远,也不会忘了自己是您的儿子!此一去,再见遥遥无期,皇阿玛您多多珍重!”
胤礽叩头,哭着对康熙行了三跪九叩大礼。然后才低着头,一步,一步,倒退着出了昭仁殿。
这期间,康熙始终没有抬头。
良久之后,才喟然一叹,擦去眼角浑浊的泪。
康熙五十六年夏,五月初三日。缠绵病榻已久的前废太子,如今的多罗贝勒胤礽撒手人寰,终年四十三岁。原太子妃现多罗贝勒福晋瓜尔佳氏殉情而死。
帝大恸,辍朝三日,亲临梓宫前致哀。
但介于二阿哥生前留有遗言,言自己未有寸功于朝廷。又让皇父偌大年纪,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恸。悔之,愧之,诚不愿因自己故,劳民伤财。
遂请按照满洲旧俗,火葬,薄葬。
帝虽不舍,但不忍心拂逆爱子最后心愿。遂从之,免了百官送行。只让一众子侄后辈在京者,瞻仰了下仪容,送了最后一程。然后亲手燃了火把。
骨灰暂且安放,待皇上百年之后以亲王礼随葬。其子弘皙降等袭郡王爵,封号理,着其为父守孝三年。
世间再无废太子伉俪,倒是多了个姓保名成的汉子,与他的妻子石氏。
在元后祭日时又痛失了爱子,皇上伤心不已。直接缠绵病榻,着固伦福襄公主进宫奉药膳助调养身体。府上格格还小,离不开额娘。无奈之下,公主只能带着才堪堪十个月大小,刚蹒跚学步的永玥格格住进了宫中。
皇上龙体染恙,无法理政。朝中一应事务等,都暂且交给了几位年长阿哥。
直亲王远在额尔古纳河畔,二阿哥已逝,三阿哥还在圈禁中。诸皇子中,以位居亲王享双俸的雍亲王胤禛为长。一应事务等,多采取他意见。由他与诸皇子们商量完,再转呈皇上。
其所涉及的方方面面,便与先太子监国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如此一来,朝野间自然议论纷纷,皆言新储位在皇四子。
雍亲王府们门庭若市,前来巴结讨好者无数。偏王爷礼不收,人不见,一如既往的冷肃耿介。踏踏实实做事的,便不阿谀奉承,也依然会得到重用。反之,便再如何巧言令色,再有怎么厉害的靠山也依然白搭!
久而久之,品出味儿的朝臣们心下大定,还油然升起那么几分欢喜来。甚至暗戳戳祈祷皇上早日将他扶正,让他来当新太子,未来的皇上。
态度跟几年前公推太子时,简直天翻地覆。
让宁楚格好生惊讶。
还是她家好额驸帮着答疑解惑:“很简单,无非利益二字。前头阿玛风风火火严惩贪腐,毫不容情,连自家亲眷都毫不姑息。跟皇玛法的治国理念大相径庭,已经被优容惯了的官员们自然不想要这么个严厉到堪称苛刻的新主子。”
所以公推太子时,他的得票数才低得可怜。
“现在为什么又肯,又真香了?唔,数年比较下,傻子都看得出来,皇玛法更重视阿玛一些。所以很多人嘴上排斥,实则心中已经从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阿玛并不像传说或者他们自己臆想的那般,自然态度大变。”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生在终点上。
绝大多数都是从懵懂孩童开始积极努力,兢兢业业一生求个晋升,好更有效、更积极地实现心中抱负。如果可以,谁还不希望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是个不喜浮华,只认真考量更注重官员实力的呢?
岳父大人最近的所作所为,让人看到了希望呐!
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
提及这个,张若淞就忍不住苦瓜脸:“什么时候,皇玛法也能想到并做好这两个字呢?”
别滥用权势!
自己舍不得儿子,又得不得不放走。就拿他夫人爱女顶缸什么的,也未免太不仗义!不然您有本事装病,也有本事将孙女的夫婿、重外孙的爹一并召进宫啊!
正怀抱着小永玥,祖孙俩你一口我一口地用着榆钱饽饽的康熙狠狠打了个喷嚏。
让小永玥歪了歪头,伸小手就往他脑门上摸,神色间还带着几分心疼:“寒寒?药药?”
额娘说,风寒就会发热,就得吃药药。
永玥还小,不知道什么是风寒。却好奇舔过自家祖父的药。结果……
想想那黑乎乎,苦到让人发颤的药。小家伙眉头就拧成毛毛虫,学着额娘的样子嘱咐翁库玛法:“玛玛,药药,好,病病,乖!”
那满满关切的小眼神,都要把康熙暖这。
让他忍不住一把把小家伙抱起来,狠狠一口亲上她的小嫩脸。为了真实而几日没刮的胡子都已经长了挺长,扎得小家伙哇哇叫:“玛玛啊,玥玥,疼!”
康熙赶紧手忙脚乱哄,好半晌才让小姑娘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他也没有病,不需要喝药。
打喷嚏什么的,绝对是张若淞那混蛋在念他啊!
每次那家伙借故来昭仁殿,各种旁敲侧击。什么家里的花花开了,招来许多蝴蝶。夏日了,池塘里长了许多荷叶,可以摘来给玥玥做荷叶粉蒸鸡。
虽屡战屡败,也还是贼心不死。
烦人的紧。
是,胤礽的死是假的,他的病也是假的。但人到老年,骨肉分别,此生怕都难再见一面的伤感是真的呀!他就多留好孙女跟乖重孙在身边些时日,聊以慰籍又怎么了呢?
宁楚格笑得极为包容:“没怎么,没怎么,孙女极为荣幸!不过凡事有度,您啊,还是别太久。不然底下的大臣们再误会您病体沉重,再言辞恳切地求立太子什么的,岂不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