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孙女才周岁多点,儿媳妇就又有了身孕。
可把张夫人急的哟!
交代了若霭媳妇一声,就匆匆跑去了公主府。宁楚格才屏退了左右,她就一脸责备地看过来:“你说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可让娘说你什么好么?”
“你又不像等闲蓬门小户的丫头,祖坟冒青烟地找了个乘龙快婿,上面好几重婆婆压着。一个个拿着子嗣说事,今儿给赐妾,明儿送丫头的。不得以间,只能拼了小命儿地生生生!”
“你的情况截然相反啊,肯定得以自己的身体为主……”
巴拉巴拉一顿数落,真的又气又急又心疼。
训得宁楚格心里温温软软的,好像三九天泡进了汤池。咕嘟咕嘟升腾起的,都是幸福的泡泡。
“娘,你怎么能这么好?”宁楚格笑,结结实实地将她揽在怀里:“简直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婆婆,遇上您,我可真是太幸运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抱,可把张夫人给吓得:“你啊你,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的?不知道自己还怀着身孕呢?也不是第一次当娘了,怎么还能这么冒冒失失?!”
宁楚格笑嘻嘻,不但没松开,还往张夫人怀里贴了贴:“那,那人家感动嘛。都说好夫婿常有,好婆婆不常有。遇见了,就是天降福祉。我何其有幸,能遇见您?”
张夫人笑着回搂住她:“傻丫头,说起来,是我的幸运才是。”
“若不是你当时星夜兼程,赶去了行宫,道破了黄花蒿的秘密。我现在说不定都已经是黄土一抔了,哪儿还能与你忘年相交,情同姐妹?还因若淞那个臭小子,有了你这么个好儿媳,永玥那样世间再找不到第二个的好孙女……”
越想,张夫人越觉得自家大赚特赚。
相对的,也就越对儿子不满:“你还年轻,没经历许多事儿。他都已经入朝为官多年,还是文武双状元,什么不懂啊?怎么就不能再等两年,让你把身子骨彻底养好了再琢磨子嗣事?”
“亏他还殿前请旨,跟皇上反复保证。一定好生待你,对你如珠如宝,结果……”
眼看婆婆都咬牙切齿,恨不得拎着棒子捶额驸一顿了。真·始作俑者宁楚格笑,试图替他掀开这口黑锅:“娘您误会了,额驸一直劝儿媳来着。为了不让儿媳受苦,他甚至说我们有永玥就够了。”
“是,是儿媳啦!”
“是我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恢复得极好,尤胜怀永玥之前。又挂着生个像若淞的孩子,莫浪费了他的好相貌……”
为了让自家额驸的耳朵免受灾殃,宁楚格真真说了所能说的全部。可……
效果却没有什么效果。
只见婆婆摇头叹息,拉着她特别语重心长地教诲:“娘的好儿媳哎,你啊,千好万好,就是太过容易轻信于人。你得知道,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那些个闺房中的甜言蜜语,都不如个屁!”
“随风吹吹就散了,一点味儿都留不下。当初……”
“算了,你还怀着孕呢,不说这些晦气的与你添堵。你啊,就记住了。该严得严,该管得管。若淞是个好的,我也绝不做那等自己千辛万苦走过来,转身就从受害者变成作恶之人的老虔婆。但是男人啊,不识惯!你可得仔细着……”
急匆匆回府,却听到亲娘教爱妻与他留心眼什么的。张若淞那脸色,瞬间就从艳阳当空变成阴云密布,一脸的山雨欲来:“我就说人家的婆媳都面和心不和,甚至明枪暗箭,争得不可开交。”
“怎么咱们家的婆媳就惺惺相惜,比起亲母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弄了半天,娘却是以卖儿子作为维护婆媳感情的手段!!!”
太过分了有没有?
被抓了个正着的张夫人非但不慌,还直接拧住了他的耳朵:“臭小子回来的正好!”
“老娘正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呢!你给我一字一句,好生听好了。不然的话,哼哼!你说我这会子进宫,求见太后娘娘。言说公主两胎之间间隔太短,我这当婆婆的怎么也不能放心。遂请懿旨,准我这就入住公主府,他老人家能不能同意??”
张若淞气到变形,也还是得乖乖听训,就怕自家亲娘一个冲动真的进宫。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若真那样,太后不但不反对,还会再派人过来伺候。然后永和宫、皇上那里、雍亲王府……他很快,就能过上当初爱妻怀永玥时候那种水深火热长达一年的日子了。
张若淞扶额,妻子过于受宠,以至于一有点风吹草动,他就有变成团欺的危险。
现在,他只希望那一天来得能晚一点。
而事实,是绝不会让他轻易如愿的。要不然,他娘张夫人也不会来得那么快了。可不就是额林珠红着眼睛从公主府离开,巧遇了八福晋郭络罗氏等?
唯恐她们多生误会,臆想出什么不好的内容来。额林珠自己先提起来,包括但不限于堂姐的喜讯。
人多口杂之间,消息以光速传播。很快的,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这次有永玥在,康熙就算再怎么气,也没当着孩子的面儿发好大火。只又御医、稳婆、宫女等派过去。还从国库、私库里面扒拉出好多好东西。
他这边表态后,太后跟德妃自然也不含糊。
李氏也赶紧往公主府而来。
母女俩甫一见面,李氏就抓住宁楚格的手,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良久才长出一口气:“不错不错,气色挺好,身体也不错。如此啊,我跟你阿玛、嫡额娘也都放心些。”
宁楚格笑着点头:“是,额娘不必担忧,女儿不是个莽撞的。再如何喜欢孩子,也不可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自家闺女,当额娘的又怎会不知?只没亲眼瞧瞧,心中始终不能放心罢了。”李氏叹:“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啊!不到闭眼的那天,怎么也还不上。”
操心完了儿女操心孙辈。
不然怎么有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的说法?
宁楚格知道她是愁二弟非要征战沙场,当个真真正正的大将军。既舍不得他,唯恐他有个闪失。又怕自己一力阻拦,误了孩子前程……
为这,她都已经苦口婆心了很多次,却收效甚微。
好好的,自然也就不愿意因此再与额娘起分歧。只笑着揽住李氏的腰:“额娘这话说的,难道女儿只是债,不是个贴心小棉袄?”
李氏笑点了点她的鼻尖:“贴心不贴心不好说,脸皮倒委实不薄!”
“你前头都已经生了永玥,有了经验。皇上、太后、娘娘赐下的人手也都尽够。额娘没什么嘱咐你的,只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啊!万万不能只顾着肚子里这个,忽略了永玥……”
怎么会?
宁楚格震惊摇头,虽然小家伙有了翁库玛法忘了亲娘,在宫中待得乐不思蜀。
但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鬼门关前转一圈儿生下来的呢。就算有再多,再好看的孩子,永玥也是长女!!!
对此,李氏却充满了狐疑。
并连连追问。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呐!”宁楚格举手做发誓状:“额娘您放心,女儿将来不管有多少个孩子,也绝不薄待哪个的。而且……就玥玥那张脸,也没人敢薄待她不是?”
万千保证都虚话,这句李氏信了。
宁楚格:……
就略糟心。
更糟心的是:有这般担忧的还不少,一个个的或直接、或婉转。旁敲侧击的,都在告诉她一碗水端平的重要性。
气得宁楚格咬牙:“我看起来像看脸看到对自己孩子也区别对待的恶毒额娘?”
被问的额驸张若淞连连摆手:“那怎么可能?我们宁宁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做个严母,却向来最最关心孩子。若不是心疼皇玛法,怕他自己形单影只的心里难受,还能真就拿玥玥个小孩儿没法子?”
别的不说,美食诱惑一出。不独小孩儿,便小孩儿的翁库玛法也忍不住!
对此,宁楚格高度赞同,并忍不住一试。结果……
皇上以好孙女孕中辛苦,不忍见她颇多劳累为由。将她辛辛苦苦做的美食悉数留了下来,孩子也依然留在昭仁殿,好在康熙是真心疼永玥这个缩小版自己的重外孙女。
唯恐新生的漂亮孩子抢了她在家中的地位,每三日便让梁九功将人带去公主府。
娘俩好生亲香一日,等傍晚再回来。
就这,爷俩每次还都依依惜别,各自充满了不舍。
有永玥这个珠玉在前,宫中、各皇子府上想要效仿甚至取代的,简直不胜枚举。可惜小动作不停,从未有谁成功过。让宁楚格摇头,好生嫌弃。
但凡她们争气那么一点点,特么阖家团圆就有机会了呀!
再不用像现在这样,急忙忙给女儿做美食的间隙中,还要抽空联络母女感情、向她介绍腹中妹妹或者弟弟的存在。尽可能地,减少她的排斥感。
宁楚格叹,再没想到很快的,她连这种忙里偷闲的快乐都没了!!!
怀孕三个月,已经是初冬十月,按说已经渐渐稳妥的她开始了剧烈的妊娠反应。惊天动地的孕吐席卷而来,真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都不例外。
几天下来,因怀孕故而渐渐圆润的她就像失了水的青菜般。
蔫蔫的,没有半点精神。
可把张若淞给急的,连忙告假亲自下厨,各种汤汤水水地捯饬起来。真·为了爱妻孩子多用上一口,能守在厨房一整天系列。
就这,也是收效甚微。
连病中的老太后都忍不住叹息:“这孩子,此番可是受苦了。皇上快别搅扰她,让她好生休养。”
“可……”康熙皱眉,满脸迟疑:“太医说……”
“说什么呀?”太后笑:“无非是太后年事已高,恐不胜药力,顶好能用药膳温和进补!那帮老油条啊,分明是瞧着哀家时日无多。怕哪下子直接撒手,连累他们,试图推到宁楚格身上呢。”
“她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满太医院的太医。太医都只能治病,治不了命,她又如何能够?”
“人活七十古来稀,哀家今年已经七十有七,也是时候去见太皇太后啦。告诉她老人家,这么些年玄烨多勤政爱民,德被天下。咱们大清又多蒸蒸日上,海晏河清。”
康熙听她这话过于不祥,忙红着眼睛阻止。
太后却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诚如皇帝你所言,死生常理耳。谁都免不了这一遭,没什么可避讳的。哀家只尽力配合医嘱,争取再看你给哀家跳一次蟒式舞!若不能,也不必伤心,哀家不过是早点回了长生天的怀抱……”
第155章
“不, 不会的!”康熙摇头:“区区小恙而已,皇额娘好生将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等您八十、九十、一百岁的万寿上, 儿子都给您跳蟒式舞,为您祈福。”
皇太后微笑点头:“好!那咱们可说好了, 不许召宁楚格进宫, 也不许任何人给她递信儿。”
“孩子不容易, 丁点大就开始为大清繁荣献策出力。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可没少付出。可算寻到了如意郎君,有了自己的幸福小家。哀家不愿因自己之故打扰她。”
“尤其她这胎艰难,容不得半点差池……”
太后顿了顿, 就着康熙的手喝了点蜜水, 才继续道:“哀家虽不得先帝欢心,却也兢兢业业数十年。一直履行着满蒙联姻的责任, 对得起大清、对得起科尔沁。”
“是!”康熙郑重点头:“皇额娘入宫六十几载, 可谓劳苦功高。朕与大清,都不敢忘记您的奉献。”
太后勾唇:“既如此,玄烨就答应哀家。别去打扰宁楚格,别让那好孩子因为哀家有任何的不妥当。不然的话,哀家便是于九泉之下也心难安。”
话都说到这儿, 康熙还能怎样?
只能躬身行礼:“皇额娘放心, 宁楚格又非杏林中人。便让她来, 也是整治些个药膳,起个辅助作用。但皇额娘您慈爱,不舍得她往来奔波 ,儿子又怎敢不从?”
“皇上做事,哀家一向是放心的。朝中忙碌, 你快去忙吧。哀家这边仆婢如云,样样妥当,无须惦念……”
太后病中,精神渐渐不济。说到最后处,竟已经昏昏欲睡起来。
康熙为她掖了掖被角,才紧锁着眉头往外间寻伺候的太医说话。答案还是那么个答案,太后年事已高,五脏都愈见衰弱。一点点的小症候,都能引发大不妥。
用药上,更是不好斟酌。
量少无济于事,药量大了又必然会伤及肝肾。而太后年高体弱,经不住任何的风吹草动。所以他们才想着让公主制药膳,佐以太医的针灸。以期在对太后娘娘凤体伤害最小的前提下,将病给治好……
康熙微微颔首:“此法可行,着尔等开出药膳方,与御膳房共同署理。再择针灸国手,悉心与太后治病。”
诸太医等面有难色:“非是臣等不尽心竭力,实在学艺不精,不如公主者多矣。”
“前次万岁中风,亦多赖公主。”
所以公主什么水平,您最是心知肚明的啊,皇上!
康熙沉吟,众太医还当有希望,忙七嘴八舌劝:“万岁爷明鉴啊,公主在厨艺尤其是药膳一道上,实在冠绝群伦,无人能出其右。”
“是是是,公主对于火候等的把握,简直妙到毫巅,最能激发药性。”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药补不如食补啊……”
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太后这病就得宁楚格来,否则必然回天乏术般。听得康熙心头一阵火起:“感情朕高官厚禄养着的一众太医,加起来还不如一介女流?”
眼看众人要点头,来个自愧不如,康熙又一句朝廷不养无用之官。
尸位素餐的也好,德不配位的也罢。
都欠被发配到岭南种地,往边塞戍边。或者全家一道,有个照应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