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嘀咕了几句,被好孙女听个正着什么的。
康熙老脸微微一红:“无妨,朕虽被废立太子一事伤透了心,此生都不愿再立太子。但却不会真的全无准备,否则若哪日朕真猝然间撒手人寰。诏书飘零之下,岂不是诸皇子生乱,虚耗大清国力?”
“好孙女放心,朕必不让太宗晚年事重演!”
那一脸朕已有成竹在胸,你问朕就告诉你的表情看得宁楚格失笑摇头:“皇玛法您素来英明神武,哪儿用得着孙女置喙?孙女只是,只是担心您罢了。”
“哦?”康熙特特拉了个大长声:“就只是关心朕,没有问朕几时打算痊愈,又这何时能放你们母女俩还家让你们一家团聚?”
这,这分明就是昨日额驸张若淞进宫探望时的原话!
当然那家伙说起来时,还颇有些怨怪之意。
就换个主儿都得战战兢兢跪下,请罪求饶的那种。可换了宁楚格?她只双眼圆睁,俏脸绯红地跺了跺脚:“皇玛法,您,您这太不像话了,居然使人偷听孙女小夫妻间的私房话!”
调侃不成,还被埋怨了一脸的康熙:……
赶紧连连摇头:“没没没,朕可没那么为老不尊。只是张若淞那小子毫不避讳,朕就算想忽略也不能够啊!”
毕竟就在乾清宫,就在昭仁殿。
不过好孙女脸上红得都能烙饼了,他也不好再打趣。只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小夫妻俩如胶似漆。皇玛法虽然难免失落,但也切实为你高兴。当初的婚啊,算是没指错。”
“那当然!”宁楚格笑,一脸骄傲:“别的不说,这么多年过去,皇玛法可还又见到俊逸潇洒胜过我家额驸的了?”
“虽然您可能不喜欢,但是不可否认。那家伙就是女娲娘娘精雕细琢的,跟普通的泥点子不一样。人家从五官到气质,再到才华、人品,实在没什么可指摘的。”
尤其这几年意识到自己的容颜对爱妻来说是个多大诱惑后,这位还迷上了保养与服饰搭配!!!
盛世容颜配上锦衣华服,不知道撩动了多少芳心。
让公主大呼养眼的同时,还万分傲娇。
眼看着小永玥就要满周岁,她这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她啊,也就越发的蠢蠢欲动,想要再生个继承额驸美貌,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了!
正好与永玥一起,凑成个好字。有儿有女,圆圆满满。
就算听了再多遍,康熙也受不了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好孙女对别家臭小子溢美之词不停。
闻言忙摆手:“得得得,知道朕赐了桩好婚了!把永玥留下,你赶紧走吧。再留几日,朕快成拔簪子画银河的王母,生生隔开你们一对儿牛郎织女了!”
哈???
自由来得这么容易,宁楚格反而迟疑了。虽然小玥玥素来更亲近翁库玛法,小小一个就不止一次跟翁库玛法同住过昭仁殿。
可就这么把她自己留在宫中,似乎有些不仗义?
好容易网开一面,臭丫头还敢得陇望蜀?
康熙冷哼,理都不理她。
直接召张若淞入了宫,问他的想法。见色忘女的登徒子果然欢欢喜喜跪下:“能孝顺、侍奉翁库玛法一二,是永玥的荣幸。孙女婿不能也不会拦着。”
“只孩子尚小,需要照顾的地方颇多。皇玛法若觉劳累,随时派人往公主府传讯便是。”
被康熙抱在怀中的小永玥还笑,丁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爹娘‘抛弃’的事实。
倒是被张若淞拉出宫的宁楚格皱眉,很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张若淞赶紧把人搂在怀中劝:“好娘子莫忧,皇玛法对永玥疼爱至深。处处照顾妥帖,再没有丝毫阙漏之处。”
而且她日常活动无非昭仁殿与永和宫两处,再或者由皇上抱着往宁寿宫给太后娘娘请个安。若这三处还能被人动了手脚去,整个大清都危了好么?
宁楚格浅浅勾唇:“皇玛法跟玛嬷呢,忧心我倒是不多忧心,只是难免惦念。”
“平时再如何嫌弃,也是亲生的呀!”
张若淞笑着抚了抚她的发,翌日就又告了假。理由?皇上缠绵病榻已久,公主衣不解带照顾了月余。心中万分担忧,有心往附近名山古刹为皇上祈福,他这个当额驸的难道不该陪同?
于是,断断续续的,给皇上祈福了一个月之久。连小永玥的生辰都差点错过,可把康熙气得!
背地里没少骂这俩是白眼狼。
以至于风尘仆仆的两口子终于回京,给皇玛法跟爱女送上许许多多礼物时。永玥笑,露出一口整洁的小米牙。特别特别字正腔圆地说了句:“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宁楚格跟张若淞原地震惊,康熙险些要笑疯。
连胤禛都忍不住轻咳:“知道你们俩有孝心,心里惦着你们皇玛法。但凡事有度,且得注意些方式方法。与其祷告烧香,不如多往宫中陪伴。少让你皇玛法这般高龄,还要与你们两个不省心的哄孩子。”
平心而论,他这前半段训话还是颇得康熙心的。但……
不让帮忙哄孩子是什么意思?
天知道朕用了多少精力,才让孩子谁都不想,就乐意跟翁库玛法身边的!!!
倒是隔几日往宫中探望一次,诱拐小家伙回府失败一次的宁楚格虚心认错:“是,阿玛教训得是。女儿这就抱玥玥回府,不让她给皇玛法添麻烦。”
还当额娘是跟她玩儿的永玥笑,凤眼都眯成了月牙。
直到额娘越走越远,玛玛还没跟上。小家伙才慌了神,哭着拍自家额娘的肩膀:“玛玛,玛玛啊!”
宁楚格愣,继而笑着给她擦脸:“玥玥乖,玛玛日理万机忙得很,咱们就别给他老人家添乱了。跟额娘回去住些日子,回头再来宫中给玛玛请安好不好?”
永玥就算再聪明,说话再早,也不过是个将将周岁的奶娃娃。
哪儿听得懂这许多?
她只哭,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玛玛。那撕心裂肺的小声一出,康熙哪儿还受得了?
咻地一下子起身,真健步如飞地追了上去。
对小家伙拍了拍手:“永玥不哭啊,翁库玛法在呢,在呢!快来,翁库玛法抱。”
哎?
才刚刚还哭得震天动地的小家伙瞬间止住了哭,大眼睛四处张望。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才终于破涕为笑。小手向他大大张开,小身子都探出去许多:“玛玛,玛玛,玥玥啊!”
康熙笑哈哈上前将人接过来,一大一小,一苍老一稚嫩的两张脸凑在一起。
洋溢着相同的欢喜。
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场景的宁楚格:……
就心累,特别的累,觉得这个孩子简直白生了!!!
第154章
见爱妻不悦, 好父亲张若淞第一个给爱女求情:“宁宁别气,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当然谁对她好, 她就黏谁。等她懂得你的用心良苦,知道你的万爱千恩。就……”
“就什么就呢?”宁楚格豪迈挥手:“女既无情娘便休!我可不是个没追求的, 人家不跟我好, 我还巴巴地跟人家好。我啊, 要反其道而行之!!!”
啊???
张若淞挑眉,就想知道爱妻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可从畅春园回府这一路,甭管他如何明示暗示,人家也只是淡笑, 言说山人自有妙计。
直到专属于固伦公主的朱轮金顶车进了公主府, 两人都各自洗漱完毕,用过了简单而又精致的晚膳。暮色四合, 灯影婆娑, 偌大寝殿中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
宁楚格才难得主动地将自家额驸扑倒在象牙丝的凉席上:“比学着当慈母慈父,争取比皇玛法更宠溺那丫头,哄她回心转意什么的。不如咱们努力努力再要一个,给她点危机感!”
再,再要一个?
再当一回团欺苦行僧, 苦巴巴熬将一年来。可算等到一朝分娩, 还要被吓得魂飞胆丧?
“不不不, 不了吧!”张若淞脑袋都摇成拨浪鼓:“咱们永玥孝顺,打从坐胎都没怎么折腾你。生产之时还吓掉了我半条命,这要是再来个不省心的……”
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般,张若淞的眼皮都颤了颤。
继而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轻声劝道:“若溎、若霭都已生了男丁, 张家这边不缺男孙。咱们也已经有了永玥,若……若以后,是阿玛。那咱们不管是过继,还是直接让永玥招赘都不会是问题。娘子诚不必再遭那个罪,冒那个险地再生。”
甭管宁楚格怎么说,怎么劝,某人也还是无动于衷。
除非她能放弃要二胎的想法!
直到不信邪的公主往他耳边轻轻吹了口,并用甜死人不偿命的声音说:“可是,人家不怕苦,不怕疼。就,就想生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孩儿啊!”
就是这两句,让一向强悍却有所克制的额驸彻底发了疯。
整整一个月,公主都没怎么出过公主府的大门。
直到中秋宫宴将至,额林珠来过府:“虽然戏假,情却得真。我就不往宫中,勾动乌库妈妈跟皇玛法的哀思了。只请姐姐您帮忙,将礼物转交过去。”
宁楚格笑着摇头:“这可不是姐不帮你,而是啊……这个中秋宴,我也没打算参加。免得人来人往的,再冲撞了。”
额林珠迟疑,眼睛盯在堂姐抚摸着小腹的手上,眸光中很有些惊喜地问:“姐您这是,又,又有了么?多大了啊,是大外甥还是小外甥女啊?”
宁楚格笑:“才刚刚知道哪,哪儿能这么早看出男女?不过都好,只长得像额驸就行。”
就别浪费了他那么上上品的美貌。
跟宁楚格关系好的,都知道她是个多看脸的。虽然说两人间是额驸张若淞先起的心思,又是当殿请婚,又是催建公主府。明示暗示不断,骚操作不停。
可懂的都懂。
都知道若非宁楚格为他的美貌所迷,亲自张口说服了康熙。任凭区区民籍,时只是个区区翰林院编纂的张若淞再怎么舌灿莲花,也挨不到堂堂固伦公主一根头发丝儿!
而公主有多痴迷额驸的美貌,就对自家爱女像极了皇玛法康熙这事多遗憾。
作为她唯三认可的好友之一,额林珠对此自然也知之甚详。闻言忙笑着安慰:“会的会的,姐放心。咱们爱新觉罗没有丑的,再怎么也在一般以上。”
便是像足了康熙的额林珠,长相说来也不差。
只……
也许是那孩子跟她翁库玛法接触颇多?竟然还越长越像了。爷俩感情还好,惯爱同进同出。大家伙看着她,就跟看着婴儿版帝王似的。没直接跪地三呼万岁都是定力好的,谁还敢细瞧她长得到底如何呢?
敬着就完了!
没看她亲祖父张廷玉见了孩子都客客气气的?被揪了胡子都不敢反抗,还得笑眯眯凑上去,让小祖宗揪个痛快什么的……
其实是因皇帝亲家过于强梁,以至于他想与孙女见一面都不容易。以至于张大人疼爱变溺爱,格外宠娃儿无下限。
不但由着好孙女薅,还狙击试图管教熊孩子的正义家长。坚持小家伙能有几分力气?根本不疼,就是她表达与祖父亲近的方式云云。真·宁可被薅秃,也绝舍不得苛责小家伙半句。
十足惯着熊孩子的熊家长。
只没想到以讹传讹之下,熊家长就变成怂家长。因为儿子尚了公主故,连累着他这个当爷爷的也在孙女面前直不起腰!!!
初初听到消息的时候,宁楚格可生气。
往昭仁殿好一通诉苦,康熙龙颜大怒。轮到刑部当差的淳亲王胤佑差点跑断了腿,这才将谣言什么的彻底制止住。可……流言这个东西,素来最不好拿捏。听之任之,谣言纷纷起。难免以讹传讹,将事实扭曲成无法想象的样子。
但过分管束呢,也未必就能立竿见影,真达到想要的效果。
否则也不会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句了。
明明为了维护公爹名誉,结果却让一众官员等看张大人的目光越发意味深长什么的。着实让宁楚格万分抱歉,倒是张廷玉看得开。不但不气还反过来好言安慰:“怂也好,熊也好,怎么都改不了我就是那个被人嫉妒的永玥格格祖父。”
“几句酸言酸语而以,公主不必理会。老夫啊,权当他们是红眼病患者。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嘞!”
宁楚格细瞧了公爹当时脸色,见他确实没什么芥蒂。
才终于放下心来。
如今时过境迁,再被额林珠提起来,她倒是也能泰然一笑了:“对,横竖我跟你姐夫的孩子,长成什么的样,当阿玛额娘的也都得宝贝着。但是爱美之心嘛,而且……”
“长成永玥这样,也确实……”
“不大能狠得下心,鼓得起勇气来狠狠管教啊!尤其当着皇玛法面前,爷俩做同款表情的时候。”
额林珠:……
赶紧收回有妊时的艳羡、暗戳戳的期盼,还有看着孩子与额驸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时,心头时不时闪过的遗憾:那么好的捷径,她这个当额娘的就没让孩子走上啊!
现在想想,捷径固然好。但给皇玛法同款儿女当额娘的感觉……算了算了,这等捷径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福气走、走得了的!
宁楚格不知道堂妹的小脑袋瓜里都想了些什么,只欢欢喜喜跟她大谈育儿经。
以至于额林珠忙活了半晌,拜托转交礼物的目的没达成,倒是聊天聊到口干舌燥。亏她还记得自己家有幼子,再怎么不舍也没留下来用膳。而是用帕子狠狠揉了两把眼睛,装了下伤心哭泣。
为何?
当然缅怀‘先父母’啊!
也不知道那对狠心的忘崽夫妇到了哪儿,见没见到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素来养尊处优,身边宫女太监不断,从来前呼后拥的他们可还适应普通百姓的生活?脱离了那逼仄的庄子,再没有居心叵测的人往来撺掇。
阿玛跟额娘,已经过上了想要的日子吧?
额林珠抬头望了望天,无需再用帕子揉眼睛,眼眶也已经通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