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小夜曲——多梨
时间:2021-08-11 09:08:56

  其中一个,就是曾经的班长薛无悔,还是郑月白花大价钱挖来的。
  第一次内测即将结束,果然出现了不少原本意想不到的纰漏和bug,栗枝忙的焦头烂额,压力巨大,险些又复抽了烟。
  她往自己手腕上戴了个小皮筋,每次想抽了,就用力拉起来弹一下,弹的自己发痛,将这股欲|望狠狠地压制下去。
  这么戴了一星期,手腕上明显一道红痕叠紫印,瞧着有些怪异。
  但栗枝一根烟也没有抽。
  内测结束这天,为了庆祝,郑月白请了一群人去酒吧放松。
  说是鼓楼附近最好的电影酒吧,最出名的除了独立音乐,还有排队。
  晚上九点后才去,人刚刚开始躲起来,据郑月白说,今晚的DJ颇为出名,但栗枝天生对音乐不够敏感,她没有喝酒,只坐在卡座上休息。
  同样不喝酒的还有薛无悔,他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郑月白开了酒,有扮成兔女郎模样的女孩站在卡座前热舞,身材火辣。团队中的男人皆笑着看,唯独薛无悔,只看了一眼,飞快移开视线。
  眼镜已经滑到鼻梁上,他也不扶,只低头盯着桌上冰块中的酒瓶。
  绚丽的灯光将冰块和酒都映照着添了分魔幻的颜色。
  只是栗枝实在熬不住了,手腕上的小线圈已经被她扯断。
  她和学长说了声,去外面买烟。
  后海尽头银锭桥,和以外国游客的三里屯酒吧不同,这边的酒吧没有那么西化,更加亲民、随性,也更加粗糙,和市井小吃交替融做一体。
  栗枝在小店中买了一盒烟和打火机。
  五月份的天已暖,她还穿着长衣长袖,刚刚扫码付了钱,手里捏着烟,正想着该去哪里找能抽烟的地方,余光瞥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秦绍礼就站在车旁侧。
  眼皮跳了一下,栗枝转身就走,却被秦绍礼叫住:“荔枝。”
  她站定。
  秦绍礼问:“烟瘾犯了?”
  栗枝恼他恼的厉害,冷冰冰一声嗯。
  秦绍礼说:“上来。”
  栗枝顿住脚。
  秦绍礼面色如常,他身体恢复的不错,已经丢掉拐杖:“信不过我这个好人?”
  栗枝犹豫两秒,还是上了他的车。
  今天车内没有其他人,秦绍礼自己开着车过来。
  刚上车,秦绍礼就递了烟灰缸过来,栗枝没有看他,低头拆开烟盒外一层密封塑料膜。
  塑料纸摩擦有着细微的嚓嚓响,她拿出一根叼在嘴上,拿打火机点燃。
  车子还没启动,秦绍礼也不着急开车窗,浓郁的香烟味道和薄荷味交织,栗枝第一口吸的太急,又是长时间没吸烟,咳咳地咳了起来。
  眼看烟灰快落到身上,秦绍礼抽走她指间的烟,在烟灰缸中弹干净灰:“急什么?”
  他语调带了丝纵容:“没人和你抢。”
  这样说着,秦绍礼却低头咬上她刚刚吸了一口的烟,评价:“原来女士香烟是这个味道。”
  栗枝咳够了,看他:“好人才不会不问自取,抽女孩子的烟。”
  “是吗?”秦绍礼捏着香烟,“那我不做好人。”
  栗枝说:“你现在岂止是不做好人,已经开始不做人。”
  被她这样直白地骂,秦绍礼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笑起来,赞赏看她:“不错,终于学会骂人了。”
  随手将香烟在烟灰缸中碾灭,秦绍礼忽而俯身,凑近栗枝。
  栗枝一动不动,她的手指摸到车座椅,真皮材质,幽沉的黑色。
  和外面一样的浓黑。
  车外的人瞧不见车内的景色,车内却能看到道路旁的路灯和小店光亮,好似星星点点灯光揉碎了,翩然落到车厢中。
  垂柳拂岸,临水观山,烟波水渡,岁岁人来人往,秀美不减。
  野鸭岛上绿头鸭拨清波,鸳鸯交颈戏水。
  车内唯有香烟味弥漫,凉气幽幽,放着慵懒倦散的法语歌,女歌手声音好似疲惫的珠宝罩上薄纱。
  月儿吝啬,此夜不做人类的梦。
  柳稍凝露,今宵甘为夜的囚徒。
  栗枝抓住秦绍礼的领带,将这一团丝质都揉出皱褶。
  本来想警告他不许再靠近,但对上他视线,拒绝的话又无法出口。
  秦绍礼的唇在离她眼睛五厘米左右的距离停下。
  看着她因为咳而泛红的眼睛,秦绍礼问:“那你想不想知道,什么才叫不做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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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VIP]
  栗枝没说话, 她渐渐冷静下来。
  淡淡的香烟味道在车内弥漫。
  秦绍礼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行为,他只抽走栗枝的烟盒和打火机,将硬纸壳子捏的发扁, 皱皱巴巴挤到一起。
  “这种东西,试过一次就够了,”秦绍礼说,“什么东西上瘾了都不好,将来要吃大亏。”
  栗枝说:“你少吓唬人。”
  “瞧, 现在烟瘾犯了, 不得不和你前任在同一辆车上,”秦绍礼问, “这不就是吃亏么?”
  栗枝伶牙俐齿反击:“再吃亏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以什么身份管我?你有资格吗?”
  这句话成功惹怒了秦绍礼。
  他顿了顿, 笑了声。
  “你好歹也是我的好妹妹,”在她眼皮子底下, 秦绍礼将那些烟和打火机一并收起来, “不能白让你叫这么多年哥哥。”
  栗枝拽着他的领带, 指尖掐的发白,往自己身侧拽了拽。
  秦绍礼已经直起身体, 哪里想到被她这么结结实实地拽一下,猝不及防向她位置倾倒, 手及时撑住座椅,才没有压上去。
  “好妹妹?哥哥?”栗枝笑了笑,语调亲昵,“哪里会有哥哥睡妹妹睡了四年?”
  她离得这样近。
  呵气如兰, 馥雅芬芳, 自从分手后, 还是第一次这样亲近他。
  秦绍礼垂下眼睫,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声音:“荔枝。”
  “四年了,我也睡够了,”栗枝用着他方才的语调,一手拽着他的领带,另一只手沿着领带缓慢往上抚摸,“不过,哥哥,你好像还没够呢。”
  正如秦绍礼熟知她一样。
  栗枝也的确熟知怎么样的说辞能让他不悦,做什么能激怒他。
  就像现在,继续用着和先前相仿的温柔语调,叫着他“哥哥”,出口的,却是伤害他的话。
  秦绍礼不言语。
  他终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眼前的栗枝。
  这个离开他已经近一年,离开他庇护,头也不回离开的栗枝。
  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受抑郁情绪影响、讷言沉默的少女。
  她优秀,美丽,自信,明亮。
  不受人掌控,也不会被爱牵绊。
  不是人口中的“小荔枝”,也不是被调侃的“妹妹”或者永远乖巧等他回去的少女。
  她有名有姓,栗枝,是一个游戏公司的核心技术人员之一。
  “一开始也是你说的呀,”栗枝仰脸看他,语调轻快地问他,“不是不想结婚吗?不是要保持这种男女关系吗?我觉着厌倦了,不喜欢继续这样,想要尝试新的交往对象。说好了好聚好散,你现在过来做什么?”
  秦绍礼说:“我愿意——”
  “别呀,”栗枝温柔地笑笑,“现在可别和我说想结婚什么的,晚了。”
  她叹气:“我终于明白您当时的想法了,说起来,还要谢谢您教的好。我现在也想和您一样呢,找个白纸一样的男孩,从头开始教,喜欢什么就让他学什么,多好。等调|教的合自己心意后,就开开心心结婚——”
  秦绍礼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栗枝的确知道说什么才能激怒他。
  但栗枝用力将他的手拽下来。
  “您听说过一句话吗?”栗枝问,“秋天的凉扇,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就像现在您迟到的承诺一样无用。”
  栗枝在他耳侧微笑着提醒:“迟了就是迟了。”
  -
  自从车上不欢而散之后,长达一周,栗枝再没有见到过秦绍礼。
  城市这么大,只要不刻意,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和偶遇。
  薛无悔和新成员的加入无疑给这个公司重新注入新鲜血脉。
  薛无悔先前已经在某知名厂工作过一段时间,更何况这一次,还有跟随他一起跳槽的一个员工,其丰厚的经验是这个团队目前急需的。
  而游戏公司,也慢慢地进入了风险投资阶段。
  投资圈内一般都有这三个阶段,初步的天使投资,愿意在创业者只有创意、公司前景尚未明朗的时候就鼎力相助。
  第二阶段的风险投资,也就是众人常说的VC,一些投资者在评估之后,会将资本投向这风险与利益共存的公司中,扶持其加快产业化的进度。等公司增值后,再通过股权转让撤离,实现获利。
  刚开始的时候,郑月白被频频碰壁给碰怕了,病急乱投医,才将出路全押在秦绍礼身上。
  不过现在随着公司步入正轨,郑月白渐渐清醒过来,明白与虎谋皮风险实在太高,才决议另寻出路。
  更何况,秦绍礼最近开出的条件,是游戏公司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百分之五十。
  一旦签了这份合同,会丧失整个公司的话语权不说,郑月白随时都有可能被他赶出游戏公司。
  他再清楚不过。
  郑月白表面上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私下里却开始马不停蹄地和其他有意向的投资人联系。
  不到山穷水尽时,谁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过栗枝没有太关心这些事情,当初技术入股,她手上握着百分之五的股份。
  她如今也不会去考虑股权和资金的事情,只一心一意地开会、写代码,调试……
  先前栗枝找不到人可以商议,但薛无悔很好地弥补了这个空缺。
  两人师出同门,彼此间也比较聊得来,经常为了一处疏漏研讨到深夜时分。
  薛无悔和栗枝先前接触过的男人都大不相同,不是郑月白那种类型的口蜜腹剑,也不是秦绍礼的深不可测。
  薛无悔就像是一碗干净的水,一眼能看得出毫无杂质,生性纯良。
  先前在酒吧时,他规矩到一口酒也没喝,有留纸条搭讪的,他也直接拒绝。
  到了后来,甚至掏出了随身带的电脑开始敲代码。
  在酒吧卡座上敲代码的,还是头一位。
  眼看慢慢悠悠地到了谈判之日,这样一个小小项目,秦绍礼竟亲自过来见郑月白,令公司中其他人百思不得其解。
  唯独郑月白心里和明镜儿似的,知道秦绍礼这趟前来,究竟为谁。
  不过他默不作声,只是正常地迎秦绍礼进会议室——
  在此之前,郑月白刻意让秦绍礼隔着玻璃窗、去看里面正围着电脑认真和薛无悔交流的栗枝。
  两个人头抵着头,都快挨到一块儿去了。
  不知道薛无悔说了些什么,栗枝笑几声,甚至还拍了拍他肩膀。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暗中窥伺,栗枝抬头,视线和玻璃外的秦绍礼相接触。
  她面色如常,甚至还笑了笑,旁若无人地低头,继续和旁侧耳朵红到像煮熟大闸蟹的毛头小子交谈。
  郑月白没有多说,他径直陪秦绍礼进了会议室。
  郑月白的态度很坚决,宁可少接受一部分钱,也不愿将这么多股份卖给秦绍礼。
  秦绍礼也不急,如今他为刀俎郑月白是鱼肉。
  投入资金但凡中断上十天半个月,郑月白就不得不就范。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还是郑月白抵不住压力,捏着那只笔,握在掌中心。
  他松了口:“秦先生,要不这样,咱们双方各退一步——”
  眼看胜券在握,急促的敲门声却打断了郑月白的妥协。
  栗枝推开门,站在门口,淡淡地看了眼秦绍礼,嘴角带笑。
  秦绍礼明白她笑容的意思。
  在秦绍礼即将把猎物收入囊中的最后一刻,栗枝亲手捅了他一刀。
  亲手教出来的人,就连亲自捅刀也掐算好时机。
  秦绍礼放下茶盏,眯眼看她。
  栗枝却无视他的视线,面带笑容地对郑月白说:“师兄,华鼎资本的方经理想要和你见一面,谈一谈风险投资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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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VIP]
  有了新的意向投资人, 郑月白不自觉腰杆挺直了。
  再不看秦绍礼带来的那份协议,他客客气气地说着些场面话,文质彬彬地告诉秦绍礼, 这份协议他并不能接受,希望下次再谈。
  栗枝站在磨砂半透明的玻璃门前,郑月白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稍稍点头,离开。
  秦绍礼没有走。
  他仍旧坐在木椅上, 那份协议孤零零躺在桌子上。
  但秦绍礼却看向荔枝, 语调平和:“郑月白不是个合格的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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