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
——*——
那田蜘蛛山一战之后,祢豆子的存在也暴/露在了鬼杀队的视野中。
带着鬼的剑士,此前在鬼杀队中闻所未闻。
不论是前去收拾残局的【隐】的队伍,还是因此事而被召集在产屋敷邸的鬼杀队的【柱】们,无一不是对祢豆子抱着警惕和拒绝的态度。
但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却认为,祢豆子正如她的兄长炭治郎所言,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伤人。
而培育了炭治郎的前任水柱鳞泷左近次,更是以自己的性命作为担保,坚信着灶门祢豆子不会吃人这一事实。
“炭治郎。”在柱合会议结束之后,产屋敷耀哉将灶门炭治郎和灶门祢豆子二人留下了片刻。
现如今已经有大半张脸都被狰狞的病容所覆盖的产屋敷耀哉,愈发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迅速流逝。
但他的内心却从未生出过对自身、对世间的憎恨与仇视,产屋敷耀哉在面对着任何一人、无论是普通的鬼杀队员还是柱的时候,都是一视同仁地包容而又温和。
炭治郎不明白他为何要刻意留下自己,但他能察觉到——主公一定是有事情要告知他。
“伊之助还好吗?”产屋敷耀哉问他。
灶门炭治郎答道:“伊之助受了伤,现在在蝶屋治疗。虽然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是八百伊之助,但伊之助一直都很努力,通过了藤袭山的最终选拔之后,也没有懈怠任何一天……”
产屋敷耀哉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欣慰与怜惜,不仅是对伊之助,也是对炭治郎,更是对像他们一样的、为了打倒最终目标鬼舞辻无惨而努力的剑士们。
“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要告诉你。”产屋敷耀哉对他说:“就在前几日,我收到了鎹鸦传回来的信件。”
灶门炭治郎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却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瞪大了眼睛。
“是珠世小姐传来的。”产屋敷耀哉轻声道。
虽然早就已经见过珠世,并且答应了她收集十二鬼月血液的请求,但珠世这样在鬼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灶门炭治郎自然不会轻易告知其他人。
但主公现如今却突然在他面前提及了珠世小姐的名字。
见灶门炭治郎一副紧张的样子,产屋敷耀哉安抚地笑了笑,轻轻地说:“不必紧张。在不清楚具体情况的前提下保守秘密,你做得很对。”
听到这样的夸奖,炭治郎局促地收紧了手指,略微低下脑袋。
“那……”炭治郎意识到了正事:“是珠世小姐说了什么吗?”
“珠世小姐虽然正在研究祢豆子为何不同于其他鬼的原因,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结果,不过……”产屋敷耀哉顿了顿,提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八百比丘尼阁下,昨夜让鎹鸦送来了新的消息。”
灶门炭治郎虽惊诧了一瞬产屋敷耀哉竟与八百比丘尼也有联络,却也很快释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放心感。
产屋敷耀哉说:“在昨夜,从那田蜘蛛山逃走的一只鬼,被鬼舞辻无惨赋予了大量的血液,或许很快又会有大动作了。”
灶门炭治郎正襟危坐,对于这种话题绝不怀半分轻视。
“我能做些什么吗?”炭治郎问。
产屋敷耀哉的视线落在他耳下的花札耳饰,眸色变得有些恍惚,他很早之前就从八百比丘尼那里得知了这对花札耳饰的来历,也知道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上一个戴着它们的人,是只差一点点就将鬼舞辻无惨斩杀的、掌握着初始呼吸的剑士。
但产屋敷耀哉并没有在此刻告知他一切的必要,因为他本人所了解的内容,显然不如另一个人——不如八百比丘尼了解得多。
到了合适的时候,八百比丘尼一定会告知灶门炭治郎,他应当知晓的一切。
所以产屋敷耀哉只是对他说:“你们已经被鬼舞辻无惨盯上了,他也一定会不断地派其他鬼来追杀你们。”
在说这话的时候,产屋敷耀哉的视线一直牢牢地锁在灶门炭治郎的脸上,注视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炭治郎,”他轻轻地唤着这个孩子的名字:“你害怕吗?”
灶门炭治郎回以他坚定的眼神,声音如落雷惊掷:“不!”
产屋敷耀哉笑了起来,他早以知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也早就知晓——无论在什么时代,也无论到了什么时间,鬼杀队的剑士们,那些努力而又坚定的孩子们,都会坚持着唯一的答案。
“那就继续努力吧,炭治郎。”产屋敷耀哉说:“先去蝶屋治疗好伤口,然后继续新的任务。”
——*——
初始之鬼在她面前维持了太长时间幼年的模样,以至于八百比丘尼都快要习惯的时候,他忽然又换了一副模样。
是更加令她沉默的……成年女性的样子。
和男性时的傲慢冷淡,幼年时的沉默淡然都不同,以这副姿态出现的鬼舞辻无惨,在她面前露出了几近冶艳的笑容。
这让夜里拉开房门的八百比丘尼,在看到“她”的时候,甚至有种想要拉上房门重新来过的冲动。
但她克制住了这种真正做起来一定很傻的动作,却仍被停顿在门口的脚步暴露了此刻的心思。
“怎么不进来?”
坐在房间里的鬼舞辻无惨轻启殷红的薄唇,从“她”口中吐出来的声音,声线柔细得与真正的女性别无二致。
“……”
八百比丘尼已经彻底放弃询问“她”究竟在做什么的念头了,她其实很想就这样转身离开,反正宅邸中也还有许多空房间,随便收拾一间出来将就几个晚上并非难事。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鬼舞辻无惨会维持这样的女性姿态多长时间。
而八百比丘尼若是做出这样的举动,毫无疑问会让她在鬼舞辻无惨面前落入下风。
这是无声的争斗,彼此占据高地同对方沉默地战斗,任何言语和动作都是武器的一部分,或许只是一个细微的举动就能让局势在顷刻间扭转。
但不得不说的是,鬼舞辻无惨最近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不能说是细微。
——这完全可以算得上震撼。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在“她”身旁坐下后,八百比丘尼平淡地开口,像是在谈论今晚的夜色真美,又像是在说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成年女性姿态的鬼舞辻无惨穿着一身八百比丘尼从未见过的、黑底金纹的华贵和服。哪怕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也足以说明鬼舞辻无惨的审美倒是一如既往的优越。
鬼舞辻无惨自然知道她这话蕴含着怎样的意味,“她”眯了眯红梅色的眼眸,在八百比丘尼坐下后倾身趴在了她的肩上。
“哪种癖好?”
轻柔却又暧/昧的吐息拂过八百比丘尼的耳廓,那样的气息宛如在轻轻地摩挲着她的皮肤,渗入她的血肉。
八百比丘尼略有些不适地倾了倾脑袋,换来的则是鬼舞辻无惨直接将唇齿贴上来的举动。
“她”用着艳丽的女性面容亲吻八百比丘尼的脸颊,舔/舐着她的皮肤,试图脱下她的衣物时,八百比丘尼按住了“她”的手。
鬼舞辻无惨没有挣脱这种轻而易举就可以摆脱到的桎梏,而是任由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个柔弱的女性。
对于这种宛如入戏过深般的表现,八百比丘尼保持了沉默。
但沉默的对视在鬼舞辻无惨扩大笑容时被迫终结,“她”笑着开口,语气意味深长:“不可以吗?”
“不可以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算作“你不行吗?”,而现在的氛围正好符合这种特殊的意义——挑衅般的意义。
八百比丘尼沉默了片刻,反问“她”:“你确定吗?”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便反身压制了鬼舞辻无惨,后者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种事,一时没有防备,竟真的被她压在了身下。
只是虚虚挽起的发髻在顷刻间散落,鬼舞辻无惨的头发凌乱地铺在蔺草编织的榻榻米上,原本一丝不苟的和服也因动作的幅度而产生了变化。
她微微抬起下颌,艳丽的容貌因没了任何遮掩更具光彩,是极为放肆的美丽。
虽被如此对待,但鬼舞辻无惨却并未恼怒,反而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自己身上的八百比丘尼。
八百比丘尼的手掌撑着榻榻米,将鬼舞辻无惨的身体拢在双臂的范围内,这样的举动其实颇具控制的意味,但她身下的人却毫不在意。
不仅如此,鬼舞辻无惨甚至还有闲心伸出手指把玩着她垂落下来的发丝,将那缕鸦黑的长发贴近了自己的薄唇——精致的指甲压在“她”的唇边,无端透着谲诡的靡/艳。
这样的场景若是换一个人看到,很有可能就真的控制不住局面了。
不过实际上,现在的局面也的确在朝着某种不太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察觉到和室的气氛朝着某种旖旎的意味发生着变化,八百比丘尼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她用自己的指背轻轻地划过鬼舞辻无惨的皮肤,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落下亲吻。
鬼舞辻无惨眯了眯眼睛,没有发出声音。
“她”也没有阻止八百比丘尼的手落在“她”的身体上,拨开“她”的衣物。
事实上用这种模样行床笫之事,让八百比丘尼在结束之后都恍惚了好一会儿。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鬼舞辻无惨,冶丽的眉眼间满是靡/艳的气息。
鬼舞辻无惨眉梢微扬,指尖压在她的脖颈上轻轻点着,语气散漫道:“睡不着?”
一副睡不着就干脆再来做些什么的样子。
八百比丘尼从“她”的语气里读出了话外之音,她侧过脸不再看“她”,轻声答道:“不是。”
说完这话之后,鬼舞辻无惨便听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似乎很快就真的陷入了睡眠之中。“她”将手掌贴在八百比丘尼的白皙的后背上,慢慢地移动着手掌,而后将自己的身体也贴了上来。
在抱住了八百比丘尼之后,鬼舞辻无惨却并不急着入睡,“她”贴着八百比丘尼的背脊,闭上眼睛听到了她的心脏正在跳动。
像是沉溺于这样的声音里一般,鬼舞辻无惨听了许久,一直到天色即将转亮,太阳慢慢升起时,才真正让自己睡去。
——*——
八百比丘尼醒来时发现鬼舞辻无惨仍躺在自己的身边,从“她”身上传来的微凉温度,令她动了动身体。
她把鬼舞辻无惨搭在自己腰侧的手拿开,坐起身时鬼舞辻无惨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似乎也没有被她吵醒。
她没有刻意叫醒鬼舞辻无惨,而是打算自己穿戴整齐。自从搬来京都的宅邸之后,八百比丘尼的着装也开始偏回传统的和服,正当她准备系起腰带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来吧。”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她手中取走了腰带,八百比丘尼回头去看,只披着一件外衫的鬼舞辻无惨站在她的身后,将腰带在她身上比划着。
“不再睡会吗?”八百比丘尼轻声问。
鬼舞辻无惨有些意外地侧目,眼尾的散漫令八百比丘尼呼吸一滞——因为“她”勒紧了腰带。
这样的举动绝对是故意而为,八百比丘尼看着鬼舞辻无惨露出的笑容,无比确信自己的判断。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在鬼舞辻无惨松手说“好了”之后,轻声答道:“谢谢。”
哪怕说话时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鬼舞辻无惨幽幽道:“不客气。”
“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明艳了。
——*——
宅邸中的佣人们大抵也是习惯了这种莫名冒出来的人物,在听到夫人说“这是我的朋友”时,他们也都只是恭敬地低下脑袋。
但累显然不如宅邸中这些一无所知的佣人一般淡然,十分清楚这位【母亲大人的友人】究竟是谁的累,完全无法像其他佣人那样看待“她”。
但好在累的面部表情从来都不丰富,因而陷入纠结中时也只是显得有些呆滞,鬼舞辻无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却忽然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
“累。”
“她”叫住了站在门口、本是打算过来找八百比丘尼的累,同他说:“进来,把门关上。”
八百比丘尼这时候也坐在不远处,听到鬼舞辻无惨的话,停下了自己手上的事情,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
累听话地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后在鬼舞辻无惨面前跪坐下来:“父亲大人。”
这孩子恭敬地开口,似乎丝毫没有被鬼舞辻无惨的女性形态所影响。
鬼舞辻无惨淡淡地应声,但接下来开口的话,却令累顿时瞳孔紧缩。
“前些时日,你的【姐姐】已经来过了。”
听到这话的累猛地抬起脸,他的神色凝滞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张嘴道:“……姐姐?”
“就是留在了那田蜘蛛山的【家人】。”鬼舞辻无惨难得有心情为他人解释什么,足以看出来“她”这时候心情其实不错——虽然今日凌晨时,其实有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前段时间的夜里,她忽然满身是血地跑过来,哭着说鬼杀队的人类袭击了那田蜘蛛山,全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能为别人解释什么于鬼舞辻无惨而言已经是莫大的退让,若还想让“她”把说话方式变得委婉些或是将语气变得温和些,那便真的是痴人说梦了。
也不管累此刻的心情如何,鬼舞辻无惨也根本不在意,“她”只是因为今日感受到的濑佳子的失败、而突然想起了累还不知道有这件事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