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比丘尼不知道该说是鬼舞辻无惨挑选下属的眼光也与他本人一样差劲,还是该说鬼舞辻无惨看中的鬼都是从心底里开始腐烂了。
魇梦显然是故意的——哪怕这于他而言只是个小问题。
但他就是不愿意告诉八百比丘尼这种小问题的答案,即便他对八百比丘尼极尽繁琐的赞词。
于他而言,八百比丘尼陷入纠结于迷惑的模样,也是罕见至极的美景。
八百比丘尼对他投以深沉的注视,她将手掌放在魇梦的脸颊上,在对方轻轻地蹭着她的掌心时,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
“我不想听到这种问题。”八百比丘尼淡淡地将他提起来,让他平视自己的眼睛:“也不想听到任何不想听的话。”
她这时候的样子,竟令魇梦忽的生出了一种错觉——坐在他面前的并非是八百比丘尼大人,而是鬼舞辻大人。
这样的话语,明明更常从鬼舞辻大人的口中被说出来。
但鬼舞辻大人显然比她直接而又残忍得多。
今日鬼舞辻大人忽然召见了除了累之外的所有下弦之鬼,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把其他的鬼都打得七零八碎,只有魇梦不知为何被他看中,不仅没有受到惩罚,甚至还得到了更多的血,获得了更加强大的力量。
虽然得到血的瞬间过分的痛苦几乎要吞没魇梦的神志,但在身体逐渐适应了新的血量之后,他的血鬼术也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可以制造更多的梦境,也可以用自己的血作为媒介,更加稳妥而又隐秘地远程发动血鬼术。
更重要的是,因为被鬼舞辻大人看中了,赐予了更多的血液,魇梦在进入他人的梦境时,甚至能进入到更深的地方,将那些本该被遗忘的东西也全部挖掘出来。
虽然因为远程血鬼术的限制,他在对八百比丘尼大人施展血鬼术时,只是将她困进了梦境里,却没有成功让自己也进入她的梦境里窥探她究竟梦到了什么,但是从她的反应来看……
【一定,是很不愿意被想起的梦吧。】
【或许,也是她本人都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魇梦还没能强到足以制造出真实得连阳光的温度、药汁的气味都能被感受到的梦境,她在梦境里所感受到的一切,其实都是过去真实的重现。
除了她本人之外的任何人,都是从她的记忆之中被挖掘出来的,留在了过去的人们。
想到这里的魇梦眼神朦胧,他实在很好奇八百比丘尼大人究竟梦到了些什么,才会做出这种失态的举动。
又是梦到了安倍晴明吗?还是梦到了其他的什么人?
泛泛的猜测无处得到印证,在魇梦的脑海里顺着思绪翻涌,见他沉默不语,八百比丘尼也不指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什么信息了。
她松开手后魇梦便又跪回了地上,他半垂着脑袋脸上浮现出笑容,那样的笑容引出了低低的笑声。
“八百比丘尼大人,”魇梦忽然问她:“这个问题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听到这话的八百比丘尼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她盯着魇梦的脸,淡淡地说:“不。”
八百比丘尼别过视线:“只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闻言魇梦眯了眯眼睛,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同时也至少肯定了一点——她这次梦到的,或许并非是安倍晴明。
而是其他的、连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意着对方的某个人。
她一面将有关于对方的记忆藏在心底里,一面又在抗拒着自己对那人的在意。
一想到她竟深陷于这样的挣扎之中,魇梦便愈发痴迷着正处于这种状态之下的她。
“八百比丘尼大人,”魇梦轻轻地牵起她的手指,殷红的唇贴在她的指节上,他闭上眼睛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轻声说:“等我完成了鬼舞辻大人布置的任务之后,您若是愿意夸夸我的话,我就告诉您,您想要的答案。”
八百比丘尼微微垂下眸子,忽然问他:“什么任务。”
魇梦笑了起来,他睁开眼睛:“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呢……”
眼见八百比丘尼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魇梦以为她不在意这种事,反而完完整整地吐露了任务的内容:“鬼舞辻大人让我找到那个戴着花札耳饰的小鬼,然后杀掉他,把他的脑袋带回来见他。”
闻言八百比丘尼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之前也有好几个鬼领到了同样的任务,而他们……都失败了。”
魇梦不知道八百比丘尼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事,但这不妨碍他自己进行阅读理解:“所以您是在担心我吗?”
容貌近乎女性般柔美的睡梦之鬼满含憧憬愉悦地笑着:“我不会和他们一样的,我得到了鬼舞辻大人的血液,也得到了您的期盼。”
他对她说:“所以我一定会把胜利带回来,哪怕不是为了鬼舞辻大人,我也一定会胜利后回到您的身边。”
虽然魇梦信心满满地对她说着这样的话,但八百比丘尼却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未来。
她现在所思考的并非是魇梦是否真的能够胜利,而是在想——鬼舞辻无惨为何总是执着于灶门炭治郎的脑袋。
还是说,他真正执着的并非是灶门炭治郎的脑袋,而是……他耳下的那对花札耳饰。
继国缘一给鬼舞辻无惨留下来的阴影过于深刻,只是看到那对本属于继国缘一的花札耳饰,就足以令鬼舞辻无惨脸色扭曲,那现如今鬼舞辻无惨已经通过濑佳子知晓了灶门炭治郎使用了【火之神神乐】,他又是抱着何等想法呢?
八百比丘尼的心不在焉并未打击魇梦的信心,在尚未完成任务之前,对结果做再多的评价也只是枉然。
他伏跪在八百比丘尼面前,又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退下。
月色凉薄,映出了八百比丘尼恍惚的面容。
使用着初始呼吸的剑士,他所使用的日之呼吸究竟是什么,八百比丘尼其实是知道的。
火之神神乐究竟是什么,八百比丘尼同样是知道的。
现如今鬼杀队的剑士们所掌握的呼吸法,全都是由初始呼吸衍生出来的、更加适合自己身体条件的呼吸方法,而这些呼吸的方法,也搭配着各自不同的剑式使用,以达到将自身的实力发挥到极致的目的。
而那些剑士们,将他们所使用的剑式称之为【型】。
若是严格来说,日之呼吸和火之神神乐其实并非是同一个东西。日之呼吸实际上是一种呼吸法,而火之神神乐,则是它的【型】。
不仅如此,虽然本身并未掌握日之呼吸的呼吸法,但八百比丘尼其实也掌握着火之神神乐,甚至可以说,在继国缘一之前,她才是最擅长火之神神乐的人。
八百比丘尼远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关于火之神神乐的事情。
昔日作为巫女在许多神社中辗转的八百比丘尼,曾一度是唯一有资格站上祭坛跳起火之神神乐的巫女——而这是火之神的神社中,用来祭祀祈福的神乐舞。
这并非是说学会火之神神乐的动作有多么困难,或是想要学习火之神神乐需要多么严苛的条件,恰恰相反——火之神神乐的每一个动作都不算困难,只要努力练习,花费足够长的时间,哪怕是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也能通过时间的堆积,从而学会火之神神乐的所有动作。
但也只是能够学会火之神神乐的动作而已。
想要跳出真正完整的火之神神乐,达到在祭祀时作为登上祭坛的巫女的资格,却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至少在八百比丘尼进入火之神的神社之前,火神祭上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出现过火之神神乐的舞蹈了。
因为完整的火之神神乐,需要从祭祀的仪式开始举行的那一刻开始,便持续不断地舞动着,直到祭祀的仪式彻底结束才能停下——而这个过程,最长时需要维持三天。
对于普通人而言,哪怕只是单纯将不吃不喝的要求保持三天,也足以令其虚弱到奄奄一息的地步,更何况举动火神祭祀仪式之时,还需要片刻不停地舞动着。
秉持着宁缺毋滥的想法,这也间接导致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火之神的神社中,都没有任何能够登上祭坛跳出火之神神乐的巫女存在。
——直到八百比丘尼踏进了那座神社。
她是令火之神神乐再度重现于火神祭上的、神眷般的巫女。
神官们为她描绘了那时的场景,在火之神神乐时隔近百年再度复苏的火神祭中,八百比丘尼舞动着的身姿被永远留在了画卷上。
只是……随着时间的变迁,那座火之神的神社早已风化破败,有关于火之神神乐的一切,也都被埋葬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第51章 训练与巧合
在战胜了前来寻仇的那田蜘蛛山逃走的鬼之后, 灶门炭治郎不出意外又在蝶屋躺了好几天的时间。
那只鬼从那田蜘蛛山逃走的时候分明还很弱小, 可当她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时, 无论是气息还是实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灶门炭治郎曾从珠世那里知道, 鬼的强弱取决于他们食人的数目,以及从鬼舞辻无惨那里获得的血的分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所给予的力量,显然远胜于人类的血肉提供的力量。
想到这里的灶门炭治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日轮刀上——自从第一次使用了火之神神乐之后, 他便愈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水之呼吸, 但有关于火之神神乐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哪怕是身为虫柱的蝴蝶忍,在听到他的询问之后也说从未听过这种东西。
“虽然呼吸法的种类很多, 但对于它们的称呼,其实都是划分得非常严谨的,从各种呼吸里衍生出来的呼吸法, 也都有着各自独特的称呼, 不过……”
蝴蝶忍是这样告诉他的:“既然是和火有关的话,那么去问问炼狱先生怎么样?他使用的是炎之呼吸, 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于是一到了能够走动的时候,灶门炭治郎便前去询问了炎柱炼狱杏寿郎。
“唔姆!”炼狱杏寿郎活力满满地站在他面前,大声地回答:“完全没有听说过呢!”
灶门炭治郎虽有些失望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却也在炼狱杏寿郎拍着肩膀的鼓励中抬起了脑袋。
“灶门少年,不要灰心丧气, 或许还有其他人知道也说不定呢!”
听到这样的话语, 灶门炭治郎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重重地点头:“嗯!”
——*——
虽然伤得其实没有其他人那么重,也因为睡着了而完全没能在战斗中受伤的我妻善逸,却显然不如灶门炭治郎那么有精神。
他在病床上打着滚,忽然又跳起来哭唧唧地抱着站在床边的伊之助:“呜哇,伊之助!呜呜呜呜呜……伊之助要是女孩子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和你结婚,然后毫无遗憾地死……”
话还没有说完,我妻善逸的脑袋便被重重地敲了一下,伊之助一脸无奈地举着拳头,和善地看着他:“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很可惜,我并不是女孩子,就算是也绝对不会和你结婚。”
被冷漠地拒绝之后,我妻善逸哭得更大声了,抽抽搭搭地趴在床上:“可是鬼真的好可怕啊,我就算这次不死掉,下次也绝对会死掉的,呜呜呜呜呜……”
见他又沉浸在了这种悲观的状态之中,伊之助叹着气别开了脑袋,因为是在蝶屋,所以他也把狐面摘了下来,露出那张清秀漂亮的面孔,甚至偶尔出去散步时还经常收到来自其他受伤剑士的注目。
和神崎葵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平日里凶巴巴的少女叉着腰对他说:“因为伊之助长得确实很漂亮嘛,轮廓又很柔和,就像女孩子……”
见伊之助似乎不大喜欢被这样说,神崎葵生硬地停住了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习惯的话,把面具戴上会更舒服些吧。”
伊之助点了点头:“嗯。”
事实上他们在蝶屋修整的这段时间里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做、单纯的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在身体状况逐渐好转时,又开始了惯例的训练。
炭治郎一直都在坚持着从鳞泷左近次那里学来的最基本的练习方式,与他师出同门的伊之助自然也是每日同他一起,在他们都出去练习的时候,我妻善逸虽然一开始赖在床上,却也时常会偷偷摸摸地去看他们。
最后还是忍不住一边哭一边参与了他们的训练。
“可是真的好累嘛!”我妻善逸耷拉着脑袋:“每天都是重复同样的训练……”
“你想要不一样的训练吗?”
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声音令善逸猛地一激灵。
他回头看去,看到的却是笑眯眯的虫柱蝴蝶忍。
虽然蝴蝶忍一直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又总是温温柔柔,一举一动都轻飘飘的,像是云彩一样。但是善逸完全不敢像看到其他女孩子那样扑到她面前求她结婚。
因为蝴蝶忍……在发出很奇怪的声音。
并非是指从喉咙里发出的、由声线震动而产生的声音。是从她的心里发出来的,被深深得埋藏在皮肉之下,藏匿起来的声音。
我妻善逸有着很特殊的能力,他从小就可以听到许多他人听不到的声音,却又因为一贯以来胆小的性格,导致变成了现在这副动不动就哭唧唧的样子。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妻善逸是个真正的弱者,恰恰相反,他最大的阻碍就是自己的性格,对自己的不信任,导致我妻善逸只能在睡着之后,在自己的意识被压制,只剩下本能的时候,才能够真正地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见到蝴蝶忍露出的温柔的笑容,他下意识退后了半步,却又被那张漂亮的脸所吸引,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实际上……蝴蝶忍又是被主公委托来教他们呼吸法的。
蝴蝶忍本想拒绝:“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就要多出三个继子了呢……”
可这样的话刚说出口,却在产屋敷耀哉不受控制的咳嗽声中猛地噤声。
产屋敷耀哉知道她是顾及他的身体状况才顿住,可若是以此让蝴蝶忍答应这件事,他也没法安心。
他还是把伊之助的事情告诉了蝴蝶忍:“那个孩子的生母,也是被……杀死了你的姐姐的那只鬼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