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白橡发色、头顶如泼血一般,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使用金色对扇作为武器的鬼——上弦之鬼。】
蝴蝶忍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姐姐蝴蝶香奈惠临终前的模样,蝴蝶忍颤抖着手将蝴蝶香奈惠抱在怀里,她想要捂住姐姐的伤口,却只能任由那些汨汨流出的血液浸湿了她们的衣裳。
蝴蝶忍永远也忘不了姐姐口中所描述的那只鬼的特征。
她沉默了许久:“那个孩子……也知道吗?”
“不,”产屋敷耀哉对她说:“还不知道。”
蝴蝶忍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虽然平日里总是那副笑眯眯的温柔的样子,但蝴蝶忍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只是在模仿着姐姐蝴蝶香奈惠的样子。
任何与姐姐的死有关的事情,都足以令蝴蝶忍的伪装碎裂。
“但他迟早会知道的。”在蝴蝶忍开口之前,产屋敷耀哉对她说:“最后的一战不会太久了,在我身死之前,那一天一定会来的,到时候……”
蝴蝶忍怔愣在了原地。
产屋敷耀哉的眼神一如藤花般柔和:“那些孩子,包括你,忍,你们都必须要去面对自己的命运。”
而他们的命运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恶鬼滅杀。
从蝴蝶忍的口中,灶门炭治郎他们第一次知晓了,原来呼吸法是可以二十四小时维持着、间歇不断地运转着的东西。
“就好像是真正的呼吸一样,”蝴蝶忍解释道:“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哪怕是睡着了之后,都会在身体里运转着,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力量。”
眼见这几个孩子目瞪口呆的样子,蝴蝶忍说:“香奈乎已经可以做到了哦。”
她口中的“香奈乎”,其实就是和灶门炭治郎他们同一批通过藤袭山的最终选拔的蝴蝶香奈乎,也是蝴蝶忍的“继子”——由【柱】亲自进行教导的弟子。
将他们三人的斗志激发起来之后,蝴蝶忍的任务其实也就完成得差不多了,蝶屋里的孩子们都知道当初香奈乎是如何锻炼出不停歇的呼吸法的,自然也能帮助这几个孩子练习。
作为【虫柱】的蝴蝶忍,可是一刻也不能停歇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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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辻无惨回来时,八百比丘尼发现他终于又变化了模样——出现在她面前的初始之鬼,所使用的着的,是青年的形态。
他穿着平日里最常穿的衬衫和马甲,勾勒出秀丽挺拔的腰身,将风衣外套披上时衣摆的弧度令八百比丘尼一怔。
不仅是因为他突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导致的不太习惯,也是因为——
鬼舞辻无惨看了一眼她的打扮,又是命令般的口吻:“换身衣服,和我出去。”
八百比丘尼这时候才忽然想起来,鬼舞辻无惨上一次用青年的形态出现在她面前时,其实是对她说过【明天一起出去】这句话的。
他果然履行了承诺——虽然于八百比丘尼而言,今天并不是那一天的【明天】。
但对于【青年模样的鬼舞辻无惨】而言,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算作是【昨天】说的。
因为在这中间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陪在她身边的并非是【鬼舞辻无惨】,而是她远房亲族的孩子、和她的朋友。
区区文字上的游戏带来的影响根本算不上影响,可习惯性牵上他的手时,截然不同的感触却清晰地提醒着其中的差别。
她忽然又想起了数日前的梦境里,那只主动伸过来握着她的手的、幼小而又稚嫩的手掌。
而本该是能被她的手掌所包裹的稚嫩手掌,在此时却变成了足以将她的手掌包裹的成年男性的手。
她的沉默与恍惚落入鬼舞辻无惨的眼里,似乎又变成了其他的意味——在他看来,八百比丘尼就像是在抗拒着他做出的决定一般,无言地保持着沉默。
这样的认知令鬼舞辻无惨蹙起了眉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八百比丘尼却又动身了:“等我几分钟。”
而实际上,哪怕是他也应当是知道的,女人的【换衣服】与男人的【换衣服】是不可并而论之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鬼舞辻无惨这回倒没有恼火于她让自己所等待的漫长的时间,反而在看到八百比丘尼真的换了身衣服、并且明显是精心打扮过之后的样子时,唇线扯出了一个紧小的弧度。
他大抵是笑了笑,八百比丘尼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也注意到了他今日身上的味道——是她许久没有闻到过的、熟悉的香水的味道。
自从搬来了京都之后,这款香水便找不到地方买了,八百比丘尼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种事,没想到鬼舞辻无惨却会特意去买了同款的香水喷上。
她挽着鬼舞辻无惨的胳膊,没有询问他要去哪里,只是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一副一切都由他的决定的顺从模样。
而这样的表现显然深得鬼舞辻无惨的欢心,但他却带着她走进了宅邸之中。
用普通人的方法进行移动实在太麻烦了,之前只是因为伊之助而不得不遮遮掩掩,鬼舞辻无惨对那孩子的离开,实际上反而是轻松多过可惜。
没了那孩子之后,一切反而变得简单多了。
正如现在——
只是走进了宅邸之中,鬼舞辻无惨便借助他的下属之一【鸣女】的血鬼术【无限城】,让他们在打开了一扇门之后,瞬间被送到了某个无人的小黑巷子里。
这是最最适合情侣们悄悄咪咪做些什么的地方,也是最最适合仇家们互相撕咬血流一地的地方。
同样是最适合想要进行地点转换,却又不想用人类的交通方式浪费时间的鬼舞辻无惨落地的地方。
事实上,不乘坐列车还有另外的原因——因为获得了鬼舞辻无惨赋予的力量,活跃在各个列车上的魇梦缩小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却扩大的捕食的数目。
在同一辆列车上失踪的人类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就会引起其他人类——尤其是鬼杀队员们的注意。
鬼舞辻无惨不想在这种时候惹祸上身,也不想……让八百比丘尼又想起不好的回忆。
毕竟伊之助就是因为遭遇了列车的事故才丧生的,并且到现在都还没能被找到尸体,若是因为坐了一趟列车,又让八百比丘尼想起些什么,也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这是鬼舞辻无惨难得的贴心和为她考虑。
八百比丘尼没有询问他这里是哪里,鬼舞辻无惨却主动开口解释了:“这里是浅草。”
如果八百比丘尼能读懂他的心思,看到他的想法,一定会觉得鬼舞辻无惨也是个憨憨。
抱着不想让她想起伊之助的事情而伤心的念头,所以特意连列车都不坐,直接让鸣女用血鬼术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只看这部分还确实有那么几分让人感动的意思。
虽然但是,他选择的目的地是浅草。
这根本就没什么意义了嘛。
他们还是【四口之家】的时候,一起在浅草生活了好几年的时间,而现如今其实也就距离他们离开浅草过了近一年的时间,就算是再怎么健忘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这里忘得干干净净。
更何况……八百比丘尼有时候的记性还是挺好的。
比如她记晴明就记得挺清楚的——连他们一共见过几次面、晴明家的院子里种着漂亮的樱树这种事情,她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还好鬼舞辻无惨也不能读她的心,要不然这对好不容易一起出门的【夫妻】又会因为这种事情吵起来,甚至很有可能某一方被丢在原地,而另一方直接打道回府。
八百比丘尼挽着鬼舞辻无惨,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是之前也来过一次的地方。
【浅草十二楼,凌云阁。】
这里依旧人来人往极为热闹,也依旧挂着漂亮的艺伎照片美艳动人,在十二层的每一层都有着独特的景致和各式各样的店铺,卖的东西却又比起他们第一次来时多了不少花样。
八百比丘尼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要带她来这里,也不明白这次的鬼舞辻无惨为何一来就带她来到了最顶层。
这里是最适合瞭望的楼层,也本就是用来进行这般使用的地方——前提是在他们上来之后,这里没有忽然开始震动起来。
这个国家其实常年都经受着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的侵蚀,人类在天灾与人祸的狭隙中艰难地喘/息着,日常生活与文化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绝大部分的房屋,其实都是偏向低矮的建筑,房底也要用材料支撑起来,让房子的使用寿命能够变得更加长久。
这也侧面彰显了高耸的浅草十二楼是多么稀有罕见的建筑。
但就在今日,这座建筑却轰然倒塌了。
第52章 天灾与人祸
天灾和人祸最大的不同点, 就是前者无法避免, 而后者却能够控制。
但他们现在遇到的,是真正的天灾。
无法控制、无法干预, 甚至无法抵御, 只能无力地承受着它的降临。
凌云阁崩塌的速度远比想象中更快,大抵是因为高度的原因,崩塌时的动静也胜过浅草的任何一处——但这次的天灾所蔓延的范围,却不止是浅草。
八百比丘尼和鬼舞辻无惨身处最高的一层, 所感受到的震动更是强烈。快要站不稳的时候八百比丘尼下意识看向了鬼舞辻无惨, 却意料之外地被对方拥入了怀中。
靠在他怀里的八百比丘尼看到他紧紧蹙起的眉头。
凌云阁最顶端的两层所使用的是木制的结构, 崩裂砸落下来的木块带着锐利的尖刺,却在即将触及鬼舞辻无惨他们的时候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而被他抱在怀里的八百比丘尼,则是完完全全地避免了任何伤害。
事实上他们都不惧怕这种程度的伤害, 无论是鬼舞辻无惨还是八百比丘尼, 都不会因这种程度的【天灾】而产生半分危机感。
但在下一秒,他们所处的地点便发生了变化。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鸣女都是个极为优秀的鬼——有着非常实用的血鬼术,能在鬼舞辻无惨需要她时随叫随到,最重要的是……话也很少。
所以既不用害怕被鬼舞辻无惨一不高兴就大卸八块, 也不用担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就让初始之鬼生气。
在凌云阁打开了通往无限城的接口之后, 她甚至都没让自己现身在鬼舞辻无惨和八百比丘尼面前——完全可以说察言观色的技能已经是点到了最高级别了。
鸣女的血鬼术制造出来的【无限城】,是真正意义上独立于任何地方之外的空间。
四周是大大小小的木质和室, 以扭曲而又杂乱的排列方式存在于这片空间内, 木质的楼梯连接了部分房间与地板, 更是让这片空间显得诡谲莫测。
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有些过分。
尤其对比刚才还萦绕在耳边的建筑物倒塌与地面开裂的声音,那其中所夹杂着的人群的喊叫,更是衬得此刻的寂静格外突兀。
在发现了鬼舞辻无惨似乎没有要放开她的意图之后,八百比丘尼抬起眼皮看向了他。
然后看到了他脸上的阴郁与眼中猩红的竖瞳。
鬼舞辻无惨这时候的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满腔怒火。
倘若是被什么人惹生气了,那他还可以用对方来泄愤,但这一次惹怒他的却并非是真实存在的什么人物——而是真正的天灾。
它的降临彻底打乱了鬼舞辻无惨的计划。
事实上,若只是单纯想带八百比丘尼去浅草十二楼看风景,那么就算发生了这种天灾,也顶多只是让鬼舞辻无惨觉得有些扫兴罢了。
但他的想法并非仅限于此。
鬼舞辻无惨将她带去凌云阁,实际上还有另外的意图。
他那日拟态成了女性的模样,想要与八百比丘尼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触及了八百比丘尼冷漠的视线——这样的视线忽然点醒了鬼舞辻无惨,令他倏忽间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事情。
【鬼舞辻无惨与八百比丘尼之间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呢?】
他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一直都知道八百比丘尼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同寻常,但这还是鬼舞辻无惨头一次认真地思考起八百比丘尼究竟算是什么。
他想到了一个答案。
【妻子。】
本只是为了以人类的身份藏匿于人群之中,而因此虚构出来的关系,在此刻却令鬼舞辻无惨想要将其化为现实了。
而这也是鬼舞辻无惨头一次真正生出想要承认她的地位的想法。
不是【特别的人】这样模糊的概念,而是真真正正的、能用某种称谓来表示的具体身份。
想到这里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忽的想起来,他经营着贸易公司的时候,也曾正经地与许多人类谈过生意。
那时他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类。
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在谈完合同之后还想邀请他吃饭或是玩乐、试图以此来讨好巴结他的那些人,那个在谈判时一直面无表情的人类,在听到鬼舞辻无惨的秘书悄声告诉他“夫人说要等您一起吃晚饭”时,忽然一改方才不多半句客套话的冷淡。
“您已经结婚了吗?”那个人类如是问他。
鬼舞辻无惨有些诧异他过分优越的听力,眯了眯眼睛,勉为其难地答了一句:“是的。”
闻言人类露出了笑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在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事实上这是从西洋那边流传过来的风俗,夫妻会在无名指上戴着款式相同的对戒,以向外人表明自己已经结婚这一事实。现如今国内西洋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尤其是像他们这类人,更是从生活习惯上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您一定是位好丈夫。”那个人类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忽然这么对他说。
忽然被评价为“好丈夫”的鬼舞辻无惨挑了挑眉,对这个人类有了几分兴趣。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那个人类。
人类半垂着眼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说:“我此前也听说过您,最常听到的话是说您年轻有为却又洁身自好,无论是邀请您一起吃饭还是去玩乐,都从来没有任何人成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