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乔乔可能是遗传了他的脾气和性格,强势。
“你不就是想当老大吗?”乔乔爸轻描淡写打算结束这场尴尬又无趣的争吵。
“放屁!”乔乔说,“去他妈的女孩子里的状元,去他妈的将来嫁人女婿要风光要厉害,去他妈的既定思维!”
她连骂人爆粗,都字正腔圆,认真正经。
“听不懂算了,你们也确实听不懂。”乔乔说,“再见!”
乔乔爸踢翻了凳子,狠狠抽了口烟,气道:“发什么疯!”
但和乔乔的家人们不同,林吾野觉得,他完全听懂了乔乔的意思。
他追出去,紧紧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两道街。
岔路口的信号灯前,林吾野跟她并排站在一起。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林吾野说,“我能理解,但我现在做不到。”
乔乔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现在的心情悲愤且莫名的高昂,她甚至想把床上的那点问题直接上升到社会和哲学的深度,无暇管林吾野。
换句话说,她很累,话已至此,她认为男人不会理解这种无形的憋闷和压迫感,她已经放弃了,连带林吾野一起。
林吾野说:“你不是想要在位置或者权力层面成为第一性,你是想让我不仅接受关系上的从属,还要将这些化为潜意识,自然而然,就像这个世界千百年来本就是我被你支配还享受感激你的宠爱一样。”
“就像这千百年来,女人甘心情愿毫无察觉的就被男人支配,并享受其中一样。”
乔乔惊愕地看向他。
林吾野的侧面漂亮又安静,像流动又静谧的水。
他目光一动,与乔乔交汇在一起。
“有难度,我可能要做好久的准备。”林吾野说,“你之前说的分手……我同意,但我想让你给我留一个位置。”
林吾野悄悄牵住了她的手:“你可能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理解你,知道你心中所求的男人了。乔乔,从第一到第二,我这是逆着世界而行,但没办法,想要不被你抛弃,我可能只剩这一个选择了。”
乔乔说:“林吾野,从没有哪天,能让我如此欣喜。”
她回握住林吾野的手:“你会是我的理想型。”
“我努力。”林吾野笑了笑,松开了手。
“所以你还要去那个圈子里成就事业吗?”乔乔问。
“没了你,我能抓住续命的,只有音乐。”林吾野说,“虽然很想现在就解约了,去当个老师,但我怕现在情场失意特别伤心的我会误人子弟……我责任感很强的。”
他玩笑着。
“那地方,陷阱和诱`惑很多,而且不利于你努力成为第二性。”
“也不一定,有人在泥潭里烂掉,有人却能开出一尘不染的花。”
“白莲花。”乔乔撇嘴。
“那不挺好吗?你肯定喜欢。”他笑着说。
信号灯数次变幻后,乔乔向前走去。
林吾野看着她的身影穿过马路才收回目光,慢慢向另外的方向离开。
“分手了。”好久之后,他轻声叹息。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情侣,有几个像他们这样分手?
林吾野抑制不住笑了起来,他开心又酸楚。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完全理解乔乔,而乔乔也完全明白他的心意。
只不过……他们都还没有打磨好,她那口锅跟这世界上其他的人都不相同,有着独一无二的形状,他拿着大多数男人通用的盖子,合不上。
若是换其他女人,不合适或许会默默忍了,默默藏起自己的真实所求,勉强选个盖子。
但乔乔要的,是贴着林吾野名字的盖子,完美的契合。
笑完,林吾野哭了。
他知道,自己终究会回到乔乔身边,可他不知道归期,而在这段不知多久的时间里,他要一个人走。
晚上的live,唱到第二段副歌时,林吾野在吉他的solo间隙突然拔高了音。
三段攀高,在B5上飙,撕心裂肺,简直要把自己唱碎,闭上眼,满脸挂泪。
现场蹦迪喝彩,俱被他震惊。
主音吉他载驰是个老手,配合的天衣无缝。
鼓手嘉鱼跟岁峥嵘的人来疯属性一点即燃,在台上轮番solo晃头,颈椎都要摇断。
贝斯汉广戴着墨镜,嘴角终于露出笑容,无声夸了几次漂亮,墨镜下看向林吾野的目光颇为欣赏。
烧金在台下喜疯了,拳头狂砸小手臂,跺了无数次脚,当场宣布要扛着888的高香去庙里还愿。
气氛热烈,一曲成名。
林吾野扔掉麦架,神经病似的笑了,游魂鬼魅,在冷暖交织的灯光下,神情倨傲,于旋律消散的尾音中,破碎。
他分手了。
他要让自己,成为乔乔心中那个理想化的林吾野。
从今日起,他靠重回她身边,躺在她身下的未来而活,在没有她陪伴的日子,他需要忍耐,以音乐为支撑,收留落魄的他。
林吾野下台,烧金拥抱他,恨不得亲吻他。
“漂亮!!!”烧金喊。
林吾野:“我要发歌,新歌。”
他说:“宠爱。”
“你就是发溺爱我都没意见!”烧金狠狠同意了。
林吾野仰起脸,轻声道:“我真是疯了……”
他分手了,噩梦一般。
他分手了,他人永远不会理解。他们不过是一起发了病,又互为病因和良药。
他分手了,但他知道,他们没有分开。
世界这么大,唯独他们,怎么走都走不散。
林吾野分手这个事,只告诉了岁峥嵘。
“为什么?”岁峥嵘说,“你们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谁分了你俩都不可能分,林吾野,你俩不一样,你俩是铁铸的锁拴着扯不开……”
“不分,我永远得不到她的爱。”林吾野说,“若是不分开,我怕我会一再犯错,忍不住违背她的意愿,逼她妥协就范。”
“我做不到,她也不可能像其他女人那样无奈接受,最终习惯迁就,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离开我……所以,我只能逼自己。”
“人只可以逼自己,不能逼迫别人。”林吾野道,“为了不长痛,为了今后长久,我们分手了。”
岁峥嵘听得一知半解,从嘴里蹦出俩字:“有病。”
作者有话说:
野子读书多,所以很多事他能看到也能理解。
but,他完美主义,又倔。
其实野子吃无声无息的那种驯化,温水煮青蛙,跟之前一样,没意识到就被压制,他也会给自己洗脑成合情合理然后接受。
但乔乔的战略没错,因为一旦到了床上,就是野子这种温柔系男人,也会自觉扮演社会男性角色占主导,不可能一辈子让女人压的。乔乔原本是想慢慢来,但她发现了自己有个致命的问题,就是一次都受不了压制。所以挑明了更好,乔乔明牌打出去,最后妥协的一定是野子。
野子:你知道磨盖子有多慢吗?想想我都要死了。
第38章 你的围巾
《韶》的第一首歌, 有热度,但并没有太出圈,相反, 因“国风摇滚”被圈内摇滚人嘲讽批评。
娘炮才玩国风,国风不是摇滚,迎合女人的审美算什么摇滚,把国风开除摇滚!
起初,林吾野有些担心, 他对摇滚的定义要再包容宽泛些, 但他也了解一部分摇滚人的心态,玩地下的才是真摇滚, 雅词雅调的,你丫怎么不去祸害流行?故而, 听到批评声的林吾野陷入了迷茫。
被批评久了,总觉得自己真的有错, 不然又怎会招人骂?
烧金却哈哈笑:“骂呗!我恨不得他们骂的人再多点, 一下子把咱骂出圈!知道咱们现阶段的目的是什么吗?你的歌没半点问题, 就是知道的人太少了,还有一大堆没听过的, 赞扬声没力量,骂声才有劲, 越骂越出名,出名了就会有人听,只有有人听,你们铁定能红出圈!”
林吾野淡定了。
六月, 林吾野和岁峥嵘大学毕业。
他在这里租了个房子, 跟岁峥嵘一起住, 宿舍的东西,室友帮忙搬了过来。寝室长读研,剩下两个,一个立志去北上广,一个回家。
四个人吃了顿毕业饭,寝室长跟林吾野说,咱们四个,无论以后谁有困难了,不要不开口,说出来,哪怕帮不上,其余几个也能替你分担。
吃完饭,室友们买了live的票,去看林吾野的乐队表演。
老三说:“总觉得他不适合。”
老二惊讶:“怎么不适合?太适合了,我都没认出来……”
寝室长叹了口气,有些话说出口了矫情,他们都不是会表达的人,林吾野选这条路,他心中一半支持,一半担心。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最后,他这么说道,“我是认真的,以后不管谁困难了,都别忘了大学四年住一起的情分,能帮就帮。”
白天,林吾野送走了寝室的最后一人,回出租屋睡觉,岁峥嵘在客厅打游戏,林吾野回忆了一下,岁峥嵘好似连毕业典礼都没去,这几天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岁峥嵘都在家。
“你室友走了吗?没去送?”林吾野问。
“你幸运,野哥。”岁峥嵘笑得满不在乎,“我那寝室四年,那就是结仇的。仇人滚蛋,我高兴还来不及,还送他们?除了送他们下地狱,其余的想都不要想。”
“……怎么了?恨成这样。”
“那当然。”岁峥嵘道,“我天天躺在寝室的床上想抛尸路线。他们跟我不一路人,说我是怪胎我还能接受,毕竟当天才的从小就怪,但他妈的污蔑我是被男人压的,那纯属脑子有病了!”
林吾野:“?这么严重的吗?”
“可不嘛,他们的脑仁不够大,高考能考到这学校已经消耗了他们全部的脑仁,他妈的,说我柜子里有化妆品还有裙子就是同性恋,日哦。”
“……你放裙子干吗?”
“靠,你要看见那裙子你保准不会想到我是同性恋,而是怀疑我有问题……”岁峥嵘翻出了一张照片,“喏,就我小侄女身上穿这条裙子。”
岁峥嵘的小侄女四岁模样。
林吾野笑了起来。
“靠,给我小侄女买的裙子都能被他们拿来当证据,就这么希望我是弯的?那我第一个草服他们。”
“别了,多难听。”林吾野皱眉,“这样吧,今天我请客,我们出去吃。”
“我要吃火锅。”岁峥嵘扔掉手柄拍了拍屁股,从收拾到出门只用了半分钟。
林吾野满足了他的要求,火锅配菜也完全由岁峥嵘来点。
岁峥嵘的确和常人不大一样,吃得也奇怪。
林吾野没怎么动筷子,只看着他吃,忽然想起岁峥嵘这四年没恋爱过,也没对哪个女孩子产生过恋爱意向的好感,不免有几分好奇,问岁峥嵘:“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说出来你别打我。”岁峥嵘道,“乔乔就不错。”
林吾野:“等会儿你自己结账。”
“别呀!!”岁峥嵘道,“给我三分钟,我解释!我不是说看上乔乔了,心存不轨什么的,我就是说,我要找就找你家乔乔那种,聪明,跟我一样是天才,跟正常人不一样。”
“你才跟正常人不一样!”
“我可不就是吗?”岁峥嵘讲起了他的道理,“我对自己认知一向清楚,我就跟正常人不一样,想都想不到一起去,正常的男男女女在我看来都是人类,跟我一样的不正常才是同类。”
“我是你同类吗?”
“你不是,但你气质是,算半个吧。”岁峥嵘道,“你怎么说呢野哥……你属于那种,真正能理解我们这种人,思想眼界都不窄的那种。”
“乔乔怎么是了?!”林吾野照着他的逻辑一捋,不高兴了。
“乔乔是天才,天才都是我同类。”岁峥嵘说,“懂了吧,我要找呢,就找个乔乔这样的同类,但是身材必须是大姐姐,要个高腿长丰满又风情,你看过鲁邦三世吗?里面那个不二峰子就是我的理想型!!”
他果然又扯回了他最爱的二次元。
“你自己结账吧。”林吾野说。
岁峥嵘立刻知道了是哪句话让林吾野不高兴了,他没皮没脸的笑:“我又没说什么,乔姐这种你喜欢不就得了,长得不高身材差点意思又能怎么着?你又不追求丰乳肥臀,平胸霸王花你的最爱!”
林吾野掏出手绳,低头编了起来,他怕自己不占着双手就会用这双手暴扣岁峥嵘的狗头。
结账时,林吾野掏了钱,岁峥嵘掐着嗓子恶恶心心道:“野哥你真好,么么哒!”
林吾野哼了两句奇怪的调,跟岁峥嵘说:“等着,我写首最难听的歌送你。”
九月份,《非正常人类》成为了林吾野常演唱的歌,人气一度超过了他七月的金曲《宠爱》。
旋律是真的难听,古里古怪的,但现在的人都病了,越古怪越喜欢。白天回到地面上西装革履光鲜亮丽,问就听经典老歌,摇滚经典,可到了晚上,人皮一撕,扯着喉咙喊:“摇滚人不死!非正常人类万岁!”
《韶》乐队的蓬蓬头太岁率先出圈,成为了《韶》的精神,就是——我们有病,普通人类不要靠近,被感染了就回不去了。
林吾野的生活还行,白天睡觉晚上干活,空闲时间都拿去排练了,日夜颠倒,也没空深想伤心。
烧金安慰过他,说他是孤独,而非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