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让自己不跑路,为了让师父不失去她这么好的徒弟,游鲤鲤决定跟拂行衣约法三章。
不许变成床椅等容易引发师徒意外接触的东西!
不许变成游鲤鲤卧室浴室等私密空间内的东西!
不许……想不出来了,暂时只不许以上两条!以后想到再加!
“听明白了吗?”游鲤鲤两手叉腰,居高临下俯视着拂行衣。
拂行衣坐在地上,宽大的白袍散落一地,映衬地他像一朵盛开的白花,此刻,这朵白花听着游鲤鲤的话,乖孩子一样点点头。
“好。”
游鲤鲤顿时满意了,然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俩现在这架势,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恶霸师父欺压柔弱可爱小徒弟吧?!
当然,恶霸师父是她,柔弱可爱小徒弟是拂行衣。
都怪师父太单纯太听话了。
游鲤鲤泪流满面地想。
“可是,鲤鲤。”“单纯听话”的小白花师父声音淡淡道,“□□只是躯壳,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意。”
“百年后,你这躯壳也不过枯骨一具。”
“我抱着你时,与抱着一棵树,感觉并没什么区别。”
他慢慢悠悠地说着,眼瞳纯澈平静无比。
一棵树……
一棵树……
一棵树……
游鲤鲤觉得,自己干脆改名叫树鲤鲤算了。
傻瓜师父修仙把脑子都修傻了!
当然,改名是不可能改名的,而且,少女敏感纤细的羞耻心,也是坚决不容忽视的!
游鲤鲤苦口婆心、口干舌燥,为拂行衣讲了一个又一个少女情怀总是诗的缠(gou)绵(xue)恋爱故事,试图让傻瓜师父明白,女孩子在意跟异性的亲密接触是十分正常十分合理的!
哦,当然,男孩子也一样!
所以,别再说什么她百年后就是一具枯骨了(再说她吃了长生果,不出意外的话,百年后她还活蹦乱跳地呢!傻瓜师傅果然修仙修傻了,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她现在就是个正正常常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而他,拂行衣,甭管他壳子里是什么仙人心脏,皮囊都还是个漂亮少年,所以,亲密接触不害羞不在意什么的,不可能的!
拂行衣听完,点了点头。
至于有没有懂,就只有天晓得了。
反正游鲤鲤单方面认定他懂了!要是不懂……不懂她也没办法。
总之,不管拂行衣有没有搞懂少女心,但起码,游鲤鲤的约法“二”章他是懂了的,自那以后,他果然不再变成游鲤鲤禁止的东西,而是只变成一些寻常的花花草草之类的。
而且,因为游鲤鲤总是找他,有事没事就抓着他叭叭叭地说话,他便下意识地没有再离远。
以往,他还经常离开薜荔殿,变成不知什么东西,去到不知什么地方,以致游鲤鲤常常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找半天找不到他。
但慢慢地,他越来越少离开薜荔殿,最后索性再也不离开,而且,为了方便游鲤鲤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他总是变成她入目可及的东西。
她看书,他就变成蝴蝶栖息在她肩膀。
她乘凉,他就变成蓊郁的青藤笼罩她。
她睡觉,他就变成窗外的明月照耀她。
……
但是偶尔也会翻车。
比如有一次,游鲤鲤正想要喝水,而彼时的拂行衣,正变化为她手边一个盛满清水的瓷杯。
游鲤鲤看也没看,端起水杯,送到唇边。
本应坚硬凉滑的瓷器触感,陡然变得温热绵软,被她夹在双唇间轻抿着。
游鲤鲤愣愣地眨了眨眼,就看见拂行衣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与她紧挨着。
而他的唇,在她唇中。
第68章 068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很轻很轻地,像蝴蝶的振翅,像拂动的微风,若不是近在咫尺,游鲤鲤几乎发现不了。
而在那一下之后,他的一切一切,又全部变成原来的模样,仿佛湖面丢下一颗小石子后,激起一圈几不可见的涟漪,然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游鲤鲤的脸烧了起来。
她飞速地将头颅后仰,闭着眼睛不敢看。
然后她听到拂行衣说:“无需在意。”
声音和往常一模一样,“只是躯壳而已,我并不在意,你也无须在意。”
游鲤鲤突然有种恼羞成怒感,猛然睁眼:“你闭嘴!”
拂行衣立刻闭了嘴。
只拿一双平静又无辜的眼眸看她。
仿佛她多无理取闹似的。
游鲤鲤更气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边“啊啊啊啊”嚎叫着,一边握着拳头对着男人胸口乱锤一通。
若是让外人看了这一幕,怕不是能吓得当场去世。
好在此时只有师徒两人。
游鲤鲤羞恼上头什么也顾不上,什么师父什么仙尊,她全都不管了,此刻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说话惹人厌的臭男人,惹她不高兴了她就要捶。
而拂行衣——
拂行衣任她捶。
有着仙人之躯,拂行衣当然不会疼,只要他想,游鲤鲤那点力道不能说挠痒痒,只能说挠痒痒都嫌轻。
他任她羞愤发泄,感受着胸腔处雨点似的触碰,而随着这触碰,随着他不断注视着眼前少女羞愤发红的面容,渐渐地,被她捶打处的皮肤之下,仿佛有什么轻轻地跳动。
咚、
咚、
咚!
似林间鹿鸣,似深流回响,遥远,清晰,而又真切。
叫他根本无法忽视。
叫他忽然闭上了眼睛,堵塞了耳朵。
*
游鲤鲤百无聊赖地揪藤萝叶子。
她已经十天没见拂行衣了。
不是没看到人形那种,而是不管什么样子的拂行衣,都没再见到过。
不知道又变成什么东西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不在薜荔殿。
难道生气了?
游鲤鲤哭丧着脸,揪叶子揪地更用力了,一边小小地后悔自己那天是否过于放肆,一边又觉得拂行衣忒小气。
明明是他自己天天说什么不需在意。
那她捶他几下而已,他怎么还在意了!
呜呜呜。
说是这么说。
游鲤鲤其实还是很能屈能伸,敢于承认错误的。
打人的确不对。游鲤鲤告诉自己。
所以,如果拂行衣现在出现在游鲤鲤面前,游鲤鲤一定一个滑步上去,抱大腿,嘤嘤大喊“师父我错了!”
可惜,人就偏偏不在。
一想到这,游鲤鲤又没精打采了,揪叶子的动作都慢下来。
“快点快点!”
脑海里传来催促声。
是小绝。
游鲤鲤回过神,看着眼前一大片已经被自己薅秃只剩光秃秃一根藤的藤萝,弱弱地跟小绝打商量。
“小绝……今天就这样吧?”
再薅真薅秃了,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藤萝,但游鲤鲤又没那个本事让它一夜再长回叶子,万一师父突然回来,看到被她薅秃的薜荔殿——她还不想失去一个师父。
小绝没有说话。
但游鲤鲤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
绝灵之井还没有完全修复,虽说经过前段时间疯狂压榨温如寄,那个大洞已经修补了大部分,但仍然还有一小块儿没有恢复,再加上还要反哺滋养游鲤鲤,如今的绝灵之井,比起全盛期仍旧弱了不少。
而自打来了薜荔殿,游鲤鲤的“收入”相比以往就直线下滑。
除了上清宗每月的弟子分例外,就只有游鲤鲤偶尔问拂行衣要的一些东西了。
而这个“偶尔”的频率——进薜荔殿后,游鲤鲤总共就问拂行衣要过两次东西。
虽说拂行衣有求必应,但稍微混熟一点后,游鲤鲤就不好意思再伸手了,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动机不纯,不是在真正跟他做朋友——虽然明明是师徒,她想的却是做朋友,这心理也挺奇怪的。
但总之游鲤鲤就是张不开口,伸不出手。
于是绝灵之井就断了供应。
于是游鲤鲤便只能找个偏僻地方,来薅藤萝叶子。
毕竟薜荔殿一草一木俱是多年沐浴在仙人法力之下,通不通灵不说,起码各个都成了灵植,连叶子都带了灵气。
多少能给绝灵之井提供一些灵气。
虽然是杯水车薪。
可这点杯水车薪,游鲤鲤还得计算着,生怕薅多了太显眼。
所以游鲤鲤就觉得,就很对不起小绝。
而小绝知道她的处境,理解她的做法,平常那么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霸道性子,此刻却什么话也没说。
搞得游鲤鲤更内疚了。
——什么师父,什么拂行衣,男人什么的,都先一边去吧!现在的当务之急,必须要想办法为小绝补充灵气!
游鲤鲤决定要去赚钱。
赚钱就要出去,薜荔殿可是赚不了钱的。
游鲤鲤又去了执事堂。
在无数异样关注的目光中,游鲤鲤竭力装作不在意,认真挑选自己能做的工作。
看了半天,发现最适合自己的,似乎只有一个——宗门外的战斗任务。
为了上清宗周边的安宁稳定,上清宗会发布一些需要战斗的任务,或者剿灭妖兽,或者剿灭邪修,或者解决与别的修仙门派的纠纷……级别有高有低,但就算最高的,也不会特别危险,毕竟真正危险的,早就被宗门大佬们出手收拾了,能发布在执事堂的,基本都是给弟子们练手的。
有益于磨炼战斗能力,加上报酬不错,因此这类任务十分受弟子欢迎,许多弟子结队承接任务,这样哪怕是一些较为难啃的任务,也可以完成。
而游鲤鲤的打算,就是混进这些队伍里。
虽然她身上有种种绯闻谣言,但再怎么说,现在的游鲤鲤是仙尊唯一的弟子,是上清宗承认的内门弟子,仗着这个身份,哪怕游鲤鲤看上去毫无灵力,也会有队伍接纳她。
果然,游鲤鲤一说,就有队伍表示可以。
虽然还是忍不住问,她身上完全没灵力,要怎么做任务。
而这个,游鲤鲤早就想好了说法。
“看,”游鲤鲤扯下腰间的玉佩,拿在手上,在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玉佩上后,“倏”一下,玉佩消失不见。
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灵力波动。
当然也不会是障眼法,凡人那点小把戏可瞒不过修士。
玉佩自然是被游鲤鲤扔绝灵之井里去了。
溯世书残页不仅功能神奇,最妙的是,游鲤鲤经由它将物品转移到绝灵之井时,是完全没有灵力波动的,可以完美的瞒过所有修士。
接下来,不只是玉佩,游鲤鲤甚至表演了下将执事堂门外一只无辜路过的仙鹤尾巴毛凭空变没的操作。
众人自然惊奇赞叹又不解。
“这是师父根据我的体质,特地教我的仙家法术,利用空间折叠之术,将此处的物体瞬间转移至宇宙的某个角落。”游鲤鲤睁着眼睛说瞎话。
“虽然比不上各位师兄师姐能干,但用在一些特殊的地方,却有奇效哦。”
游鲤鲤当然知道藏拙,因此只展现了一部分能力,表示自己只能收取无智慧的、距离不太远的东西。
其中自然包括敌人的武器。
这对于一只战斗小队来说,可真是太有用的能力了!
那支小队当即就欢迎了游鲤鲤的加入,然后立马接了一个剿灭作恶散修的任务,一行人兴冲冲浩浩荡荡冲过去。
首战告捷。
在游鲤鲤收缴了对方武器后,其余小队成员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便结束了战斗。
除了任务本身的灵石奖励外,游鲤鲤还获得了一件法宝武器——当然,早在众人眼前消失那一刻,就已经消失在了绝灵之井里。
这样算下来,收获还算可以接受,虽然仍旧跟以前不能比,但总算是个进项嘛,游鲤鲤不着急,觉得慢慢来就是。
而除了收缴的武器和任务奖励外,游鲤鲤偶尔也在出任务时打个“野食”。
只能收取无智慧的、距离不太远的东西——这是游鲤鲤对外的说法,但实际上,随着绝灵之井的修复,加上对溯世书残页的运用越来越熟练,如今的游鲤鲤早已今非昔比,如今的她,甚至能趁人不备,把个元婴修为的修士直接扔井里。
当然,这是小绝告诉她的,把活人扔井里给小绝吃,游鲤鲤想都没想过。
而若是对方精神专注,游鲤鲤固然不能直接把人扔井里,但转移对方身体的一部分还是轻而易举的,比如手啊脚啊眼睛啊什么的。
——好像比整个扔更恐怖了?
反正总之,某种意义而言,如今的游鲤鲤战斗力其实挺恐怖。
当然,战斗力再恐怖,游鲤鲤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不可能对人下什么狠手,因此顶多就是在出任务时,顺手收集点有灵气的花草灵植和妖兽,算是给小绝打打牙祭。
至于修士,哪怕对方十恶不赦,哪怕对方死了,哪怕小绝数次怂恿游鲤鲤把修士尸体扔井里,游鲤鲤也绝不心动。
拂行衣仍旧不知道在哪里,游鲤鲤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她开始后悔、反思,想着哪天他要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全果出镜,她也绝不再矫情瞎逼逼。
毕竟她很想他。
不论是作为徒弟的想念,还是作为朋友的想念,亦或者某种些微的、不能明说的感情……
她不想失去他。
但是他仍旧不出现。
游鲤鲤每次回到薜荔殿,都只有她一个人。
或许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修行吧。
游鲤鲤告诉自己。
毕竟她不是小孩子了,拂行衣没必要也没义务时时刻刻陪着她守着她,他是追求大道的人,修行才是他最重要的事,而她,终归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路,说不定,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考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