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也稚
时间:2021-08-14 10:37:31

  “这女孩儿,你别光说啊,倒是开个价让我长长眼。”
  庄理很恨地,负气离去。
  望着那纤细的背影,叶辞敛起了所有神情。
  他可以直接说一个数字的,她不会不心动,然后他们签订契约。可他没有那么做。
  “原来是个爱哭鬼。”
  *
  晴朗阳光被厚重的尼龙窗帘遮挡在外,庄理却让房间座机电话铃声吵醒。
  宿醉的万克让让从他房间打来的,他对于昨天的失态向她表示歉意,并邀请他们一起去用早餐。
  早餐是自助式,从荞麦面包到烟熏三文鱼,餐厅摆放琳琅满目。也可以到不同的橱窗前取用热乎乎的茶点,或让厨师现做面食。
  庄理只拿了一块薄煎饼,涂花生酱,然后配一杯热可可。昨晚她也喝了不少,醒来后昏昏沉沉。
  于是她有了理由把昨晚对叶先生说的话当作醉酒失态。
  万克让身体不适,话仍然不少。他询问了她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她说昨晚不小心摔碎了,他便说给她买新的。
  “不用,我自己换。”
  万克让没和她争论,转而谈论起昨晚见到的朋友们,和当时玩的游戏,提到的一些话题。
  说到Anderson,庄理不经意问了一句,万克让便说他姓崔,家族做生物科技,尤其他父亲,这些年能量巨大。
  庄理腹诽,那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纨绔子弟。
  万克让又续说,Anderson本人也很有实力,属于继姑丈之后的新秀。
  庄理默了默,说:“其实以前没有听闻过叶先生。”
  “当然啦,姑丈因为家族的关系需要低调做事。”
  万克让忽然笑了下,“我俭叔叔,也就是大姑的同胞兄弟,还获任过那边的委员。”
  庄理没接腔,问:“你姑丈排行老二?”
  “嗯,不过有个八卦,”万克让放低声,“我们平时不敢讲的,你记得也不要出去讲。以前大姑要结婚,老一辈反对来着,好像是话姑丈并不是真的叶二公子。”
  “并不是真的?”庄理错愕。
  “当然是叶家的人,但是嘛……不是正房所出。”
  “什么意思?”
  万克让无法,只得凑近了,小声说:“就是话正房的二公子没了,姑丈才进了家门。”
  万克让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北京也没有多少人知晓,因为他们两家是姻亲,多有往来才听到风言风语。
  “安心,我听过就忘的。”
  “知你最好啦。”
  万克让平日运动,时有忌口,早餐往往放开了吃。他去盛了第二盘餐食,应该真是宿醉导致饥肠辘辘,拿的都是面食、淀粉一类碳水含量超标的。
  他也体贴地给女友盛来一碟水果。
  “昨天大姑私下同你讲什么?你怎么拒绝礼物?”
  万克让也会盘算的,透漏家族辛密,好让庄理感产生融入感。
  “她要我做……”
  “你不用太在意,Lowy,我们家发生这种事稀疏平常,只要不是一个姓始终就不是——”万克让说着停下了。庄理不也不姓万,假若他们真的有以后,按这种说法,始终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万克让似乎察觉到心中那微妙的褶皱。他是想和庄理有很好很久的未来,但潜意识,太太的位置仍空了出来。那是Michelle她们的位置。
  就像叔叔万以俭,和女星拍拖几年,生儿育女,却始终没有给予对方太太名分。
  万克让被当作本家的孩子器重,和其他男孩一样,默认了这种做法是某种情感出路。因为他们的婚姻是诅咒,再悲惨也不能掉价。
  庄理当没有听见,说:“阿让,你认真回答我。”
  “嗯……”
  “假若你大姑姑丈争到最后真的要离婚,他们能离婚吗?”
  “我不知。”万克让正色道,“万家的生意靠叶家帮助许多,就不论其他人了,大姑和姑丈手中分别掌握彼此家族多少秘闻?他们之间有矛盾这件事,现在也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还没有闹到大爷面前……是真的很难讲。”
  “那——”庄理说,“如果他们不会离婚,你在中间做事,是为了什么?”
  万克让流露出鲜见的复杂神色,“Lowy,我没得选,我是老爸老妈唯一的儿子。”
  庄理明白了,万以柔不让她和阿让商量,其实是一种体贴,担心她是真心实意喜欢阿让,就会感到失望。
  万克让不像表面的自由、阳光,他亦趋利。他到香港念书,受万以柔照拂,一切行为自有其目的。
  除了追求庄理,或之前的别的女孩。他们豪门子弟唯一可以放纵的部分是不是就是恋爱?
  庄理忽然很想告诉他Anderson昨夜相邀的事情,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也会顾虑自己所处的位置而不愿和Anderson起正面冲突吗?
  庄理没有问。
  “我还要再休息一会儿。”
  回房间的路上,万克让兴致盎然地说先去买手机,然后去哪去哪。他空出一整天陪她,以补偿这么些时日她所受的委屈。
  但庄理只回应了这一句。
  万克让对她的冷淡见怪不怪,要是忽然积极就不是她了。
  他把她送到房间门口,也想进去,但她说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睡觉,他只得悻悻然回自己房间。
  这边庄理刚躺下,敲门声便响起。
  以为是万克让不肯罢休,她不耐烦地打开门,看见的却是叶辞。
  他没有让谢秘书代为传话,亲自拿着一盒新手机上门赔罪——
  就是不说对不起。
  “不让我进去?”说明来意仍被挡在门外,叶辞不悦地挑了下眉。
  “您觉着合适么?”
  中文博大精深,您是敬语,亦可以骂人。
  “挺合适。”叶辞笑,手臂撑开门便往里走,逼得庄理步步后退。
  门自动合上,叶辞泰然自若地坐在了梳妆台前的圈椅里。他把手机放桌上。
  “既然送到了,请您出去。”
  庄理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膝盖侧抵到床尾,很不高兴的模样。
  叶辞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就跟我这样啊?”
  庄理真想说你要不是叶辞谁愿意搭理你,但深知这话触龙逆鳞,索性没吭声。
  叶辞把手机盒子打开,说:“你破手机呢?”
  “扔了。”庄理冷淡道。
  叶辞偏头瞧了她一眼,“手机卡也扔了?”
  庄理睨了他有两三秒,气不过却也没辙,去把旧手机拿出来。
  把卡从iPhone4s取出来装进才发布没多久的iPhone 6。他说她手小,握不稳plus又得碎了。
  庄理又不说话。
  叶辞将手机开机,递给庄理输入自己的ID账户。她正输入长长的密码,冷不丁听见他问:“你昨晚一个人偷偷哭了多久?”
  庄理真不知道为什么最初会认为这人是谦谦君子,实际竟这般讨嫌。她眼神棱他,要将人射杀的气势。
  叶辞笑笑,没笑到话出口。因为庄理先说:“你又知道我一个人?阿让哄了我一宿。”
  “哦,是吗?”叶辞冷笑。
  “您羡慕嘛,是不是枕边无人好生寂寞?”
  话音刚落,庄理整个人落入圈椅中,手机摔在地毯上,不知道屏幕是不是又碎了。也没人关心它碎没碎。
  叶辞双臂撑在扶手上,几乎将庄理全环在身下。
  “惯的你。”声音轻,可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他紧紧盯住她,让人忍不住缩肩膀。
  “我怎么了嘛……是你先惹我的!”
  他又挨近一些,须后水的气息若有似无。
  庄理慌张垂眸,瞥见他手背上微微隆起的线条。
  她一动也不敢动,因那呼吸沿她脸侧缓缓往下。
  听见他低语:“庄理,话要想好了说。”
  庄理慢慢地转过去看他。可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离得太近了,鼻尖触碰鼻尖。
  “现在这样儿,才叫惹你了。”
 
 
第十五章 
  彼此的呼吸交缠,他的唇要落下不落下,她缓缓闭上眼睛。
  蜻蜓点水,意外地触碰到了,没法称之为吻。叶辞适时停留在危险边界上,直起身。
  庄理原本就困惑而彷徨,而今又多了些更为复杂的情绪。她注视他,像是问为什么。
  “怎么办。”叶辞说。
  庄理站起来,从叶辞和圈椅之间跻身出去,拉开一步的距离。她将落下的长发别至耳后,垂眸思忖好一会儿,说:“是在试探我对阿让忠诚度吗?”
  叶辞笑,“那还需要试探吗?”
  庄理心下涩涩的,“我只是……”
  “It’s OK,还没怎样嘛。我不想影响你的抉择。”好似真心话似的,如果他没露出促狭神色。
  空间静默,分明在谈论利益,可二人之间却好似有别的情绪在拉扯。庄理平复心跳,抬眸瞥叶辞一眼,就又乱了分寸。
  “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庄理,是我,不是我和万以柔。”叶辞目光慑人,“但我改了主意。”
  “什么意思?”
  “万以柔让你去我那儿工作,不妨顺水推舟。”
  庄理捋了下,“就是说,碟中谍?”
  叶辞轻笑一声,“电影看多了?不过你这形容也没错,本来是让你这个假期收拾下万克让,但像你这么机灵的女孩,得做点儿有难度的。”
  不到事情展开之际,没法知道到底要做什么事情。庄理暂时得不到答案,直接说:“那么我需要知道你们角力的部分大约有多少,以决定我抽取多少佣金。”
  庄理确如自己所说,野心不小,不是既定的多少钱,而是按他们夫妇资产的百分比。
  “还没入行,就具有职业精神了。”叶辞调侃,让人分不清褒贬。
  庄理佯作无畏道:“我听说即使艺术品的落槌价刷新世界纪录,也不会超过买家实际资产的百分之一。”
  “你想要百分之一?”
  “我无意打探你们的财务状况,但这种事……一旦败露,我很难在万家势力范围内生活下去。投资要讲风险报酬率,所以我理应拿到丰厚的回报。”
  叶辞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回去之后,谢秘书会和你谈具体的细则。”
  庄理说:“我们就讲好了?”
  叶辞说:“感情有动摇的时候,阵营不能倒戈。”
  庄理一下笑了,没再说话。
  用一个不忠的女人去对抗另一个不忠的女人,当时以为是这样的。
  *
  叶辞离开后,庄理看见崔昨晚到今早发来的短信,有六七则,大意是说他开玩笑,无意冒犯,然后又邀请她今晚出去。
  庄理化淡妆,换了衣裳,去找万克让一起出门。但万克让不在,庄理打电话得知,他和大姑去公司了。
  万克让父母名下的物流公司,这几年经万以柔的手做了起来。
  “怎么不说一声……”庄理愣了下,随机忐忑他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你在睡觉嘛,担心打客房座机吵醒你,sorry啦。你已经买了手机?”
  庄理“嗯”了一声,“我在街上。”
  “那你过来咯,大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好。”
  物流公司在偏离市区中心的地方,庄理打的过去,一下车便有华人职员迎上来。庄理跟着他来到办公区,又被别的人请进总经理办公室。
  万克让的母亲黎曼就只有等候在玻璃间外的份,见庄理来了,脸色有点难堪。
  对上视线,庄理浅浅颔首。
  黎曼也只好嘻笑两声,上前说:“Lowy啊,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你受阿柔所托!你们也都不讲清楚,我稀里糊涂的就……”
  左右不提阿让,黎曼现在讲客气也是迫于万以柔的压力,而不是认可了女友身份。
  庄理轻声道没事,走进办公室。黎曼被隔绝在玻璃门外,回头看见职员,佯作无声般笑了下。
  办公室里坐着万以柔姑侄和专业人士,律师、财务顾问。他们很快结束了谈话,专业人士离开,万以柔正要招呼庄理坐下,却又来了一通电话。
  万克让过去牵庄理的手,一齐坐在万以柔对座的短沙发上。
  不一会儿,万以柔听完电话,先戏谑了他们几句,而后从包里拿出不同于茶几上的文件,气氛便严肃了起来。
  万以柔只是在说叶辞有所动作的部分,即他们在加大拿的置地与公司股份中的一小部分,就是这一小部分也已经超出想象。
  “他们习惯这么做事,你应该比较熟悉。”
  万以柔说叶辞和内地来的神秘富商一样,通过公司上市合规运作、合理避税,但真正握有的财富并非这冰山一角。
  上市意味着审核和向大众公开,他们不可能透明化,所以叶辞和他母亲那边的亲属名下有许多不起眼的非上市公司。近来叶辞比较急切的透过画廊等机构,把财产转移过去。
  万以柔想让庄理借以打理他们夫妇藏品的名义,寻找账面上的证据。
  庄理错愕,并非这些手段,而是觉得万以柔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向外人透漏秘密。当然,如果庄理知悉了秘密而不配合,下场不会好看。
  在这一点上,叶辞似乎保守、迂回许多,也或许因为共同的文化背景,庄理觉得叶辞的做法反而是一种怀柔。
  万以柔笑说:“我知,对你来讲这种事匪夷所思,但现在实在没办法了……阿辞那个人,我没办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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