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也稚
时间:2021-08-14 10:37:31

  “我只是……”庄理忽然有些生气,“我关心你不可以吗?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怎样在发展,什么时候会结束,像傻瓜一样每天提醒吊胆……我也不想问啊!”
  说完自己先怔住了,别过脸去,“Sorry,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烦你的。”
  “小理。”叶辞呼出一口气,“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可是……”
  “那么我告诉你,赌博最紧要的是心态要好。”
  庄理像是被噎住了,彻底无话。叶辞笑了下,“先走了,晚上不要等我。”
  望着背影直到消失,庄理低头,看见书本上密密匝匝的英文,就觉得自己似乎连唯一一点骄傲也没有了,纸上谈兵,她知之甚少、能力不够,没法帮他分担哪怕一点点烦恼。
  原本也是没有关系的,做一个供他消遣的豢养之物,可现在她不想这样下去了,不想在他眼中很快就褪色。
  猛然间回神——
  无能为力、无可避免、无声无息地,原来她假装顽固的心早已失守。
  *
  周末的大楼人迹寥寥,叶辞走进办公室,看见万以柔正站在财务办公间的玻璃门廊外,欣赏着墙上一幅画——草间弥生的南瓜。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叶辞缓缓走过去,站在万以柔身边,“你看起来不很精神。”
  万以柔笑笑,转头看他,“我有时真是困惑,你没日没夜寻欢作乐,怎么还有时间处理这么多事情。”
  “是觉得我处理得还不错?当你夸我了。”叶辞似笑非笑。
  万以柔眉头微拢,冷下脸来,“不仅让洪家向我们施压,还借了向老先生在司法界的人脉,叶辞,你好大的排场。”
  叶辞悠然道:“那是,你最好庆幸这里不是北京。”
  万以柔嗤笑一声,隐忍怒意道:“怎么,你还想摆出家底?你不是没摆,是摆不出吧。”
  叶辞转头注视她,“你真以为是这样么,那你觉得我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她紧抿唇没出声,他接着淡漠道,“我不想做太绝,你们趁早抽身还来得及。”
  “叶辞。”万以柔低声从齿间挤出这个名字,“你几时发觉的?”
  “一开始?”叶辞无所谓地牵了下唇角,“本来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谁知你真的利用瑾瑜闹出这么桩荒唐事,还牵扯万克让。你真当万兴泰是傻子么,人儿子年纪轻轻,就要受难,凭什么?我故意接受这么几天调查,给了你足够的反应时间,可你太得意了,以为胜券在握。”
  一方面,万以柔和绑匪共谋,一方面也借此掩盖真正重要的计划——利用基金会的交易账目将叶辞彻底击倒。
  万以柔陆续收买叶辞办公室的财务,所以绑架之事脱离了控制,也还不觉得输定了。事发后万以柔向万克让一家作了保证,不会让万克让在里边待太久,也开出了丰厚的条件。
  没想到一切都在叶辞掌控中,故意不卖钟警司情面,故意在众目睽睽下从品酒会上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实际是利用警方调查基金会,从中抖落万骞通过基金会交易作假的线索。
  于是另一边的检方咬住这一点不放,对万骞及集团展开了调查。
  万以柔面色沉寂,“我给你送去了新的盟友,但里应外合,应该还有一个人——是万以俭?”
  叶辞笑了,“阿柔,当年你好会利用人心的,怎么现在倒忘了。”
  万以柔思索着,忽然怔住,“William?你的内应是William?”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他最受老爷子信任、爱护,应该是你们家唯一一个可以随意出入老爷子书房的吧?”
  万以柔沉默良久方才接话,语气颇有些冷凄,“叶辞,你讲我自私,你呢?我没讲错,你冷漠、吝啬,身边人知利用你就没有不利用的。”
  “所以啊,这样的我和这样的你才能够相安无处共处这么多年。”
  “你想我怎么做……”万以柔暗自咬牙,“你要拿回集团的股份?”
  叶辞定定地看着墙上的画作,“讨论来讨论去,也只是浪费你我的时间。阿柔,这些年我也没能好好待你,就还是照协议上的来,除了收藏。”
  万以柔惊诧抬头,不明白叶辞为什么这会儿又昏了头。
  “同意?”叶辞问。
  “嗯……”
  “那么让律师处理吧,我们不必再见面了。”
  叶辞说着走出办公室,万以柔跟过来,在他踏上电梯间的时候,忽然问:“为什么离婚?”
  “我讲过了。”
  电梯门合上,万以柔看见了自己被拉扯的模糊的身影。
  *
  离开大楼,叶辞坐车奔赴别处。尘埃落定,之后还有好多人要见,好多饭局要出席,他需要把这一切尽快处理妥当。
  深夜回到宅邸,四下静悄悄的。去了瑾瑜的房间,给睡相不佳的小小姐掖了掖被角,他悄声走进另一间房。
  灯还亮着,书本落在地板上,那么大一张床,庄理就蜷缩在床边一侧,手心朝上的手边摆着手机。
  叶辞拾起书本——一本关于艺术市场与交易的新作,他有些意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而后去浴室洗澡。
  片刻后,房间的灯熄灭,叶辞轻轻躺下来,手将将探过去,熟睡的人就翻了个身,缩进他怀中。已然有了默契。
  *
  没过两日便是除夕了,庄理照例给师友及前辈发去祝福问候,在通讯录上翻到庄明的时候,她犹豫了很久,决定出一趟门。
  瑾瑜小腿压着叶辞大腿,双双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亦双双回头,问庄理出去做什么。
  “过年过节商场打折嘛,同学约我逛街。”
  叶辞蹙眉,“哪个同学?”
  庄理便将之前交好的同学的名字搬出来,还说反正有司机伯伯跟着,“有眼线,你怕什么?”
  叶辞无语,若是不让人出门倒显得他起量多小似的。
  “去你的。”他挥手。
  庄理瞪他一眼,“你才去你的!”
  “早点儿回啊,晚了没你的饭。”
  瑾瑜帮腔,拿腔捏调说:“早点、儿回啊!”
  庄理乜一眼空气,笑着走了。
  上车后,庄理让司机开车去银行,也拜托他不要告诉叶先生。
  司机伯伯近来同她很熟悉了,她待人谦和有礼,不像有的雇主恃宠而骄,对他们颐气指使,他应承下来,笑吟吟问:“给家里汇款?”
  庄理没想到一下就被猜到了,怔了下,抿笑说:“嗯……”想到逢年过节司机却还要工作,她又说,“你把我送到地方就好了,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那怎么行!”
  “除夕嘛,怕耽搁你……”庄理不好意思地说。
  “我老婆这阵子打麻雀呢!我回去也就是被揪着耳朵数落的份。”司机玩笑说。
  闲谈片刻,车里安静下来。司机把庄理送到银行门口,驶往附近车位停泊。
  庄理排长队到柜台办理汇款,想着父亲要养家,弟弟又要念高中了,光是择校费对这个家庭来说就是一笔大开支。而她每月有钱进账,也悄悄跟着谢秘书做点小额理财,手上已经有存款了。
  原打算汇两万,可填写的时候还是决定汇五万。
  办理完后,庄理走到角落给父亲拨出电话,许是父亲在准备丰盛的年夜饭,电话是继母接听的。
  继母下意识认为庄理是来要钱的,开口便说:“我说这是谁呢,稀奇了啊,晓丽,不是让你没事别打电话回来了嘛?”
  庄理说:“我有点事,能让爸爸听电话吗?”
  继母说:“你还知道找你爸爸呀,你不是说走了就不回来嘛,这就是断绝关系了,晓婷,你自己说的话做过的事怎么不认呢!”
  父亲再婚时庄理还小,轻而易举就被大人哄着改口喊妈,后来却是生了嫌隙,没再唤过。
  可继母却一口一个晓丽——庄理以前的名字,她觉得重名太多、千篇一律,中学时自作主张改了名字。改过名字的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以唤旧的名字,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不好说,但总能让人想起往事。仿佛那些事,无论她怎样努力也丢不开。
  庄理隐忍着说:“过年了,我给爸爸汇了一笔钱——”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惊叫,继母说:“庄明、庄明!你女儿给你汇钱了!”
  随即背景音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男人接起电话,气势汹汹道:“你哪来的钱?”
  “工作。”庄理已然开始后悔,因为节日气氛浓厚而起了劳什子恻隐之心。
  男人犹疑道:“多少啊?”
  “五万。”
  “五万?!”
  庄理能想象夫妻俩怎样在电话那边对了下眼神,又听男人说,“你寄回来这么多钱,你呢?”
  庄理说:“我够用。”
  电话那边传来继母刻薄的话语,男人随即依样说:“什么工作啊,我告诉你啊,别以为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要是你还像以前一样做些不好的事情,就是香港我也要去打断你的腿!”
  庄理冷冷说:“你们要是想让庄毅读七中,最好给我道歉,否则这就是最后一次给你们钱。”
  说罢挂断电话。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走出银行,笑着上车。
  *
  回到宅邸已是傍晚,司机要帮庄理把东西提进去,庄理连连说不用了,让他早些回家。
  庄理一手提着大袋零食,一手抱着一只伴睡的兔子玩偶走进客厅。
  电视机开着,却是一个人也看不到。管家和用人下午就回广东了,庄理想叶辞父女俩应该在准备晚餐了,便放下袋子,把玩偶藏在背后,往厨房走去。
  果然,走到回廊深处就听见了瑾瑜的嬉笑声。
  庄理绕过拐角,正和笑着抬头的叶辞对上视线。
  “怎么去那么久?”叶辞手上捏着一个汤圆,他用手肘碰了碰瑾瑜,佯装说悄悄话,“你讲她是不是给我们包利是封去了。”(红包)
  瑾瑜笑弯眉眼,打趣说:“太小我不收。”
  叶辞把捏好的汤圆放到餐盘中,点了下瑾瑜鼻尖,“跟谁学的呢。”
  瑾瑜朝父亲做鬼脸,眼睑鼻尖甚至脸颊都沾上面粉了。
  庄理一下就哽咽了,别过脸去。
  瑾瑜先瞧见了,推叶辞手臂,“你把姐姐惹哭了!”
  “怎么了这是。”叶辞慌里慌张从料理台后走出来,低头要看她的眼睛,“开玩笑的,你要没准备就算了,我反正给你俩准备了。”
  庄理整理好情绪,笑了下,把兔子玩偶挡在脸前,“铛铛!”撇下叶辞,摇头晃脑朝瑾瑜走去,“给我们小兔子瑾瑜的新年礼物。”
  瑾瑜“哇”了一声,高兴得藏不住孩子气,就要用手去抱玩偶。可庄理把玩偶一下举高,指了指瑾瑜,“洗了手再碰。”
  瑾瑜噘嘴,看向叶辞,“爸爸……”
  “好了好了,你洗手吧。”叶辞微微蹙眉,又对庄理笑,“她一直吵着不想包了,我说得让姐姐回来就能吃上,唉才不情愿地跟我在这儿玩儿。”
  庄理抿笑,把玩偶给洗了手擦干净水珠了的瑾瑜,看着小女孩飞奔出去。
  “你这手法,太慢了。”庄理挽起袖子,用洗手液洗了手,和叶辞一起包汤圆。
  夜幕低垂,芝麻馅儿汤圆、花生馅儿汤圆包好了,在滚水里煮熟。小女孩和女孩先用汤圆果腹,等叶辞炒了好几道偏川系的家常菜,煎了一块M9牛排,三个人在暖烘烘的饭厅坐下来享用晚餐。
  他们的欢声笑语填满整个空间,没人觉得这个除夕夜寂寞冷清。
  饭后庄理主动洗碗,叶辞在庭院里给家里电话,也带着瑾瑜给叶玉山问好。庄理以为他们怎么也得说一阵儿,便收拾起厨房来。
  可没几分钟瑾瑜就过来拽人,“爸爸让你别瞎忙活了。”
  庄理被瑾瑜牵着来到庭院,叶辞手里正捏着一束烟花棒,噼里啪啦闪烁星火。
  她笑出声来,“做什么呢?”
  叶辞作势要将烟花棒递给她,“拿着。”
  庄理摇头。
  叶辞注意庄理眼里的冷淡,便把烟花棒给了瑾瑜去玩儿。
  “怎么了?”叶辞引燃一支烟,说得不甚明晰。
  “有了弟弟之后,我什么都没得玩,所以就不玩了。”庄理笑了下,不待叶辞说话,问他要一支烟。
  他直接把嘴里的烟塞到她唇缝间。
  “现在有得玩,只要我在。”他笑,眼里有星火浮动。
  庄理垂首,转身踱步,忽又折回来。
  她拥入他怀中,仰头笑起来,“叶辞,新年快乐。”
  叶辞喉结滚动,注视着女孩在夜色中分外迷人的脸庞。
  “跟我回北京吧?”
 
 
第三十八章 
  新年钟声敲响, 维多利亚港在一片璀璨的烟火中。缤纷灿烂的光好似映在了他们的窗玻璃上,庄理看不见男人动情的模样,只感觉到他吻她, 吻遍身上每一处似的,甚至腰上那道伤疤。
  他不再说那疤痕碍眼,轻轻抚摸着它。
  庄理晓得小小告诉他了,其实她以为他这般神通广大,是什么都会去查证的。他没有,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相衡的对吗?
  身后人察觉她些微的走神, 他抽出皮带将其上身捆绑。之前她就有所感觉,他玩很开的, 喜欢在某种刺激性中释放情绪。但对她一直压抑着,像是怕惊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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