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也稚
时间:2021-08-14 10:37:31

  叶辞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因为我做错了事。”
  “爸爸,你怎么能做错两件事?还怪姐姐做错了事?”
  叶辞觉得瑾瑜说得对。
  手机铃声响起,看来电号码陌生叶辞原本不想接听的,想到最近琐事繁杂,或许是重要电话,就按下了接听键。
  “叶总,不好意思打扰了,是我南晴,是这样的……”电话那边的女人快言快语,叶辞没听两句腾地起身。
  瞥见瑾瑜疑惑的表情,叶辞走到远处接听,眉头紧锁,“你说什么要不要报警?”
  南晴想他们不爱声张的,所以才先联络。谢天谢地叶辞没有多余的问话,只说我马上过来。
  “爸爸你要出门吗?”瑾瑜瘪嘴,“你讲陪我一整天,可不到睡觉都不叫一整天喔。”
  叶辞昨晚回来就一直待在家里,推掉了全部事情。
  “瑾瑜,对不起,姐姐遇到一点事情,爸爸必须去。”
  叶辞说着拨出了局长的号码,往车库走去。
  *
  房间里,庄理被安置在一张椅子上。
  “男人用力量压制女人是最低劣的。”没气力反抗,嘴上依然不饶人。
  “我没说要对你做什么啊,请你来坐一阵,说一说话。”
  “我没有同意,你这叫挟持。”
  崔纶浑不在意地说:“不懂你在讲什么。不过我这几天倒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一点怪事。”
  庄理想,昨晚的事情不会那么快就传了出去吧。他们是那个圈子的,和崔纶应该没什么牵连。
  崔纶自顾自地说:“你和阿让分手,然后和叶先生在一起了?”
  尽管不是这么回事,但庄理现在很需要一尊金象辟邪,“对,既然你知道还把我拦住、拽到房间里来?”
  庄理从游泳池跃出后直接裹上浴袍回房间,可没走两步,刚给南晴发去微信,崔纶就追了上来。
  换作南晴可能会大喊大叫,庄理后来想到这一点时已经没有机会了。崔纶捂住了她嘴巴,还塞了什么药。
  庄理觉得太魔幻了,这是法治社会吗?
  或许崔纶从前就想这样做,但那时她身边还有万克让,即使醉得不成样子了。
  他根本就不怕,他是温哥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她有没有靠山都一样,只要她孤身一人。
  崔纶冷笑,“你可以的。”
  “你觉得我拒绝了你,和叶辞在一起,你很耻辱吗?”庄理真的疲乏了,否则才不会这么不清醒地用言语刺激对方。
  他在等药效,这样就不会留下记忆、证据。或者他就是喜欢安静的沉睡的身体,强制进入。
  已经起作用了,她强撑着睁眼睛。
  “你不好奇我听谁说的?”
  “谁?……”
  崔纶说姓马的房地产老板。庄理恍惚得很,听他说到马总对叶辞很有些怨言,忽然想起是那个在香港打高尔夫的马总。
  这些人来人往,面上阿谀奉承,达不到目的就闲言碎语。
  不重要了。
  那时候多好啊,他偏袒她,甚至不需要在饭桌上说笑。
  庄理有点找不到意识了。
  *
  警笛声响彻。
  酒店管理层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得知一群制服在深夜突然到访,像查访廉价会所一样闯入他们这个超五星品牌酒店,他们慌张且愤怒。
  GM在内的几位管理者向领队的人询问,得到的回应是接到举报,有人从事非法活动。
  GM想到了要求查看监控的女人,不会是她报警的吧?可这阵仗根本不像是一般出警。
  制服们要求查看监控和住客的信息。已经有察觉骚动的客人表达困惑与不满了,这边工作人员无奈地解释着,那边管理者们动用人脉求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破开的时候崔纶正在脱女人的衣服。
  制服们冲过去逮捕他,在队末不挡事的男人径直走上去,抡拳朝其腹部打去。
  领队的人劝叶辞收手,这万一走程序不好交代的。叶辞仿佛听不见,要把所有的怒意发泄出来一般。
  崔纶双手被铐了手铐,跌跪在地,没办法还击。他嘴角溢出血腥气,依然桀骜不驯,“叶先生、咳、这么做想过后果吗?”
  崔纶在第一时间夺走了庄理的通讯设备,没想到有人会来,更没想到,叶辞亲自带着警察来。
  叶辞在另一只手腕处摩挲了下拳头指关节,五指捏出声响,他对制服们说麻烦了,崔纶就被带走了。
  南晴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见叶辞上身半撑在床上,半掩底下春光,忙退出去掩上门。
  叶辞抚摸庄理的脸庞,看着庄理白净但憔悴的脸色,一时涌出无限的歉疚感。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又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他其实想起很多时刻,她为他担忧,为他一句话而雀跃,在酒会上只坐在那里就光彩照人的模样;他们说了好多好多话,他的收藏、对某幅画的感觉,还有投资,他告诉她看好哪支股票。
  叶辞给庄理穿上衣服,在另一侧的书桌上找到她的手机和放在透明手机壳里的房卡。
  他打开门让医护人员进来,他们把庄理放上担架,乘电梯下楼。
  去往医院的路上,叶辞让南晴跟着上了车。
  “为什么在酒店?”
  南晴有很多话想说,可没来得及说一句,就先被问住了。
  “昨晚她打电话给我……”
  叶辞说知道了,截断了这个话题,“她说了要住多久?其他安排?”
  也许某种程度上叶辞是了解庄理的。
  南晴低头说:“我不了解。”
  “一点都不了解?”叶辞说,“我应该谢谢你及时发现这件事。”
  南晴听出弦外之音,权衡一番说:“她从小就这样,傲气、不服软不服输,她……她对在意的人和事情可能还会苛刻一点。”
  “我知道。”
  南晴一顿,试探说:“叶总,我觉着庄理是喜欢你的,因为喜欢才稀里糊涂的……我劝过了,人也明白自己错了。”
  “是吗?”
  叶辞看着车流之中救护车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高总的事情,你放心。”
  南晴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
  急诊科人声纷乱,庄理的心电图、血液等检查结果较为正常。
  医生说庄理可能服用了三-唑仑,一种镇静催眠的处方药,可以使人在二十分钟左右昏迷,且持续时间长。庄理的情况不用洗胃,只需输液,再观察。
  叶辞守到半夜,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南晴二话不说又回医院,枕边人正喜上眉梢,还嘱咐说:“好好照顾着啊!”
  南晴赶来医院时庄理已经醒了,张秘书颇有些尴尬地守在门外。
  本来健谈的一个人,被庄理的问句呛得哑口无言。
  他问庄老师感觉怎么样?庄理回说你觉得呢?
  他说叶总一直守在这里,刚有事才走的。庄理说那又怎样?
  他说叶总让你好好休息。庄理说你有完没完?
  昨晚的事他知道一二。这么秀气斯文的女孩竟然当众让叶辞难堪,实际脾气有多犟,一般人顶不住。
  南晴说一会儿派出所的人要来录个口供,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一下。
  “哦。”庄理缓和了些,说,“张秘书说是你发现不对劲的……南晴,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南晴拍了拍庄理身上的被单,“谢什么呀,你谢叶总吧,你不晓得那条街上的人传是在抓毒品交易!”
  “你怎么一下就投了敌营。”
  南晴笑,“我可没有,我全身心支持你。不过我要和你坦白个事儿,”接着凑近小声说,“叶总答应帮高培安了,你说他不会反悔吧?”
  情谊是真,利益也是真。
  庄理笑着垂眸,“至少他是说到做到的人。”
  *
  叶家宅邸大门紧闭,主屋雕窗透出光亮,映照院侧的盆景松。
  夫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拢着披肩,看模样被吵醒了,刚起来。
  蓦地,书房传来一声摔茶杯的声音,夫人肩膀微陡,眉毛也挑了起来。
  “工商局老贺半夜电话打到我这,问是怎么回事,说得好委婉,‘二公子有什么计划也该知会我们一声’。得!酒店老总在外头出差,连夜赶回来——你知不知你的行为对别人酒店、对他们要造成什么影响?传出去旁人怎么说?”
  “小事,股价不会跌到哪儿去。”
  叶玉山指着叶辞鼻子怒斥:“混账!为了个女人本分都丢了!那谁谁、小崔,现在律师出面,你还准备跟人打官司?”
  “那是局里的事儿,该怎么判怎么判,他那种人就该进去蹲几年。”
  “加拿大人,你怎么送人进去?你还想我帮你给法院打招呼?”叶玉山冷笑。
  “不劳烦爸,我自己能处理。”
  “反了你!”叶玉山伸手往边桌一捞,茶盏已然丢了出去,只有一叠报纸。
  报纸砸在叶辞身上,散落一地。
  “你现在马上把事情私了。”叶玉山点着桌子说,“这时期不能由着你胡来。”
  “普通人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话未说完,猛一声拍桌响,叶玉山气得发抖,“跪下!你给我跪下!”
  叶辞和父亲僵持对视,缓缓屈膝,跪了下来。
  “爸!……”
  少倾,星夜赶来的叶玲在母亲催促下闯入书房,看见眼前景象,不由僵住。
  母亲在电话里说小哥做错了事,父亲动怒,母亲劝不住,怕父亲高血压犯了,让叶玲快来劝一劝。
  叶玲没想到这么严重。多少年了?小哥结婚后没再受过父亲这般训责,他兢兢业业,从不出差错,可谓圈子里一众公子哥中的劳模典范。
  “你们出去——”叶玉山指向门口的两位女人。
  “爸,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夫人附和道:“就是呀,这大晚上的,吵着隔壁可怎么好。”
  叶玉山撑住座椅扶手起身,叶玲忙去扶。叶玉山甩开她,对跪地的人说:“好,你不办,我亲自去。”
  夫人惊慌道:“叶辞,你还不跟你爸认错!”
  叶辞背挺得笔直,一语不发。
  “没法没天!”叶玉山迈步,身形微微颤抖。
  夫人让叶玲去卧室床头柜拿药,上前扶住叶玉山,劝他去歇一歇。
  “你就给我跪在这儿,好好反思!”
  一众人拥簇叶玉山在卧房躺下了,叶玲想趁机去书房,教叶玉山发现,说:“你干什么去?”
  叶玲说:“我去劝劝小哥。”
  夫人温声哄说:“让她去吧,兄妹俩感情一下好,说不定叶辞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来到书房,叶玲要扶叶辞起来。叶辞看着墙上一张书法长框——一琴一鹤,说:“跪着吧,不然一会儿给老爷子气昏过去了。”
  “你知道爸生气,怎么不好好认个错?”
  见叶辞不答,叶玲又说,“妈说是女人的事情……你从不在这些事身上栽跟头的呀。”
  叶辞简短说了事情经过,叶玲怔怔地说:“小哥,你疯啦……你认真的?”
  叶辞挑起眼尾笑了下,“这不是想认真也没法儿么。”
 
 
第五十五章 (二更)
  天亮了, 庭院中植物结了朝露,厢房安静。
  老人觉少,起来听说叶辞还在书房跪着, 只觉气血上涌。
  “这到底是哪个女人……”夫人也气得不好,打电话让医生到家里来随时待诊。
  叶玉山在书房门口凝视叶辞片刻,道:“起来吧。”
  “我不认。”叶辞声音喑哑。
  “我让你起来!”
  夫人见状去拉了叶辞一把。叶辞身形一颤,险些跌倒,最后以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几乎迈不开步子, 膝盖和小腿完全僵硬。
  夫人让叶辞在椅子上坐一下, 叶辞偏不,顿了会儿, 挪动步伐。
  叶玉山看得气郁。
  叶辞打小就安静,那两兄弟放狗吓人, 后来欺负他,他也不会出手打架。武力好像很难在他身上看见。
  他会用别的办法——利用人性。以成绩、奖项、更好的表现博得爷爷、父亲和一众长辈的喜爱, 从而使人嫉妒, 嫉妒到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他无所畏惧, 就要一直较量下去。
  而他总是赢的那个。
  叶家或许就流淌着不服输的血液。爷爷说一不二,从没人劝说得动;到了父辈, 基因体现在小姑身上,一旦出走不再回头;现在就是叶辞, 不露圭角,说什么都好似颠扑不破,可这一下却显了形。
  金身里原来也藏有多情种。多情蔓生无妨,可只一株生长、疯长, 便会让人失去重心, 偏斜乃至倒塌。
  叶玉山让人买了两碗馄饨回来, 领叶辞在他原来的房间坐下一起吃。
  阳光照耀青瓦屋脊,屋檐斜影投在窗棂上,将圆桌切为两半。
  叶辞在阳光之中,褐色的眼眸更明显。他吃了一勺馄饨,不经意抬眸看见父亲正注视自己。
  “你还是像你妈妈。”
  叶辞笑了下,“都说我像您。”
  “那我儿子嘛,当然也得像我。”叶玉山顿了顿,说,“你妈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我第一回 看见,脑子里就只有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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