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也稚
时间:2021-08-14 10:37:31

  庄理仍说:“叶辞,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我不该贸然过来的……我应该问清楚。”
  仰起脸,蹙起眉尖,她是那样令人心碎。
  “什么麻烦,你差点就被——”叶辞怒其不争也哀其不幸,放缓语气说,“庄理,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庄理胡乱摇头。
  雨下下来了。
  叶辞拉起庄理三步并做两步往台阶上走,走进建筑物里,他们头发和肩膀已经润湿了。
  叶辞把人带去房间,庄理有一瞬的迟疑,然还是进去了。
  室内装潢作了更新,布局细节和家具和之前不同,她站在床边,看着叶辞从浴室拿了一条浴巾出来。
  “把外套脱掉,快擦一擦。”叶辞把浴巾递过来,见庄理没动作,于是走拢。
  浴巾搭在她头上的那一刻,她踮脚吻了上来。
  带着些微冷津,叶辞捧住她后脑勺,温柔地回应着。
  他们第一次在这间客房的床上做了,事后去浴室梳洗,庄理蹲在莲蓬头下,渐渐就啜泣起来。
  叶辞无言地望着墙壁。
  歉意表达太多好像就失去了意义,他不知如何陈情。他仍感到抱歉,却又矛盾地不想感到抱歉,因为曾经是那样愤怒。
  然后叶辞蹲了下来,从背后抱住庄理。
  她说,你知道有时候我为什么接受你那些疯狂的调-教式的性吗?因为我爱你,叶辞,我爱你。
  叶辞掰过庄理的脸,狠狠吻。水流使他们睁不开眼睛,只感觉皮肤上在流动。热水淌进他们翕张的唇齿间,有时呼吸也没有的了,窒息感让他们在想不起方才床笫间的温柔旖-旎。
  后来他们吃了晚餐,在客房壁灯映照下在窗边吸烟,然后就拥在一起。他们疯了似的重复、循环,整整两日,哪里都没有去。
  周日傍晚,在叶辞见缝插针看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庄理趴在旁边吃苹果,叶辞拿走她的苹果啃了一口,忽地撇下电脑,倾身过去。
  “我明早必须走。”她说她要工作。
  但其实她想,如果这是末日的话,她应该也不会遗憾。
  汗溻迷离之际,她低吟着问身上的男人。他抚开她额发,说:“不。小理,我还想和你来日方长。”
  *
  返工后,庄理好似从不具有动物性,变成了穿正装的人类菁英。她的第一个客户也是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男人——叶辞。
  庄理很意外,更意外的是叶辞竟真是来谈事情的。他和拍行有点交情,不过以往都不是亲自来。
  说完正事,助理小满拿起文件先出去了。庄理说:“我送你下楼。”和叶辞一同起身往办公室玻璃门走去。
  他忽然搂腰将人带到身前。
  庄理惊诧地推开他,“这是办公室!”
  “我不介意搞点儿新鲜的。”叶辞玩笑,见庄理面有愠色,只得稍稍拉开两人距离,问,“晚上有时间没?”
  “你怎么了……”庄理蹙眉而笑,“很闲?”
  叶辞佯作思忖地说:“热恋期?”
  门推开,准备返回来收拾桌上茶水的小满正好听见这句话,有些讶异。
  庄理做出公式公办的样子,让小满送一下叶总。叶辞睇了庄理一眼,说好的你送下楼?却也没出声,和小满一道往电梯间方向走去。
  叶辞今晚难得空闲,想和庄理一起吃晚餐,可临时又被叫去广东了。
  先前庄理问过,叶辞的父母怎么一起到园屋来了。叶辞说偶尔联络下感情,庄理将信将疑,当下听到边边角角的八卦才知道他们集团高管被约谈了。
  “事情严重吗?”
  叶辞还想隐瞒下去的,可庄理字字珠玑,只好道出实情。
  原本销声匿迹的人在蛰伏数月后出现了,对准叶辞从母亲手中接过来的现金流充足的物流公司,开始反击。
  任敏很窝火,出面将叶玉山请出来,和叶辞一起三人进行了谈判。
  叶玉山的说法是,要叶辞离开北京,并把握在手中的家业交出来。
  至此,叶辞才敢相信,事情并非叶夫人主导,一切都是经过叶玉山默认的。
  “都说父亲偏袒我,可事实上,他心里有我这个儿子吗?”
  叶辞从不向庄理袒露的话,在疲倦的这一刻终于出口。
  那么要争下去吗?庄理问。叶辞说,不到最后不见分晓。
  “阿辞,没有叶家你也可以很好的。”
  “可是你说——”
  “那是我不晓得连你父亲也如此,不想让你因为我而为难,也是我的胡话。叶辞,已经够了,我从来不要什么身份,我们,还有瑾瑜,不管到哪里都可以和现在一样。”
  “你为了我才回北京。”
  “不是的,你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晓得我自私,我考虑更多的是自己将来的发展——”
  “小理,能去哪里?他们就是要搞垮我才罢休。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能忍受那样的我吗?”
  “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你接受了母亲的家业,也是一样的。”庄理深吸了一口气,说,“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还不明白吗?我不要什么很多很多钱,有钱你也一样身陷囹圄,看人眼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想要和你一起的生活。”
  叶辞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
  翌日傍晚,叶玲出现在了公司大楼下。叶玲请庄理上车,两个女人一开始尴尬地沉默着。
  “是劝我离开叶辞吗?”庄理忍受不了种种猜测,出声问。
  叶玲摇头,说:“如果是那样,你到北京的第一时间恐怕就会有人找到你了。”
  庄理抢话道:“什么意思?”
  “家里没有管你和小哥事情,是因为……他们已经放弃小哥了。”
  庄理已从叶辞口中证实这一点,当即有些情绪地说:“对你们来说家人,不,给你们做事的人,也是轻易说放弃就放弃的吗?”
  “你不懂。”
  “那么还请你指点一二。”
  叶玲垂眸,“小哥背负太多了,该背负的不该背负的。现在大哥举重若轻,一旦小哥出事大哥就会受牵连,小哥该功成身退了。”
  “所以叶辞就是为了你父亲、大哥而活的?现在要干净了,就换另一个人——李珏,真是好名字。”
  叶玲有些震惊,“小哥连这都告诉你了。”
  “叶小姐,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既然小哥对你信任到这个地步,我想你说的话他更能听进去。你们可以去澳洲生活,我会帮助你们的。”
  庄理仿佛在叶玲身上看见了万以柔的影子,“你们真的,我明白你的不易,可是要争取就要把自己变得这般冷漠吗?视他人如草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你们可以一句话就得改变轨迹。”
  “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我,我找你说这些,也是为了小哥好。”
  “真了不起啊,”庄理笑,“人在高处,就会形成这样的逻辑。我以为我够信奉功名利禄那一套了,还是比不过你们出身就在权力中心的人,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上,没有对话的必要了。之于叶辞,我会尊重并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第七十二章 
  叶玲自知无论怎么解释都很苍白, 只点了点头。庄理亦客气颔首,推门下车。
  曾经她也反抗过,然而还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都不会告诉她真正重要的事情, 情感上,她和叶辞更亲近。何况叶辞当年救了她和闻澍,也将瑾瑜抚养至今。
  在查找李珏存在的事情上,她给叶辞帮了一点小忙。可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是她不愿看到的, 她不想这个家毁了、散了。
  就是这样矛盾的心理, 她才想劝说叶辞按照叶玉山和夫人的期望放手,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对这个家和叶辞来说, 这是唯一的两全法。
  然而,人在世上, 究竟难得两全。
  叶玲想,或许到了她要选择立场的时候了。
  *
  下车后庄理平静地去超市买菜回家, 做饭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猜猜我是谁?”
  庄理愣了好一会儿, 那边佯作沮丧地说:“南晴啊, 你不会忘了我吧?”
  “我知道,只是……”
  “听说你回来了, 我问叶总要了号码。”南晴轻快地说,“你在哪儿呢?”
  待庄理布好一桌简单的晚餐, 南晴提了两支红酒上门了。
  庄理离开后,圈子里发生了很多事。
  高总的妻子带着一帮东北老家的男人直接上公司,闹出很大动静,高总因此停职。南晴也好不到哪里去, 女人堵到家门口同她扯头花, 接着男人对她拳打脚踢, 导致骨折,险些致残。
  最后叶辞摆平了这些事。南晴和高总分手,却也没有离开北京,在叶辞他们的饭局上,充当和原来一样的角色。
  叶辞因为南晴是庄理的朋友而给予帮助,也由于叶辞这些年的照拂,南晴并不埋怨庄理。
  但南晴面上还是抱怨了好一通,说:“你真不把我当朋友。”
  庄理垂眸,“当时真没有办法了。”
  南晴抿了一口红酒,长叹一口气,“我晓得,所以你说要出国,还有和那律师见面的事情,我从来没和叶总讲过。”
  庄理勉强笑了下,“谢谢你。”
  “知道叶总疼你,但我是真没想到,叶总对你这么有感情。你在美国的消息,费总私下和叶总说过几回,叶总说旧人,不提也罢,结果呢,你要结婚的事情传出来,叶总发了好大的脾气,我都差点遭殃。”
  南晴摇头道,“你不晓得,这个圈子怎么传你的。宝姐嫁到台湾去了,现在正当红的是小万,伺候一老爷;小万逢人就要讲,你和律师跑了。背地里女人们都笑话……叶总真的特别没面子。”
  庄理自嘲地笑了下。
  “不过说真的,以前那桩事儿,就够够的了,叶总还惦记着你,真不晓得他怎么想的。要是我,你这辈子别想混了——”
  见庄理一眼睨过来,南晴抬手说,“我理解啊,小时候不懂,说你冷漠,现在懂了,就是有人把感情藏得很深,反而我才是没什么感情那个。你看我和高培安也有几年感情,分了没一点伤心的。”
  “那你现在还提他做什么?”庄理端起酒杯。
  南晴一时语噎,过会儿说:“是,一开始我哭得很惨,费总看不过去安慰我,我俩还滚床上去了。”
  庄理一下笑出声,“真有你的。”
  “费总挺难的。”
  庄理抬眸,“怎么了?”
  “我不是说他生活,他滋润得很。他喜欢喝酒,你应该了解,但这两年成了酗酒,没事儿找我出来,几乎回回喝到醉。”南晴唏嘘道,“五年了,心里还是有疙瘩。”
  “本来都要结婚了,发生那样的意外……恐怕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是啊,你说圈子里的男人,我没看见几个痴情的,他们看着也不痴情。”沉默许久,南晴说,“恐怕男人就是这个样子,人没了,彻底失去了,才认得清感情。”
  “也不是这么说。”
  “是,有的人心里从没个念想。不就是高培安么。”
  “费清晖对女朋友的感情或许是很深的。”
  南晴忽然笑了,“这么说可能不大好,但我真的羡慕。那么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也不清楚。”庄理抿唇,“幻觉吧?”
  “幻觉?”
  “一种我这辈子只认这个人的幻觉。”
  “快乐吗?”
  “痛苦,因为痛苦更加割舍不下。”
  南晴喝着酒,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周四晚上,叶辞回了北京,晚上抽空和庄理在离公司不远的高级日本料理店吃了顿饭。
  庄理问情况,叶辞浅笑说:“不谈这些好吗?”
  两个人回了公寓,叶辞没过夜便走了。
  庄理担心极了,捱到下班,给叶辞打电话,撒娇说想他。
  叶辞笑得温柔,说晚一点上你那儿吃宵夜。
  庄理便把晚餐菜单改宵夜菜单,买了多功能烤锅和叶辞爱吃的食材,等晚一点在家烤肉。
  八点钟,敲门声响了一下,又错乱地响了几声。
  庄理放下文件去开门,看见醉醺醺的男人倚在门边墙壁上。
  他咧嘴笑,“应酬,没办法。你体谅下。”
  庄理蹙眉而笑,将人扶进屋里,“难为你这么早就结束,还记得上我这儿来。”
  腿一碰及沙发,叶辞就跌坐上去,转了个身,依靠沙发角的抱枕。
  “水。”天花板一盏明亮小灯映照,世界昏昏沉沉,他闭着眼睛。
  庄理从冰箱拿出冰的矿泉水,拧开了递到他唇边。
  叶辞没伸手拿,只微张开嘴。
  庄理无奈地靠近一点,一点点喂他喝水。见他点点头,她把水瓶放边桌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叶辞这下有气力了似的,手搭上庄理肩膀,将人揽到自己胸膛一侧靠着。
  “看你也吃不下了。”
  “嗯。”过了好一会儿,残余的清醒意识让他想到什么,他掀起眼帘,“你没吃饭?”
  “等你啊。”她笑,“没什么,一会儿我做个面吃。给你煮醒酒汤?”
  “不用。”他拖长中间的音节,痞气得很。
  叶辞缓了缓,捞起边桌上的水瓶,一口气喝完,又无言地坐了好片刻,他脱下外套,松开已然扯拽了几次的领结,起身,有些许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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