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也好看!”宁和公主好不容易止住笑,赶紧再夸一句金毛。
“你这个好看是添头!”黑马接话很快,一边说,一边一脸同情的拍了拍金毛。
“人家是公主,说一是一,从来不瞎讲,你以为是你!”金毛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李桑柔不理会两人,跟着宁和公主,正要往前走,二皇子顾琝冲宁和公主招了招手。
宁和公主笑起来,先挨着李桑柔,低低说了句:“听说我请了你来,二哥就跟我打招呼了,说他要离近了看看你,还要跟你说几句话。”
李桑柔笑着点头。
两人过去,宁和公主曲膝微转,就算是都见过礼了,李桑柔从大皇子顾瑾起,挨个拱手长揖,包括沈明书。
“这是什么礼数?”沈明书皱眉道。
“福礼实在太难学了,那位嬷嬷说:沈娘娘极体恤大度,耳聪目明,这份恭敬之心到了,拱手还是福礼,并不要紧。”李桑柔答着沈明书的话,却是笑看着二皇子顾琝。
“娘娘确实是这样的脾气,我也不在意这些。大郎一向挑剔讲究,你别理她。”二皇子顾琝接话笑道。
“是。”李桑柔拱手,干脆利落的答了句是。
顾瑾露出丝笑意,沈明书紧紧抿着嘴,脸都青了。
二皇子顾琝笑出了声,“阿玥说你说话直来直去,还真是。那位是黑马?真是,”二皇子忍着笑,“云灿这个字,起得好。”
黑马站在李桑柔后面两三步,被二皇子夸的一张脸黑光闪闪。
“下个月我在迎祥池请在京的各路士子会文,你也来,带着黑……带上云灿,还有金毛,听说还有几位兄弟,要是愿意去,也一起过去,人多热闹。”二皇子顾琝看着李桑柔邀请道。
“是。”李桑柔拱手欠身。
“我也去!到时候,我陪李姐姐一起去。”宁和公主立刻接话笑道。
“带李姑娘去见娘娘吧。”顾瑾笑着示意宁和公主。
宁和公主愉快应声,李桑柔再次拱手,挨个欠身告退,跟着宁和公主,往亭子过去。
上了亭子台阶,迎面就是一阵凉爽之气,李桑柔忍不住深吸了口这难得之极的清爽凉气。
亭子里的人,都在看着李桑柔。
李桑柔照着那位嬷嬷的指点,跪下,给沈贤妃磕头。
入乡就得随俗,头总是要磕几个的,她有准备,磕就磕吧。
磕了一个头,沈贤妃就笑着吩咐宁和公主请她起来,看着李桑柔站起来,指着韩老夫人笑道:“这是永平侯府韩老夫人。”
李桑柔拱手长揖。
“老夫人是头一回见到她吧?她就是顺风的大当家,连皇上都夸过她,说她不简单。”沈贤妃和韩老夫人笑道。
“生的也好。”韩老夫人打量着李桑柔,脸上都是笑,眼里却满是冷意。
“老夫人过奖。”李桑柔语笑盈盈的客气了句。
“我也没想到李姑娘竟然生的这样好。”沈贤妃再次打量着李桑柔,看起来很是赞叹,“来这里坐。”
沈贤妃指着紧挨着她另一边的圈椅示意李桑柔。
李桑柔再次拱手欠身,谢过沈贤妃,坐到她指给她的圈椅上。
“听说你的功夫跟世子不相上下?”沈贤妃问这一句,是真好奇。
“哪敢跟世子比。”李桑柔欠身客气。
“三哥说过,说真要生死相博,他打不过李姐姐的!”宁和公主很是骄傲的接话笑道。
李姐姐功夫比三哥好,她与有荣焉。
“听说你是做杀手的?”韩老夫人紧接着宁和公主,看着李桑柔问道。
“是。”李桑柔看着韩老夫人,带着笑,干脆之极的答了一个是字。
“听说你经手要杀的人,还没有能活下来的?”韩老夫人再问了句。
“杀手杀人,要么对方死,要么自己死,我还活着呢。”李桑柔微笑着,欠了欠身。
“听说你胆子大得很。”韩老夫人再紧追了一句。
“是,死人堆里睡觉,刀枪之下吃喝,都是寻常事。”李桑柔笑语答话。
“那真是胆子大。”沈贤妃感叹了句,接着笑道:“刚听说你时,说你能跟世子打个平手,我就想着,不知道怎么五大三粗呢,没想到是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就是比寻常小娘子多了份英气,这份英气难得。”
“平时粗得很。”李桑柔欠了欠身。
“是粗得很!”宁和公主边说带笑,“头发就这么,团一团。
有一回,有一缕头发,老是掉下来,挡在李姐姐眼睛上,李姐姐顺手抓起茶针,这么一划,就把那缕头发割下来扔了。
我当时都看呆了。”
“李姑娘拿茶针就能割断头发,看样子拿着茶针,也是能杀人的了?”韩老夫人指着旁边茶桌上的茶针,立刻接了句。
“是,不光茶针,万物皆可杀人,空手也一样。”李桑柔干脆之极的答道。
“老是说杀人,我这寒气都要上来了,咱们不说这个。”沈贤妃看了眼韩老夫人,又看向宁和公主,笑道:“你带你李家姐姐去看看那些新呈上来的花儿,还有那些小东西。要是有喜欢的,你就拿去。”
最后一句,沈贤妃看向李桑柔笑道。
李桑柔含笑应了,站起来,和宁和公主,以及其它几位小娘子一起,万般不舍的出了凉爽无比的亭子。
这亭子里,是真凉快啊!
顾晞吩咐如意和千山带黑马和金毛四处逛逛,自己坐到顾瑾另一边,心不在焉的发呆。
“李大当家这样打扮,真是好看,飒爽清新,有林下之风。”二皇子顾琝随着李桑柔进了亭子,收回来,看向顾晞,赞叹道。
顾晞时不时瞄一眼亭子,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沈明书极其不满的斜着顾晞,忍了又忍,把到嘴的话忍了回去。
今天来之前,阿爹交待过他,不许多说话,不许意气用事。
他先忍下。
”昨天没睡好,你们说话,我眯一会儿。“顾晞看起来很不想说话,交待了句,就闭目养神。
顾瑾看了他一眼,接着和顾琝说话。
这一场皇家例行呈新会,请的人极少,过程也极其简洁。
如意和千山陪着黑马和金毛,宁和公主陪着李桑柔,转一圈看一圈回来,喝了半杯茶,就是该告退的时候了。
顾晞一直将李桑柔送到炒米巷,看着她进了院子,才上马回去。
李桑柔转过影壁,脸色就沉下来,背着手,径直进到她的上房,换了衣服出来,坐在廊下,抓着蒲扇扇着,阴沉着脸出神。
傍晚时分,越发闷热难耐,李桑柔站起来,交待了句,出了院门,去找米瞎子。
米瞎子正坐在迎祥池边的一团阴影里,两条腿泡进迎祥池里,靠着块大石头,打着盹儿。
李桑柔蹲在他旁边,用蒲扇拍了拍他。
“找别人去,天太热,静不下心,算不出来!”米瞎子头也不回的挥手道。
“你静下心也算不出来,上来,找地方喝酒去。”李桑柔站起来道。
“咦,是你,这么热,喝什么酒!
要不你出钱,租条船,荡出东水门,到没人的地方,吹着河风喝酒,怎么样?”米瞎子忙提着鞋站起来。
“行啊。走吧。”李桑柔答应的十分爽快。
“咦!”米瞎子倒怔了,呆了一瞬,一边跳着穿鞋,一边跟上李桑柔,“你这个,出什么事儿了?你这大方劲儿,可有点儿不一般。”
米瞎子穿好鞋,将瞎杖另一端硬塞进李桑柔手里,一幅被牵着的模样,跟着李桑柔到河边,租了条船,买了几坛子好酒放到船上,李桑柔不紧不慢的摇着橹,将船摇出了东水门。
出了东水门,再走一里多路,天已经黑透,圆月高悬在天上。
周围已经看不到其它的船,两岸近处黑魆魆,远处灯火闪闪。
李桑柔放下橹,任由船顺水飘着,坐到船头,接过米瞎子递过来的酒壶酒杯,自斟自饮。
“怎么啦?”米瞎子坐到李桑柔旁边,将脚放进河水里。
李桑柔没说话,只慢慢喝着酒,看着圆月,看着波光闪闪的河面。
米瞎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说话了,脚在河水中慢慢晃着,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我曾经问过大常,这世上,一天要死多少人,有多少人是冤死的。”李桑柔喝到微醺,低低缓缓道。
米瞎子转头看向李桑柔。
“黑马说,他家里人,都得算冤死的,金毛问我,他家里人呢?算冤死的吗?”李桑柔接着道。
米瞎子微微蹙眉,看着神情晦暗的李桑柔。
“他们都得算冤死的,对不对?可这仇,怎么算?”李桑柔转头看着米瞎子。
“冤死的人太多了,仇?嘿!
像黑马,像金毛,一家人,一村人,死绝死光了的,多的是,人都死绝了,这仇也就跟着死绝了。
别的,唉。”米瞎子叹了口气,“要报仇,要讨个说法的,那得先看着仇家,先掂量掂量,再说仇不仇的事儿。
仇家弱,这仇是一定要报的,仇家势均力敌,这仇不能不报,仇家势强,那就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要是这仇家,大到像黑马,像金毛家那样的,也只好叹一句,命里注定,天灾人祸,是老天爷的错。”
李桑柔慢慢嗯了一声。
“也有不掂量的,所以,史书上就多了好些故事。”米瞎子往空中举了举杯子。
“我是个要掂量的。”好一会儿,李桑柔慢吞吞说了句。
“你可不是。”米瞎子不客气的接了句,“你要是掂量了,那必定不是你的仇。
是谁的?上回你说的那个湛泸?”
“不是湛泸。”李桑柔叹了口气,“唉,也算是湛泸吧。”
李桑柔倒了杯酒,缓缓洒入河中,再倒了杯酒,再洒入河中。
“这是有主的仇?你当初答应过?”米瞎子看着李桑柔,试探问道。
“我答应过尽力。”李桑柔再倒了杯酒,抿了口。
“找到仇人了?”米瞎子皱眉道。
“没有,不想找了。”李桑柔抿了一大口酒。
“你当初就不该答应,你是你,湛泸是湛泸,那什么家是那什么家,各不相干,你当初,连这个尽力,都不该答应。
不过也就是个尽力而已,你已经尽力了。”米瞎子冲李桑柔举了举杯子。
李桑柔垂着眼,没说话,良久,低低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我不是湛泸,湛泸也不是旁的人。”
第109章 秋日秋风
永平侯府。
沈明书侍候着太婆韩老夫人进了正院上房。
韩老夫人坐到榻上,一脸疲惫的吩咐沈明书,“去请你阿爹来。”
沈明书答应了,到门口吩咐了一个婆子。
沈贺到的很快。
“坐吧。”韩老夫人示意沈贺,再吩咐沈明书,“你先跟你阿爹说说。”
“是。”沈明书欠身应了,看着他阿爹,一脸忿忿,“这一趟,说是皇上病着,就不请外人了。
除了我和太婆,还有孙家、周家等几家小娘子,这也是就罢了,姐姐弃家出走寺里,二爷就得再挑门亲事,这些必定是去相看的,也就算了。
可是,阿爹你肯定想不到!
顺风那个贱人,姓李的,她也去了!还带了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二爷说是宁和请过去的。
宁和哪有脑子?怎么能听任她说请谁就请谁?
毕竟是宫宴,那是宫里!
阿爹你说……”
“好了!”韩老夫人提高声音,打断了越说越气、越说声音越高的沈明书。
“姓李的贱人真去了?”沈贺一脸的不敢相信。
“嗯,宁和这一阵子总跟她胡走乱逛,宁和是没心眼,可从皇上,到二爷,娘娘,都极宠着她,她真要请谁,合不合适,娘娘都不会让她不高兴,进一趟宫而已,毕竟不是什么大事。”韩老夫人缓声细语。
“怎么不是大事!她是个杀手!万一……”沈明书急了,梗着脖子叫道。
“不是没出事儿么!”韩老夫人脸上浮出丝丝烦躁。
“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就来不及了!”沈贺跟着急道。
“这些话,你们跟我这个老婆子说,有什么用?你该去请见皇上,跟皇上说,或是请见娘娘,去跟娘娘说!”韩老夫人气的喉咙都粗了。
“瞧阿娘这话说的。”沈贺闷气的哼了一声。
“净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叫你来,是商量事儿,不是让你发牢骚,让你来驳倒我的!我说什么,你就驳什么,你驳我有什么用?
你能当面驳倒皇上,驳倒娘娘,你能在皇上和娘娘面前,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是你的本事!
你跟我一个老太婆,扯着嗓子这么吼,该这样这样,该那样那样,好,你说的都对,你们爷儿俩说的全对!
可这些事儿,是我这个老太婆能当家作主的?”
韩老夫人气的说一句拍一巴掌炕几。
“太婆这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一家人说话儿,不就是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么?”沈明书不满的小声嘀咕道。
韩老夫人没理他,只喘着粗气,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些。
“我叫你来,是跟你说,娘娘对那个姓李的,极力示好,我瞧着,不像是只为了宁和。”韩老夫人缓过来一口气,忍着气说正事儿。
“姓李的明明是南梁……”
沈明书才叫了半句,就被韩老夫人打断:“姓李的明明是南梁的细作,这事儿,你们得让娘娘知道,得让皇上赶紧杀了她,这可不是小事儿!你们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