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里的她——山间人
时间:2021-08-15 09:51:11

  有五星级酒店行政大厨的手艺在,她便觉得今年这年,让人格外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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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家老宅中,郁驰越的确如月初霖所料,忙着和郁家亲友觥筹交错。
  以郁家的地位,想来赴今晚除夕家宴的人自然数不胜数。
  好在,郁老爷子喜静,又是从高位上退下来的,为人谨慎低调,这才让底下人有理由拒绝了大部分想来攀关系的人。
  只是,即便只有自家人在,郁驰越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他冷眼看着父亲带着邱冬云母子两个在亲友之间四处打招呼,看着邱冬云仿佛女主人一般耀武扬威,又看着弟弟郁子阳在邱冬云和郁启鸿的示意下,报出自己的学习成绩,又赢得一片夸赞声。
  而那些对着郁子阳夸赞不已的亲友,当初听说他以全A的成绩被牛津录取的时候,一个个都是不相信的样子。
  无非就是因为他母亲当初和郁家人闹得不太愉快,出国后又过了一段不太好的日子,连带着他小小年纪也养成了孤僻的性子。
  每年有限的回国的时间里,他都像一只随时要面对危险的刺猬一般,竖起全身的刺,将所有异样的目光通通抵挡回去。
  人人都说,他是被母亲苏向晚教得满身戾气,一点儿也不像郁家人。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不是母亲教他的。
  母亲出国后,长久地沉浸在愤怒和仇恨中,每天酗酒,参加各种宴会、派对,试图用纸醉金迷的生活麻痹自己,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曾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她希望培养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将来将郁家的一切通通夺回来。
  为了报复,她用最严苛的标准要求儿子,稍有差错,便是一顿责骂。
  郁驰越的孩提时光便是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度过的。
  他曾经有过相当长的一段叛逆时期。
  苏向晚越是希望他成为一个外表文质彬彬、内里圆滑冷酷的合格继承人,他便越是要当个浑身是刺的叛逆少年。
  他逃过课,打过架,交过白卷,还偷偷喝过酒,并因为未成年买酒被学校多次警告。
  在学校也好,在家中也罢,他总是那个被人讨厌的异类。
  他和母亲的关系极差,完全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相依为命,甚至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十分看不起苏向晚。
  他一直将自己困在狭窄的空间里,不肯展露真实的自我,以冰冷的、坚硬的外壳,挡住外界一切好意和恶意。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一直到苏向晚得了重病,再没办法每天和他争吵的时候,他才终于找到片刻的宁静。
  那段日子里,他过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生根发芽,让他一夜之间变得冷静起来。
  他开始慢慢寻找到底什么是自己想要的。
  自由,摆脱。
  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月初霖。
  “阿越,”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郁驰越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秦伯伯那儿,一会儿过去打个招呼。”
  老爷子的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强硬,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郁驰越也没有和他较劲的意思,点点头,拎起酒杯就过去,给秦家人敬了一圈酒。
  郁启鸿被他突如其来的顺从吸引了目光,一时惊异地瞪着他,不知他是不是有妥协的意思。
  郁老爷子面上也有一丝复杂的欣慰。
  “做得好。”他拍拍长孙的肩,“要做大事的人,就得眼光放远,胸怀放大。你父亲是糊涂,但他犯的错,在于太过平庸。为了女人,不值得。”
  郁驰越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一顿饭吃完,很快摆上牌桌。
  老爷子打了一圈就累了,被人搀着上了楼。
  余下的人没了顾忌,逐渐蠢蠢欲动起来。
  亲朋好友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各种信息交换的好机会。
  郁驰越现在手握森和的核心权力,自然也有不少人过来旁敲侧击地试探。
  他脸色照旧是冷冰冰的,耐着性子应付。
  好不容易熬到十点半,一大半人散去,还有两小波年轻人打算去外面再找个场子放松一下。
  佣人过来问郁驰越,要不要替他准备睡前宵夜,垫垫肚子——方才的年夜饭,他几乎没动筷子,却喝了不少酒。
  他摇摇头,转身一边上楼,一边拿出一晚上没看的手机。
  短短几个小时,消息已经变成99+。
  他统统忽视,只点开置顶的那一条。
  一张照片和一句感谢。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哎呀,又下雪了!”佣人一边收拾茶几上的东西,一边看着落地窗飘着的雪花道。
  不知怎的,郁驰越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天在山上,她站在覆了白雪的路边,回头冲他微笑的样子。
  他站在楼梯上,望着落地窗出神片刻,忽然转身下去。
  “怎么了?是要什么东西吗?我来拿。”佣人见他下来,忙问。
  他摇摇头,拎起外套往外走。
  “我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不用给我留门。”
 
 
第31章 
  夜里十一点, 月初霖将编辑好的拜年信息一一发出去。
  电视里还在播放气氛喜庆祥和的春晚,老牌喜剧艺人搭档当红鲜肉和流量小花,试图打造出老少咸宜的效果。
  月初霖仔细地看一眼那个脸孔有些眼熟的鲜肉, 下意识在心里评估一番。
  长相俊俏, 有几分奶狗弟弟的气质, 身高也是出挑的。
  就是那身材, 只能在镜头里看看,真人实在是太瘦了。
  她忍不住搜索资料, 对着身高体重那一栏的数字摇头感叹。
  果然是娱乐圈,这样的身高配这样的体重,简直有些令人心疼。
  她放下手机,又看一眼电视里的小鲜肉,脑袋里莫名闪过郁驰越的身影。
  差不多的身高,郁驰越便长得恰到好处,身材修长挺拔, 脱了衣服,又能看见分明的肌肉。毕竟是长期锻炼,保持身材的人,又还年轻,实在处处教人满意。
  正想着, 另一个小年轻的电话便打进来了——是江承璟。
  “初霖, 还没睡吧?怎么样,今天真是一个人过的?”
  他这次跟着家人一起到东南亚过春节,此刻大概不知道去哪个夜店里嗨了, 电话那头是挡不住的劲爆乐声。
  “是啊,一个人过的。不像少爷你,到哪儿都像花蝴蝶似的。”
  江承璟笑了声, 在那头扯着嗓子问:“可别,我要是花蝴蝶,那那些形婚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都算什么?”
  说完,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含含糊糊,好像是用手捂住了手机一般:“你不知道,这次来过年,他们还带了一姑娘,要给我相亲呢!”
  “那你还跑到夜店里,存心气人家呢?”
  “是啊,我还年轻,不想这么快结婚,更不想被他们安排结婚,横竖我家有我大哥在,轮不着我什么事儿,联姻这种事,更不用我来。”
  “你倒是幸运,把包袱通通丢给别人,自己有钱有闲,什么便宜都占了。”
  “那是当然!谁让我是投胎小能手!”
  隔着电话,月初霖都能想象他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凡事都有代价。”他话锋一转,“大哥想继承家业,就要牺牲婚姻自由,我想要婚姻自由,那就这辈子不能插手家业。”
  “嗯。”月初霖意味深长地应了声,“所以,你在很有钱和超级有钱之间只能选一个。”
  那边江承璟听出了她的讽刺,哈哈一笑,没再说什么。
  “待会儿零点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这儿肯定热闹到炸,现在先祝你春节快乐。”
  “谢谢江少爷,也祝你春节快乐,在那边玩得开心。”
  挂断电话,已经临近十一点半。
  屋外传来各种仿真爆竹的声响,掩盖了其他声音。
  月初霖几乎听不清电视节目的动静。
  P市禁放烟花已有多年,直到近两年,仿真爆竹流行起来,节假日的氛围才重新变得浓厚。
  手机时不时亮一亮,月初霖又翻开微信消息扫一眼。
  有同事和朋友发来问候,群里也有领导发了红包。
  她没多关注,很快退出对话框,却看见无数条信息中,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纪与辞。
  “新年快乐。”
  “初霖,最近过得好吗?”
  两条简短的消息,不是其他人发来的各种网络文案。
  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想起过他了。
  月初霖拿着手机待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
  自从那天分开,她没再找过纪与辞,纪与辞也像从她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没有出现过。
  公司之间还有往来,但她把业务都交给了同事,偶尔闲聊起来,才隐约听说,他有一阵子一直待在法国,许久没有在公司出现。
  她起初猜测,他大约是在躲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未必就在意这些,即便难过,以他过去洒脱的性格,也应当很快就过去了。
  这时候再见到这个名字,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想了想,输入了“新年快乐”几个字,正想点击发送,却到底没按下去。
  既然断了,就断得干净些。
  她放下手机,没再多看。
  眼看时间不早,说了不熬夜守岁的,她从沙发上起来,转身进卫生间洗漱,打算睡觉。
  只是,灯还没关,门铃却忽然响了。
  被屋外的仿真爆竹声掩盖着,月初霖停下脚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了一会儿,爆竹的声音暂时小了些,屋里恢复片刻宁静。
  她见没动静,便要继续往卧室走去。
  这时,门铃又响了。
  她皱眉,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看。
  狭窄的楼道里,郁驰越满身风雪,站在门口。
  已经快十二点了,月初霖有些懵地开门,还未待开口问什么,他已经大步走进来,一边伸手往背后去将门关上,一边二话不说,将她抱进怀里。
  他身上有未化的雪,一阵一阵潮湿的冷意扑面,月初霖忍不住轻轻颤抖。
  “还好,赶上了。”郁驰越低着头,脑袋埋在她长长的卷发间,深深吸气,嗓音里带着疲倦的沙哑,“还是除夕,来得及和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月初霖眼神闪了闪,面对这个在今夜的计划之外出现的不速之客,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
  酸的,甜的,苦的;冷的,热的,温的。
  沉默的这片刻里,屋外忽然传来一连串爆竹声,电子烟花的绚丽光芒也从玻璃窗外照进来。
  零点,意味着农历新年的钟声敲响。
  月初霖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郁驰越,新年快乐。”
  **
  月初霖终究没能睡得成。
  她将冰箱里剩下的菜热了热,重新摆到桌上,又煮了几只饺子,坐在一旁看着郁驰越吃。
  他和平时一样,举着筷子低着头,吃的速度有些快。
  唯一不同的是表情。
  大多数时候,他吃饭时总是面无表情,甚至下意识绷着脸的。这回,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松弛。
  月初霖方才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又见他从手机上给司机转了红包,知他今晚一定喝了不少,便又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
  “不是说没空,怎么这时候忽然来了?”
  郁驰越扯了扯嘴角,闷声道:“那边散了,我便来了。”
  “那怎么还这么饿?年夜饭吃到哪里去了。”
  “人多,光顾着喝酒,没胃口。”
  郁驰越言简意赅,月初霖却永远能想象那样的场景。
  她再小一些的时候,月芳娘家还有一些来往的亲戚。
  每到逢年过节,亲友们聚在一起,总让人觉得分外不适。有人四处攀比,有人四处钻营,还有人总是受欺负,被明里暗里地打击排挤。
  一顿年夜饭,能教人尝尽世间百态。
  像郁家这样的家族,让风光的更加风光,难堪的更加难堪。
  其中的人情往来,利益纠葛,应付起来定十分耗神。
  “现在胃口倒好了。”月初霖把蜂蜜水朝他手边推了推,示意他喝两口,“替我准备的年夜饭,大半被你吃了。”
  菜多属川菜系,口味偏重,他本就不大能吃辣,现在又喝了不少酒,得小心些。
  郁驰越看到了她的意思,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动作慢下来。
  吃完饭,他到卫生间洗漱,再出来时,就见她正在小小的厨房中洗碗。
  正想进去帮她,沙发边的手机铃声便响了,是她的手机。
  厨房里有哗啦啦的水声,外面还有零星的爆竹声,月初霖并未察觉到手机的声音。
  郁驰越转身拿起她的手机,正想送进厨房,却猛地看见屏幕上“纪与辞”三个字。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名字,不住蹙眉。
  水声依旧不绝于耳,手机铃声也绵绵不断。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站着没动,鬼使神差地按一下了接听键。
  “初霖,你在家吗?”
  电话那头传来纪与辞的声音。
  郁驰越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
  沉默片刻,直到对方察觉异样,又试探着喊了声“初霖”,他才沉声道:“她在家,麻烦稍等。”
  对方一听他的声音,几乎一瞬间沉默了,隔了半晌,才传来一声干涩的“谢谢”。
  郁驰越走进厨房,一言不发地关掉水龙头,脸色冷淡地将手机递给月初霖。
  月初霖摘下手套,看到屏幕上已经接通的电话和“纪与辞”三个字,忍不住挑眉,一边将电话放到耳边,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郁驰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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